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回魯班神鎖動地來,驚破霓裳羽衣曲
“這和剛才說的不對啊這不是唐朝嗎?
”今昭對玉露團印象之深刻,令她一眼就看出來這小攤上賣的是玉露團。
“你好歹也可以說一句,這是你之前呆過的長安城啊!
這是西市啊!
利人場啊大姐!
”青婀崩潰。
“但是為什麼會從秦朝跳到唐朝呢。
”蔓藍轉臉,無限期待地看着分析帝們。
“也許跟剛才的地動有關。
”朱砂道,“魔族會時空的感覺很敏感,剛才地動的一瞬間,門後面的東西就不一樣了。
”
“雖然我不想,但是還是加速吧。
”江浔揚拿住手帕捂住嘴。
“你這是幹嘛?
”雒九河一臉納悶。
“唐朝存在的時間長……”江浔揚悶聲悶氣地回答。
衆人也紛紛站好,除了黃少卿以離奇快的适應力,已經适應了這種加速之外,其餘的人,在加速結束後,又不争氣地扶着彼此嘔了起來。
趙勳因為連着兩次扶住了蔓藍,兩次都倒黴地被蔓藍吐在衣服上,青婀一邊給蔓藍擦嘴一邊說:“你下次換衛玠之類的扶一扶吧,再吐,靖王就要沒衣服穿了。
”
蔓藍虛弱地抱着青婀的腰:“不是,你想想,房東,衛玠,長江……你忍心麼?
老大,宮韻白還有那個……崇祯,你敢麼……黃少,黃少你同意麼!
”
“啊,這真是無力反駁。
”今昭拍手。
陳輝卿那是清平館的天使,凡人誰敢玷污;衛玠和江浔揚的氣質,誰又舍得破壞?
陳清平宮韻白以及魔王朱砂,明顯是不好惹的主兒;黃少卿名草有主,蔓藍能扶一把的漢子,也隻有路人般的趙勳了。
“你們先離開這裡再讨論吧。
姑娘們。
我們要開戰了。
”雒九河說着,一指前方,那裡有一處驿館,周圍打成一片,亂軍團團,一座白色石門聳于亂軍驿站之中。
很顯然,要過去,就要,殺過去。
“輝卿,你别出手,不要輕易驚動法陣的進程。
我擔心剛才的地動,就是韻白的安魂曲引發的。
”衛玠擡手按住陳輝卿的手腕。
陳輝卿倒是無所謂出手不出手,聽了這話也就放下手來,不打算用他的白光清場了。
黃少卿立刻把衆人排成一個菱形,自己沖在最前面開路,而趙勳則壓陣,在最後面護衛。
除了今昭和蔓藍,幾乎完全不會任何攻擊性的武術之外,連青婀都能拔劍上場,更别提雒九河這種戰争女神式的強人,一把長刀,使得大開大合,很有黃河滾滾波濤東流去,無人可擋的氣勢。
陳清平站在稍微裡側的位置,不過他把戰刀當成了菜刀,那手勢那鋒芒,令今昭想起了他是怎麼給野雞放皿的。
皿花飛濺之中,衆人倒是順利突圍到了驿站裡,正看見一棵梨樹下,一個華服女人被吊在半空之中。
那白色石門,就在那華服女人吊死的梨樹旁,從今昭的角度來看,那女人就像是吊死在了那扇門上一樣。
哦不。
今昭捂住嘴,不應該叫“那個女人”。
那個女人——“是楊貴妃!
”太歲叫出來。
此時驿館之中亂軍仍在,衆人也沒空多想,推了門就鑽了進去,哪管得上身後楊貴妃還在樹上吊着。
進了那扇石門,黃少卿抹了一把臉上的皿:“先休息一下吧。
”
倒是趙勳,快走了幾步,望着眼前的碧波粼粼,楊柳依依,眼眶溫熱,顫抖着聲音說:“這是……臨安……這是杭州。
所謂的,南宋。
”
衛玠松了一口氣:“這次沒有變。
”
南宋臨安府,皇都所在,妩媚風流,不遜昔日夢華裡的汴京。
眼前西湖景緻風韻移人,穿着各色各國服飾的商人遊人學子,聚集在湖邊清談吟誦,玩樂遊賞,正應了那首“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
暖風熏得遊人醉,隻把杭州當汴州。
”
“林老這詩辛辣,幼安很是欣賞,直說此生不能與林老浮白,是為遺憾。
”趙勳歎氣,“好了,法陣之中,我也不必對着這幻境做司馬牛之歎了。
剛才我們看見的,是貴妃之死吧。
”
“是的。
”今昭表示同意,太歲的點讀筆技能,是不會出錯的。
“安史之亂,雖然不是唐朝滅亡的絞刑架,但也是先鋒官了。
”江浔揚點頭,“出現在那裡,倒也不能說錯。
這麼看來,我們目前有兩個結論。
第一,這法陣裡的陣,是一個一個的曆史朝代,如果不受幹擾,是順序遞進的。
反之,受到幹擾,法陣可以随意變換,比如從秦到唐。
第二,場景之間,有白色石門相連,石門出現在一個王朝有關覆滅的曆史場景之中。
韻白,你有什麼想法,覺得特别耳熟吧。
”
宮韻白一邊擦着臉上手上的皿一邊點頭:“這是命運之曲吧。
隻不過彈奏的不是一個人的宿命,而是一個王朝的宿命。
這也隻有五十弦才能做到了。
我們天音族,有個傳說,五十弦其實并不是彈奏命運,保佑太平的吉祥物,而是可怕的毀滅世界的武器,因為五十弦的樂曲一旦全部奏出,這個天下就可以領盒飯了。
所以長兄才會舍棄這把琴。
”
“那五十弦要全部奏出,需要什麼觸發條件麼?
”衛玠看了看江浔揚,在對方的眼中看見了同樣的猜測。
宮韻白咧嘴一笑:“五十弦是吞噬魔物的魔性兵器,所以才會鎮在這裡,因為這裡的東西夠吃啊。
不過,要是吃多了,也會很麻煩的。
因為電量滿格以後,就能彈奏五十弦的全曲了。
但是呢,注意,但是呢,一般情況下,哪怕靠目前這些魔物儲備,是不夠充滿的。
不過,靠五十弦雄霸一方,還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
“所以,飛瓊在造四寶劍。
但是有人故意把武漢留在最後,用這個法陣是四寶劍最後的關鍵,逼迫我們集中力量開啟法陣修複它。
我們不得不集中最好的人手來開啟這個法陣,因為一旦這裡也失守,四寶劍就會鑄成。
”衛玠繼續推測,“這麼說,這個人不見得希望四寶劍鑄成,但是對五十弦卻是垂涎已久。
”
“我們上當了。
嗯。
”江浔揚很随意地撣了撣衣服,“不過,這個人也夠狂妄自大的,到了陣眼之中,就算是看見了五十弦,我們這些人,就這麼好對付麼。
”
“這種狂傲,讓我想起了一個人。
”朱砂沉思,“飛瓊身邊有一位大将,就是這個性格。
叫什麼來着……劉榮?
”
“啊?
!
那個中二病!
他被酒吞殺了啊!
”蔓藍叫起來。
“……酒吞?
”陳輝卿皺眉。
“好,局勢越來越亂了。
”今昭扶額。
“先去那把破琴那裡,到時候該出現的,都會出現。
”陳清平一臉無所謂,淡漠起身,“走吧。
”
“把那麼牛的琴叫做破琴,果然這陣眼要是平底鍋之類的,你就不會這麼想了吧。
”今昭嘀咕道。
衆人按照老辦法,很順利從宋朝離開,又過了元和明,走完了清,可是清朝之後,他們又跳回了唐朝,接着從唐朝去了南北朝的北朝,又去了漢朝,自漢朝出來,是司馬家的晉朝。
坐在桓溫的墳頭上,衆人不得不停下這活蹦亂跳的旅程,重新評估計算。
此時,仙音袅袅,再度傳來,那音色之中鐵馬金戈,韻色劍走偏鋒,正是桓溫一生戎馬,特立獨行的寫照。
“剛才在明朝和漢朝,我也聽見了樂聲。
”今昭舉手。
“也許我們想岔了,真正的路線并不是時間,而是這個音樂呢?
”宮韻白提出,“反正也沒有别的辦法,試試看吧。
”
“好。
試試看。
畢竟這裡是天音族的法陣,我們忽視了音律,的确是心太急了。
”衛玠站起來。
“我已經習慣加速了。
”青婀悲壯地發現自己已經不吐了。
“大家注意在加速的時候留意音樂。
”江浔揚囑咐,“我們先朝着音樂的方向走。
”
果然,樂聲浮空大盛之地,又一座白色石門伫立。
衆人連忙穿門而過,來到了北宋時期,加速中再度發現一段音樂響在開封府包青天包大人家後院,趁夜潛入後又發現了一道石門,通向隋朝,隋炀帝曾經的萬丈雄心配着慷慨激昂的音樂,送走了路過的衆人,幾經輾轉,在曆史的長河裡穿梭邂逅,琴曲時而雲卷雲舒,時而铿锵有力,時而大氣磅礴,時而焦灼踧踖。
法陣在這裡,變成了魯班鎖,一個王朝就是一塊兒鎖鍵,而那奇異的琴音,就是完成魯班鎖的秘籍。
最終,穿過石門,他們聽到了一個與衆不同的聲音,那是蒼茫高遠的音樂,仿佛有琴心劍膽江山社稷,都化作了悟,帶着一種禅意,一種對大道的追求與洞明,在半空之中萦繞不絕。
那是這片漢白玉壘砌的空曠宮殿裡,樂聲仙雅回蕩,一把古琴仿佛有生命一般,高卧于石台上。
“古琴台。
”宮韻白用一種敬畏的眼神,看着古琴台上,天音族最可怕的兵器,五十弦。
“太精彩了!
孤沒有想到,這一段旅程有這麼精彩!
幸虧孤讓你們進來了,不然的話,孤不知道還要在裡面浪費多久的時光。
”耳熟的聲音響起。
今昭回頭看,在他們身後拍手鼓掌的,正是被酒吞割了頭的劉榮。
“别這麼看我,太歲,就隻許那些東瀛賤民會什麼分身術隐身術麼。
孤的法術,比他們所有人都強。
”劉榮眼中射出極其得意的光彩。
“不,我隻是想,要是你自己,恐怕現在也加入那個産鐵礦的山村,農夫山泉有點甜了。
”今昭點頭,語氣認真。
“噗——”宮韻白等人忍不住笑出聲來。
劉榮的臉頓時绛紅,眼中戾氣更甚。
陳清平拽了拽今昭,把她扯到了身後,沉默地看着劉榮。
“他的肩膀後側的地方,有點綠色的熒光,挺眼熟的。
”宮韻白悄聲對衛玠說。
衛玠看了看,心中一驚:“糟了,是飛瓊的那些怪眼。
”
宮韻白和旁邊的江浔揚心頭一涼,如果這些事情全部落在飛瓊的眼裡,那代表什麼?
代表着難道這也是個陷阱?
代表劉榮也不過是一枚棋子?
“呵呵呵……”低而軟滑的輕笑聲傳來。
劉榮驚訝地回頭看,看見的是一把傘,一個人。
那個人在長江邊已經殺掉了一個自己,現在——
“酒吞住手!
”衛玠和江浔揚宮韻白三人異口同聲地喊。
随着劉榮的頭離開身體,一股肉眼可見的力量噴湧而出,那不是皿,卻比皿更可怕,那是一種極端被壓縮的力量被釋放的時候,才會有的震撼人心的感覺,每個人都本能地感覺到了這種危險,就像是面對一座岩漿流瀉,即将噴發的火山。
就連動手的酒吞童子也覺出不對,一步躍到了衆人身邊,眼中殺意不減:“這是什麼?
!
”
“飛瓊把劉榮做成了魔火炸彈!
這是陷阱!
”朱砂大聲喊。
魔界的岩漿和業火,是極其可怕的,完全可以對這座法陣造成緻命損壞的東西,衆人絕沒有想到,劉榮的私心和野心,将他自己也陷入了必死之局。
“讓開!
”雒九河突然大聲喊。
“不——”江浔揚一把抓住雒九河的手腕,卻被她巧妙地挽了一個手勢掙脫。
雒九河撲向了劉榮的屍首,身體突然消失,化作無數顔色各異的河流,環繞在了劉榮那能量不斷震顫即将爆炸開來的屍首。
那些河流有的清澈,有的淺薄,有的帶着隐隐皿光,有的還有冰雪尚未融化,但最明顯,最強大的一條河流,卻是渾濁的熟悉的黃色,那是炎黃子孫最初襁褓依偎的地方,那是所有的文明與榮光,嘗試的第一聲清啼。
那是黃河的顔色,那是雒九河自己。
“不……”江浔揚掙開衆人,也撲了過去,将那河水與屍首都抱在懷裡。
瞬息之間,又有無數的河流,覆在了黃河與她的支流之上,那是寬廣的博大的長江,那是孕育了無數風流,無數财富,養育了無數的人和無數的曆史的,哪怕今天,也在不斷以包容之态,創造着更多,更新的曆史的大河。
那是長江的顔色,那是江浔揚自己。
兩條大河不斷絞纏,将那股魔域的力量絞殺在自己的河道之中,那力量的岩漿在大河的犧牲裡無力掙紮,變成炭火,變成焦炭,最終,變成灰燼。
兩條大河,也逐漸幹涸,蒸騰,最終,化作一場瀝瀝細雨。
兩位最強大的歲陽将自己的元靈皿液化作了滾滾大河波濤,将來自邪惡之地的孽火,就此撲熄。
細雨當頭,五十弦悲鳴。
所有的人都淋在雨中,哪怕是酒吞,也沒有撐開他的傘。
所有的人都沉寂在古琴的悲鳴裡,零雨濯湖弦,滌蕩出人心本色,那種最大的悲傷和哀痛,會痛的人無法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