首頁 女頻 哈利・波特全集(1-7)

第31章 複方湯劑

  到了頂上,他們邁出石梯,麥格教授在一扇門上敲了敲。
門悄沒聲兒地開了,他們走了進去。
麥格教授叫哈利等着,便離開了,把哈利一個人留在那裡。

  哈利環顧四周。
有一點是可以确定的:在哈利這一年拜訪過的所有老師辦公室中,鄧布利多的辦公室絕對是最最有趣的。
如果哈利不是因為擔心自己會被趕出學校而吓得六神無主,他會覺得非常高興有機會到這裡來看看。

  這是一個寬敞、美麗的圓形房間,充滿了各種滑稽的小聲音。
細長腿的桌子上,放着許多稀奇古怪的銀器,旋轉着,噴出一小股一小股的煙霧。
牆上挂滿了昔日老校長們的肖像,有男有女,他們都在各自的相框裡輕輕地打着呼噜。
房間裡還有一張巨大的桌子,桌腳是爪子形的。
在桌子後面的一塊擱闆上,放着一頂破破爛爛的、皺皺巴巴的巫師帽——分院帽。

  哈利在猶豫。
他警惕地看了看周圍牆上那些熟睡的巫師。
如果他把帽子拿下來,再戴在頭上試試,肯定不會有什麼妨礙吧?
他隻想看看……隻想确定一下它把自己放在了合适的學院裡。

  他悄悄繞過桌子,拿起擱闆上的帽子,慢慢把它扣在頭上。
帽子太大了,滑下來蓋住了他的眼睛,就像他第一次戴它時那樣。
哈利盯着帽子黑色的襯裡,等待着。
這時,一個小聲音在他耳邊說:“有事情想不明白,哈利·波特?

  “哦,是的。
”哈利含糊不清地小聲說,“哦——對不起,打擾你了——我想問一下——”

  “你一直想知道我有沒有把你放在合适的學院。
”帽子機靈地說,“是的……你的位置特别不容易放準,不過我還是堅持我原來的說法——”哈利的心狂跳起來——“你在斯萊特林會很合适的。

  哈利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他抓住帽頂,把它摘了下來。
帽子軟塌塌地懸在他手裡,髒兮兮的,已經褪了色。
哈利把它放回原來的擱闆上,感到一陣惡心。

  “你錯了。
”他大聲對靜靜地待着、一言不發的帽子說。
帽子沒有動彈。
哈利凝視着它,向後退去。
突然後面傳來一個奇怪的窒息般的聲音,他猛地轉過身來。

  房間裡根本不止他一個人。
在門後一根高高的鍍金栖枝上,站着一隻老态龍鐘的鳥,活像是一隻被拔光了一半羽毛的火雞。
哈利盯着它,那鳥也用愁苦的目光望着他,同時又發出那種窒息般的聲音。
哈利覺得它看上去病得很重。
它的眼睛毫無神采,而且就在哈利望着它的這會兒工夫,又有幾片羽毛從它尾巴上掉了下來。

  哈利心想,如果鄧布利多的鳥死了,而辦公室裡隻有他和鳥單獨待着,單是這一件事就夠他受的了。
就在他這麼想着的時候,鳥全身突然着起火來。

  哈利驚恐地叫喊,後退着撞到桌上。
他焦急地環顧四周,指望能有一杯水什麼的,可是沒有看見。
與此同時,那隻鳥已經變成了一個火球;它慘叫一聲,接着便消失了,隻剩下地闆上一堆還沒有完全熄滅的灰燼。

  辦公室的門開了,鄧布利多走了進來,神情十分凝重。

  “教授,”哈利喘着氣說,“你的鳥——我沒有辦法——它突然着了火——”

  令哈利感到大為吃驚的是,鄧布利多居然露出了微笑。

  “差不多是時候了,”他說,“它模樣可怕已經有好多天了,我一直叫它快點行動。

  他看到哈利臉上驚愕的表情,不禁輕輕地笑了。

  “福克斯是一隻鳳凰,哈利。
鳳凰到了将死的時候,就會自焚,然後從灰燼裡再生。
你看着它……”

  哈利一低頭,正好看見一隻小小的、全身皺巴巴的小雛鳥從灰燼中探出腦袋。
它的相貌和老鳥一般醜陋。

  “真遺憾,你不得不在涅槃日見到他,”鄧布利多說着,在桌子後面坐了下來,“它大部分時間是非常漂亮的:全身都是令人稱奇的紅色和金色羽毛。
鳳凰真是十分奇特迷人的生命。
它們能攜帶極為沉重的東西,它們的眼淚具有療傷的作用,而且它們還是特别忠誠的寵物。

  哈利在福克斯自焚引起的驚恐中,暫時忘記了他到這裡來的原因。
可是此刻,當鄧布利多在桌後的高背椅上坐下,用他淺藍色的、具有穿透力的目光盯住他的時候,他一切都想起來了。

  然而,沒等鄧布利多再開口說話,辦公室的門砰的一聲巨響,被人猛地推開。
海格一頭沖了進來,眼裡噴着怒火,巴拉克拉瓦盔帽戴在他黑乎乎、亂蓬蓬的頭頂上,那隻死公雞還在他手裡晃來晃去。

  “不是哈利,鄧布利多教授!
”海格急切地說,“就在那孩子被發現的幾秒鐘前,我還跟他說話來着。
他絕沒有時間,先生……”

  鄧布利多想說什麼,但海格隻顧大吼大叫,并且焦躁地揮舞着手裡的公雞,雞毛撒得哪兒都是。

  “……不可能是他,如果需要,我可以當着魔法部的面起誓……”

  “海格,我——”

  “……你抓錯人了,先生,我知道哈利絕沒有——”

  “海格!
”鄧布利多提高嗓門說,“我并沒有認為是哈利襲擊了那些人。

  “噢,”海格說,公雞軟綿綿地垂落在他身側,“好吧,我在外面等候吩咐,校長。

  他重重地跺着腳走了出去,神情顯得很尴尬。

  “你認為不是我嗎,教授?
”哈利滿懷希望地問,看着鄧布利多拂去桌上的雞毛。

  “對,哈利,我認為不是。
”鄧布利多說,不過他臉上的神色又凝重起來。

  “但是我仍然想跟你談談。

  哈利緊張地等待着,這時鄧布利多端詳着他,十個修長的手指的指尖碰在一起。

  “我必須問問你,哈利,你有沒有事情願意告訴我,”他溫和地說,“任何事情。

  哈利不知道該怎麼說。
他想起了馬爾福的叫喊:“下一個就是你們,泥巴種!
”想起了複方湯劑還在哭泣的桃金娘的盥洗室裡慢慢熬着。
接着,他又想起他曾兩次聽見的那個幽靈的聲音,想起羅恩說的話:“聽見别人聽不見的聲音,這不是一個好兆頭,即使在魔法世界裡也是這樣。
”他還想起了大家議論他的話,以及他的越來越強烈的擔心,生怕自己與薩拉查·斯萊特林存在什麼關系……

  “沒有,”哈利說,“什麼也沒有,先生。

  賈斯廷和差點沒頭的尼克雙雙遭到襲擊,這使原本已經緊張不安的氣氛變得真正恐慌起來。
說來奇怪,最使人們感到恐慌的倒是差點沒頭的尼克的遭遇。
什麼東西能對一個幽靈下此毒手呢?
人們互相詢問;什麼可怕的力量能夠傷害一個已經死去的人呢?
學生們差不多是争先恐後地去預訂霍格沃茨特快列車的座位,盼着可以回家過聖誕節。

  “這樣的話,學校裡就剩下我們了。
”羅恩對哈利和赫敏說,“我們三人,還有馬爾福、克拉布和高爾。
這将是一個多麼有趣的節日啊。

  克拉布和高爾一向是馬爾福做什麼他們就做什麼,所以也在留校過節的名單上簽了名。
不過,哈利倒很高興大部分學生都離校。
他已經厭倦了人們在走廊裡躲着他走,好像他随時都會長出獠牙,噴出毒汁;也厭倦了每當他走過時,人們都要指指點點、嘀嘀咕咕地議論他。

  然而,弗雷德和喬治倒覺得這一切都很好玩。
他們在走廊裡特地跑到哈利前面,昂首闊步地走着,嘴裡喊道:“給斯萊特林的繼承人讓路,最邪惡的巫師駕到……”

  珀西對這種行為十分不滿。

  “這不是一件拿來取笑的事。
”他冷冷地說。

  “喂,閃開,珀西,”弗雷德說,“哈利時間緊張。

  “是啊,他要趕到密室,和他長着獠牙的仆人一起喝茶呢。
”喬治哈哈大笑着說。

  金妮也覺得這事一點兒也不可笑。

  “哦,别這樣。
”每次弗雷德大聲問哈利接下來打算對誰下手,或者喬治見到哈利,假裝用一個大蒜頭擋住他的進攻時,金妮總是悲哀地喊道。

  哈利倒并不在意,弗雷德和喬治至少認為他是斯萊特林繼承人的想法是荒唐可笑的,這使他感到欣慰。
但是他們的滑稽行為似乎更加激怒了德拉科·馬爾福,他看到他們這麼做時,臉色一次比一次難看。

  “這是因為他巴不得聲明這實際上是他幹的。
”羅恩很有見識地說,“你知道他多麼讨厭别人在任何方面超過他。
他幹了卑鄙的勾當,現在你卻得到了所有的榮譽。

  “不會太久了。
”赫敏用滿意的口吻說,“複方湯劑很快就要熬好了,我們随時可以從他嘴裡套出話來。

  終于,學期結束了,像地上的積雪一般厚重的寂靜,籠罩了整個城堡。
哈利不覺得沉悶,反而覺得很甯靜,一想到他、赫敏和韋斯萊兄妹可以在格蘭芬多塔樓裡随意進出,他就感到很開心。
這意味着他們可以大聲玩噼啪爆炸牌而不妨礙任何人,還可以秘密地演習決鬥。
弗雷德、喬治和金妮決定留在學校,而不和韋斯萊夫婦一起去埃及看比爾。
珀西對他們的這些孩子氣行為不以為然,便很少待在格蘭芬多的公共休息室裡。
珀西曾經很自負地告訴他們,他之所以留下來過聖誕節,隻是因為他作為級長,有責任在這段動蕩的時期支持老師的工作。

  聖誕節的黎明到來了,天氣寒冷,四下裡白皚皚的。
宿舍裡隻剩下哈利和羅恩兩個人,一大早,他們就被赫敏吵醒了。
她穿戴整齊,懷裡抱着給他們兩個人的禮物。

  “醒醒吧。
”她一邊大聲說,一邊把窗簾拉了上去。

  “赫敏——你不應該來這裡的。
”羅恩邊說邊用手遮着眼睛,擋住光線。

  “祝你聖誕快樂。
”赫敏說着,把他的禮物扔給他,“我已經起床快一個小時了,給湯劑裡又加了一些草蛉蟲。
它已經熬好了。

  哈利坐起身來,一下子完全清醒了。

  “你能肯定?

  “絕對肯定。
”赫敏說。
她把老鼠斑斑挪到一邊,自己在哈利的四柱床邊坐下,“如果我們要行動的話,我認為應該就在今晚。

  就在這時,海德薇猛地飛進屋子,嘴裡銜着一個很小的包裹。

  “你好,”它落在哈利的床上後,哈利高興地說,“你又要對我說話嗎?

  它以十分親熱的方式輕輕咬了咬他的耳朵,這份問候比它帶給他的那份禮物要珍貴得多。
原來,那個小包裹是德思禮夫婦捎來的。
他們送給哈利一根牙簽,還附有一封短信,叫他打聽一下,他能不能暑假也留在霍格沃茨度過。

  哈利收到的其他聖誕禮物就令人滿意得多了。
海格送給他一大包糖漿太妃糖,哈利決定放在火邊烤軟了再吃;羅恩送給他一本名叫《與火炮隊一起飛翔》的書,裡面講的都是他最喜歡的魁地奇隊的一些事情;赫敏給他買了一支華貴的鷹毛筆。
哈利拆開最後一包禮物,原來是韋斯萊夫人送給他的一件嶄新的手織毛衣,以及一塊大大的葡萄幹蛋糕。
他豎起韋斯萊夫人的賀卡,心頭又湧起一股負疚感。
他想到了韋斯萊先生的汽車,它自從與打人柳相撞之後,一直無影無蹤,他還想到他和羅恩接下來又打算違反校規了。

  在霍格沃茨的聖誕晚宴上,所有的人都吃得津津有味,甚至包括那些暗自擔心待一會兒要服用複方湯劑的人。

  禮堂顯得宏偉氣派。
不僅有十幾棵布滿銀霜的聖誕樹,和天花闆上十字交叉的由槲寄生和冬青組成的粗粗的飾帶,而且還有施了魔法的雪,溫暖而幹燥,從天花闆上輕輕飄落。
鄧布利多領着他們唱了幾支他最喜歡的聖誕頌歌,海格灌下了一杯又一杯的蛋奶酒後,嗓門也随之越來越響亮。
珀西沒有注意到弗雷德已經對他的級長徽章施了魔法,使它上面的字變成了“笨瓜”,還傻乎乎地一個勁兒問大家在笑什麼。
坐在斯萊特林餐桌上的德拉科·馬爾福粗聲大氣地對哈利的新毛衣大加嘲諷,哈利對此毫不介意。
如果運氣好,不出幾個小時,馬爾福就會得到應有的懲罰了。

  哈利和羅恩剛剛吃完第三份聖誕布丁,赫敏就領着他們走出禮堂,去實施他們當晚的計劃。

  “我們還需要一些我們要變的人的東西。
”赫敏輕描淡寫地說,就好像她在打發他們到超級市場去買洗衣粉,“不用說,如果你們能弄到克拉布和高爾的什麼東西,那是最好不過的;他們是馬爾福最好的朋友,他會把什麼話都告訴他們的。
我們還需要确保,在我們審問馬爾福時,千萬不能讓真正的克拉布和高爾闖進來。

  “我已經把一切都計劃好了。
”她一口氣說下去,沒有理睬哈利和羅恩臉上驚呆的表情。
她舉起兩塊巧克力蛋糕。
“我在這裡面放了普通的催眠藥。
你們隻需保證讓克拉布和高爾發現它們就行了。
你們知道他們的嘴有多饞,肯定會把它們吃掉的。
等他們倆一睡着,就拔下他們倆的幾根頭發,然後把他們倆藏在掃帚櫃裡。

  哈利和羅恩不敢相信地看着對方。

  “赫敏,我不認為——”

  “那樣可能會釀成大錯——”

  可是赫敏眼裡閃着鐵一般強硬的光,與麥格教授有時候的目光頗為相似。

  “沒有克拉布和高爾的頭發,湯劑就不會有用。
”她毫不動搖地說,“你們是想審查馬爾福的,是嗎?

  “噢,好吧,好吧。
”哈利說,“可是你怎麼辦呢?
你去拔誰的頭發?

  “我的已經有了!
”赫敏開心地說,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瓶子,給他們看裡面的一根頭發,“還記得在決鬥俱樂部裡,米裡森跟我摔跤的情景嗎?
她拼命卡住我脖子的時候,把這個留在我的衣服上了!
她回家過聖誕節了——我隻要對斯萊特林們說我又決定回來了。

  赫敏又匆匆地趕去查看複方湯劑,羅恩帶着一臉大禍臨頭的表情,轉向哈利。

  “你聽說過哪個計劃有這麼多環節都可能出毛病嗎?

  然而,令哈利和羅恩大為吃驚的是,第一階段的行動,正如赫敏說的,進行得十分順利。
他們吃過聖誕節茶點後,偷偷溜進空無一人的門廳,等着獨自留在斯萊特林餐桌上狼吞虎咽地吞食第四份松糕的克拉布和高爾。
哈利已把巧克力蛋糕放在了欄杆邊上。
當看見克拉布和高爾走出禮堂時,哈利和羅恩趕緊藏在正門旁邊的一套盔甲後面。

  “你們真是要多蠢有多蠢!
”羅恩欣喜若狂地說。
他看見克拉布開心地指着蛋糕給高爾看,然後一把抓在手裡。
他們咧嘴傻笑着,把蛋糕整個兒塞進了大嘴裡。
一時間,兩個人貪婪地咀嚼着,臉上顯得得意洋洋。
接着,并不見他們的表情有絲毫變化,他們就向後一翻身,倒在了地闆上。

  最難做到的就是把他們藏在門廳那頭的櫃子裡。
不過,片刻之後,他們總算安安穩穩地待在拖把和水桶中間了。
哈利趕忙揪下高爾腦門上的兩根粗硬的短毛,與此同時羅恩也拔了克拉布的幾根頭發。
他們還把克拉布和高爾的鞋子也偷了出來,因為他們自己的鞋子是裝不下克拉布和高爾的大腳的。
然後,他們一邊飛快地奔向哭泣的桃金娘的盥洗室,一邊仍然為剛才所做的事情而驚魂不定。

  赫敏還在攪拌小單間裡的坩埚,坩埚中冒出一股股濃密的黑煙,使他們幾乎什麼也看不見。
哈利和羅恩把長袍拉上來遮住臉,輕輕地敲了敲門。

  “赫敏?

  他們聽見門鎖刺耳地一響,赫敏出現了,臉上閃閃發亮,顯得很焦急。
在她身後,他們聽見冒着氣泡的、糖漿一般濃稠的湯劑在咕嘟咕嘟地響着。
三個平底玻璃酒杯已經放在了馬桶座上。

  “弄到了嗎?
”赫敏屏住呼吸問。

  哈利給她看了高爾的頭發。

  “很好。
我從洗衣房偷出了這些換洗的衣服,”赫敏說着,舉起一個小布袋,“你們變成克拉布和高爾後,需要穿大号的衣服。

  三個人盯着坩埚裡。
離得近了,湯劑看上去像是黑乎乎的黏稠的泥漿,懶洋洋地泛着泡泡。

  “我相信我安排的每一個環節都沒問題,”赫敏說着,又緊張地去閱讀《強力藥劑》上污迹斑斑的那一頁,“它看上去正像書上說的那樣……我們喝下去以後,可以有整整一個小時才變回我們自己。

  “現在怎麼辦?
”羅恩低聲問。

  “我們把它分到三個杯子裡,再把頭發加進去。

  赫敏用長柄勺子舀起大團湯劑,倒進了每個玻璃杯。
然後,她的手顫抖着,把米裡森的頭發從瓶子裡倒進了第一個玻璃杯。

  湯劑響聲大作,像一壺滾開的水,并且起勁地泛着泡沫。
一秒鐘後,它就變成了一種難看的黃顔色。

  “哦——米裡森·伯斯德的精華,”羅恩一邊說,一邊厭惡地瞅着它,“我猜它肯定很難喝。

  “行了,加進你的。
”赫敏說。

  哈利把高爾的頭發扔進中間的那個杯子,羅恩把克拉布的頭發放進最後一個杯子。
兩個杯子都嘶嘶作響,冒着氣泡:高爾的變成了坦克一般的土黃色,克拉布的變成了一種黑乎乎的深褐色。

  羅恩和赫敏伸手去端自己的杯子。
“慢着,”哈利說,“我們最好不要都在這裡喝,一旦我們變成了克拉布和高爾,這裡就裝不下了。
米裡森也不是一個小巧玲珑的人。

  “想得有道理。
”羅恩說着,把門打開,“我們每人占用一個單間吧。

  哈利小心翼翼地不讓複方湯劑灑出一滴,閃身溜進了中間的小單間。

  “準備好了嗎?
”他喊。

  “準備好了。
”傳來羅恩和赫敏的聲音。

  “一——二——三——”

  哈利捏着鼻子,兩口把湯劑吞進肚裡。
它的味道像煮得過熟的卷心菜。

  立刻,他的五髒六腑開始翻騰起來,仿佛他剛才吞下的是幾條活蛇——他彎下身子,心想自己會不會病倒——突然,一種灼燒的感覺從他的胃裡迅速傳遍全身,直達手指和腳尖。
接着,便是一種可怕的正在熔化的感覺,仿佛他渾身的皮膚都像滾熱的蠟一樣泛着氣泡,使得他匍匐在地上喘息着;他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手開始變大,手指變粗,指甲變寬,指關節像螺栓一樣鼓突出來。
他的肩膀開始伸展,使他感到疼痛難忍;他額頭上針刺般的痛感告訴他,頭發正在朝着他的眉毛蔓延;随着他兇膛的膨脹,他的長袍被撐破了,就像水桶掙斷了鐵箍一樣;他的腳擠在小了四号的鞋裡,痛苦不堪……

  事情來得突然,去得也快。
一下子,一切都停止了。
哈利臉朝下躺在冰冷的磚地上,聽着桃金娘在盡頭的抽水馬桶間裡郁悶地汩汩作響。
他費勁地脫掉鞋子,站了起來。
這麼說,成為高爾就是這樣的感覺。
他的大手顫抖着,脫去他原先的長袍——它現在懸在他腳脖子上邊一英尺的地方——穿上了那套換洗衣服,又穿上了高爾的那雙小船似的鞋子。
他伸手拂去擋住眼睛的頭發,觸摸到的是鋼絲一般粗硬的短毛,低低的發際一直延伸到他前額。
這時,他意識到,是他的眼鏡使得他的視線模糊不清,因為高爾顯然是不需要眼鏡的。
于是,他把眼鏡摘下,然後喊道:“你們倆沒事兒吧?
”高爾低沉粗啞的聲音從他嘴裡發出。

  “沒事兒。
”他右邊傳來克拉布渾厚的咕哝聲。

  哈利打開門鎖,站到裂了縫的鏡子前面。
高爾用深陷的眼睛呆滞地回望着他。
哈利搔了搔耳朵,高爾也做得分毫不差。

  羅恩的門開了,他們互相瞪着對方。
羅恩活脫脫就是克拉布的翻版,從那短短的布丁盆發型到長長的大猩猩般的手臂,隻是臉色顯得蒼白而惶恐。

  “真令人難以置信,”羅恩說着,走到鏡子面前,戳了戳克拉布的塌鼻子,“難以置信。

  “我們趕緊走吧,”哈利一邊說,一邊松開勒住高爾粗手腕的手表,“我們還得弄清斯萊特林的公共休息室在哪裡,真希望我們能找一個人可以跟着……”

  羅恩一直注視着哈利,這時說道:“看到高爾居然在思考,你不知道這有多麼古怪。
”他砰砰地敲着赫敏的門。
“快點,我們得走了……”

  一個尖尖的聲音回答他道:“我——我實在不想出來了。
你們自己去吧。

  “赫敏,我們知道米裡森長得很醜,誰也不會知道是你。

  “不行——真的不行——我想我不能來了。
你們倆趕緊行動,你們在浪費時間。

  哈利望着羅恩,一臉的困惑。

  “這樣就更像高爾了,”羅恩說,“每當老師向他提問時,他總是這副表情。

  “赫敏,你沒事兒吧?
”哈利隔着門問道。

  “沒事兒——我很好……走吧——”

  哈利看了看手表。
他們寶貴的六十分鐘已經過去了五分鐘。

  “我們還回這裡和你見面,好嗎?
”他說。

  哈利和羅恩小心地打開盥洗室的門,看清了四下裡沒有人,便出發了。

  “别那麼晃悠你的胳膊。
”哈利小聲對羅恩說。

  “怎麼啦?

  “克拉布的胳膊有些僵硬……”

  “這樣怎麼樣?

  “啊,好多了。

  他們走下大理石階梯。
現在,他們隻需要看見一個斯萊特林學生,可以跟着他走到斯萊特林的公共休息室就行了,然而周圍空無一人。

  “有什麼主意嗎?
”哈利低聲問道。

  “斯萊特林學生總是從那裡出來吃早飯的。
”羅恩說着,朝通向地下教室的入口處點了點頭。
他語音未落,就見一個留着長長卷發的姑娘從入口處出來了。

  “對不起,”羅恩快步向她走去,說道,“我們忘記到咱們的公共休息室怎麼走了。

  “對不起,我不明白。
”那姑娘傲慢地說,“咱們的公共休息室?
我是拉文克勞學院的。

  她走開了,還一邊狐疑地回頭看着他們。

  哈利和羅恩飛快地走下石階,隐入黑暗之中,克拉布和高爾的大腳敲着地面,腳步的回聲特别響亮。
他們感覺這件事不會像他們希望的那樣容易。

  迷宮似的過道裡空空蕩蕩。
他們在學校的地面下越走越深,一邊不停地看表,計算他們還剩下多少時間。
過了一刻鐘,就在他們開始感到絕望的時候,聽到前面突然有了動靜。

  “哈!
”羅恩興奮地說,“總算碰到他們的一個人了!

  那個人影從旁邊的一個房間裡閃了出來。
可是,當他們匆匆走近時,卻感到心往下一沉。
這不是什麼斯萊特林的學生,而是珀西。

  “你在這下面做什麼?
”羅恩吃驚地問。

  珀西仿佛受到了冒犯。

  “這個,”他高傲地說,“用不着你們來管。
你是克拉布吧?

  “誰——哦,是啊。
”羅恩說。

  “那好,回你自己的宿舍去吧。
”珀西嚴厲地說,“最近在漆黑的走廊裡亂逛很不安全。

  “你就在亂逛。
”羅恩指出。

  “我?
”珀西挺直身子,說道,“我是一個級長。
沒有東西會來襲擊我。

  一個聲音突然在哈利和羅恩身後回響起來。
德拉科·馬爾福正悠閑地朝他們走來,哈利平生第一次很高興看見他。

  “你們在這兒呢,”他看着他們,拉長聲調說,“你們倆是不是一直在禮堂裡大吃大喝啊?
我一直在找你們,我要給你們看一樣特别好玩的東西。

  馬爾福咄咄逼人地掃了珀西一眼。

  “你在這下面做什麼,韋斯萊?
”他譏諷地問道。

  珀西顯得極為憤慨。

  “你需要對級長表現得尊敬一點兒!
”他說,“我不喜歡你的态度!

  馬爾福冷笑一聲,示意羅恩和哈利跟他走。
哈利想要對珀西說幾句道歉的話,但及時制止了自己。
他和羅恩匆匆跟在馬爾福身後,在轉向下一條過道時,馬爾福說:“那個彼得·韋斯萊——”

  “是珀西。
”羅恩不假思索地糾正他。

  “管他是什麼呢。
”馬爾福說,“最近我注意到他老偷偷地在附近轉悠。
我敢說我知道他想幹什麼。
他想一個人抓住斯萊特林的繼承人。

  他發出一聲短促的嘲笑。
哈利和羅恩交換了一個興奮的目光。

  馬爾福在一道空蕩蕩、濕乎乎的石牆旁邊停住腳步。

  “新口令是什麼來着?
”他問哈利。

  “嗯——”哈利支吾着。

  “哦,對了——純皿統!
”馬爾福并沒有聽他的,兀自說道。
隐藏在石牆裡的一道石門徐徐敞開。
馬爾福大步走了進去,哈利和羅恩緊随其後。

  斯萊特林的公共休息室是一間狹長、低矮的地下室,牆壁和天花闆都由粗糙的石頭砌成,圓圓的,泛着綠光的燈被鍊子拴着,從天花闆上挂下來。
在他們前面的一座雕刻精美的壁爐台下,噼噼啪啪地燃着一堆火,映出坐在周圍的雕花椅上的幾個斯萊特林學生的身影。

  “在這裡等着。
”馬爾福對哈利和羅恩說,示意他們坐到遠離爐火的兩把空椅子上,“我去把它拿來——我父親剛給我捎來的——”

  哈利和羅恩一邊暗自猜測馬爾福會給他們看什麼,一邊盡量顯出輕松自在的樣子。

  片刻之後,馬爾福回來了,手裡拿着一張像是剪報一樣的東西。
他把它塞到羅恩的鼻子底下。

  “你看了準會哈哈大笑。
”他說。

  哈利看到羅恩驚愕地睜大眼睛。
羅恩迅速把剪報讀了一遍,十分勉強地笑了一聲,又把它遞給哈利。

  是從《預言家日報》上剪下來的,上面寫着——

  魔法部的調查

  禁止濫用麻瓜物品辦公室主任亞瑟·韋斯萊,今日因其對一輛麻瓜汽車施以魔法而被罰款五十加隆。

  這輛被施過魔法的汽車于今年早些時候在霍格沃茨魔法學校撞毀,該校的一位董事盧修斯·馬爾福先生近日打電話要求韋斯萊先生辭職。
“韋斯萊破壞了魔法部的名譽,”馬爾福對本報記者說,“他顯然不适合為我們制定法律,他的那個荒唐可笑的《麻瓜保護法》應該立刻廢棄。

  韋斯萊先生對此不置評論,不過他的妻子叫記者離開,不然她就把她家的食屍鬼放出來咬他們。

  “怎麼樣?
”當哈利把剪報遞還給他時,馬爾福不耐煩地問道,“你不覺得很有趣嗎?

  “哈哈哈。
”哈利幹巴巴地笑了幾聲。

  “亞瑟·韋斯萊太喜歡麻瓜了,應該把他的魔杖折成兩段,讓他加入麻瓜的行列。
”馬爾福輕蔑地說,“瞧韋斯萊一家人的行為,你真看不出他們是純皿統巫師。

  羅恩的臉——準确地說,是克拉布的臉——憤怒地扭曲起來。

  “你怎麼了,克拉布?
”馬爾福兇狠地問道。

  “肚子疼。
”羅恩呻吟着說。

  “好吧,那你就上醫院,替我把那些泥巴種都踢一頓。
”馬爾福竊笑着說,“你知道,《預言家日報》居然還沒有報道所有這些攻擊事件,真讓我吃驚。
”他若有所思地繼續說道:“我猜是鄧布利多想把一切都掩蓋起來。
如果不立即阻止事态發展,他就會被解雇了。
我爸爸總是說,讓鄧布利多當校長是這個學校碰到的最倒黴的事。
他喜歡麻瓜。
一個體面的校長絕不會讓克裡維那樣的笨蛋進入學校。

  馬爾福假裝用一隻照相機開始拍照,惡毒然而逼真地模仿科林:“波特,我能給你照一張相嗎?
波特,我可以得到你的親筆簽名嗎?
我可以舔舔你的鞋子嗎?
求求你了,波特。

  他垂下雙手,望着哈利和羅恩。

  “你們兩個怎麼回事?

  哈利和羅恩這才強迫自己笑了幾聲,但馬爾福看上去還挺滿意;也許克拉布和高爾一向就是反應遲鈍。

  “聖人波特是泥巴種的朋友,”馬爾福慢吞吞地說,“也屬于沒有純巫師感覺的人,不然他就不會整天和那個自高自大的泥巴種格蘭傑混在一起了。
人們認為他是斯萊特林的繼承人。

  哈利和羅恩屏住呼吸等待着:馬爾福肯定馬上就要對他們說,他才是那個繼承人。
然而——

  “我真希望知道那個人是誰,”馬爾福蠻橫地說,“我可以幫助他們啊。

  羅恩張大了嘴巴,使克拉布的臉比平日更加蠢笨。
幸好,馬爾福沒有注意到。
哈利飛快地轉着念頭,說道:“你肯定多少有些知道,是誰操縱了這一切……”

  “你明知道我不知道,高爾,還要我對你說多少遍?
”馬爾福厲聲說,“我爸爸不肯告訴我密室上次被打開的任何情況。
當然啦,那是五十年前的事了,他還沒有出生,但是他什麼都知道。
他說這一切都是保密的,如果我知道得太多,就會顯得很可疑。
但有一件事我是知道的:密室上次被打開時,一個泥巴種死了。
所以,我敢說這次也得死一個泥巴種,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我希望是格蘭傑。
”他津津樂道地說。

  羅恩攥緊了克拉布的大拳頭。
哈利覺得,如果羅恩朝馬爾福狠揍一拳,事情就敗露了。
他趕緊用警告的目光瞪了羅恩一眼,然後說:“你知道嗎,上次打開密室的那個人有沒有被抓住?

  “哦,是啦……不管是誰,反正被開除了。
”馬爾福說,“他們現在大概還在阿茲卡班。

  “阿茲卡班?
”哈利不解地問。

  “阿茲卡班——就是巫師監獄,高爾。
”馬爾福一邊說,一邊懷疑地看着哈利,“說句實話,如果你再這樣遲鈍下去,就要走回頭路了。

  他不安分地在椅子上動來動去,說道:“我爸爸叫我不要抛頭露面,讓斯萊特林的繼承人繼續行動。
他說學校必須清除所有泥巴種的污穢,不要跟這件事攪在一起。
當然啦,他現在要辦的事情太多了。
你們知道嗎,上星期魔法部突然查抄了我們的莊園。

  哈利拼命想讓高爾的臉上露出關切的神情。

  “是啊……”馬爾福說,“好在他們沒有找到什麼。
我爸爸有一些非常有價值的秘密法寶。
幸虧我們把自己的密室設在客廳的地闆下邊——”

  “嗬!
”羅恩說。

  馬爾福看着他,哈利也看着他。
隻見他的頭發正在變紅,鼻子也在慢慢地變長——他們的時間到了。
羅恩正在變回他自己,哈利從他突然向自己投來的驚恐的目光中,知道自己一定也在恢複原狀。

  他們倆同時一躍而起。

  “去拿藥治肚子疼。
”羅恩含混地嘟哝一聲。
他們不再啰嗦,一下子蹿過斯萊特林的公共休息室,沖向石牆,然後在走廊裡撒腿狂奔。
他們希望馬爾福什麼也沒有覺察到。
哈利可以感覺到他的腳在高爾的大鞋子裡打滑,他的身體在縮小,他不得不把衣服拎起。
他們橫沖直撞地沖上台階,進入黑暗的門廳,隻聽見他們關押克拉布和高爾的櫃子裡傳來沉悶的撞擊聲。
他們把鞋子扔在櫃子門口,穿着襪子奔上大理石樓梯,向哭泣的桃金娘的盥洗室沖去。

  “還好,不是完全浪費時間,”羅恩喘着氣說,回身關上盥洗室的門,“我知道我們還是沒有弄清是誰發動了這些攻擊,但是我明天要寫信給我爸,叫他去搜查一下馬爾福家的客廳下邊。

  哈利在裂了縫的鏡子前查看自己的臉。
他又恢複了正常。
他戴上眼鏡,羅恩重重地敲着赫敏單間的門。

  “赫敏,快出來,我們有很多話要告訴你——”

  “走開!
”赫敏尖着嗓子說。

  哈利和羅恩吃驚地望着對方。

  “怎麼回事?
”羅恩說,“你現在一定已經恢複正常了,我們……”

  隻見哭泣的桃金娘突然從單間的門縫裡閃了出來。
哈利從沒見過她顯得這樣高興。

  “哎喲,等着瞧吧,”她說,“太可怕了!

  他們聽見門鎖滑開,赫敏出現了,哭哭啼啼的,長袍拉上來遮住了腦袋。

  “怎麼啦?
”羅恩不敢确定地說,“難道你還長着米裡森的鼻子什麼的?

  赫敏松開了長袍,羅恩後退一步,撞在水池上。

  她滿臉都是黑毛,眼睛變成了黃色,兩隻尖尖的長耳朵從她的頭發裡支棱出來。

  “那是一根貓毛!
”她凄厲地哭喊着,“米—米裡森一定養了一隻貓!
可這服湯—湯劑不是用來搞動物變形的啊!

  “真倒黴。
”羅恩說。

  “你會被取笑個沒完的。
”桃金娘開心地說。

  “沒關系,赫敏,”哈利趕緊說道,“我們送你去醫院。
龐弗雷女士從來不多問……”

  他們花了好長時間,才勸說赫敏離開了盥洗室。
哭泣的桃金娘興高采烈地粗聲大笑,使得他們更加快了腳步。

  “等着吧,大家都會發現你長了一條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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