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去到醫院的時候,也不過是晚上的七點多。
這個時間正是住院部裡比較熱鬧的時間,很多家屬都來看病人了。
任老爺子正坐在床上,看着電視,特護就在衛生間裡給他洗着衣服。
我們沒有把黑貓拿上來,畢竟在醫院裡是不能帶着寵物的,而是把它關在了車子裡。
我最先走進了病房,任老爺子擡頭看了我一眼,沒有什麼特别的表情。
而我身後的任千滄跟着走進來的時候,他的臉色很明顯的就改變了。
之前好幾次,任千滄和他爸爸在病房裡說話的時候,我都回避了,我并不知道他跟他爸爸說了什麼,讓這個老人對他有種驚慌的感覺。
任老爺子的第一句話是:“你是來看看我死了沒有嗎?
放心,還沒有看到結局我是不會死的。
”
我趕緊陪着笑臉說道:“爸,我看您現在精神狀态比前段時間好了很多,明天我們問問醫生,看看你能不能出院吧。
在自己家裡,怎麼着都比較方便一些。
”
任老爺子看看我,重重吐了口氣,才說道:“商商啊,我知道你是好孩子,我們任家的事情,根本就不應該把你扯進來。
害了你一輩子啊。
”
任千滄說道:“你怎麼就不說,也害了我一輩子呢?
”
任老爺子又不說話了。
任千滄走了上前,我趕緊過去把陽台的門關上,讓再衛生間裡的阿姨暫時聽不到分我們這邊說的話。
任千滄就站在病床前,對任老爺子說道:“昨天,家裡的小周來告訴我,藏館那邊需要皿玉镯子參加一個星期之後在北京的私家珍藏會展。
我拒絕了,我還問了他們,怎麼會想到要用那镯子的。
藏館的餘叔悄悄告訴我,他們隻是讓家裡準備一兩件藏品,并沒有指明要皿玉镯子。
能讓小周這麼指明跟我要镯子的人,我想隻有吳叔或者爸爸吧。
爸,是你嗎?
”
老爺子沒有一點表态,别過臉去。
“哦,看樣子,你并不知道這件事啊?
那麼爸,你知道,我被殺死在那小樓裡得事情嗎?
”任千滄壓低着聲音問道。
老爺子這才看向了他,好一會才說道:“不知道!
”
“哼,你怎麼會不知道呢?
如果不是你同意了,吳光又怎麼能拿到皿玉镯子?
那割下我頭的人,又怎麼會把皿玉镯子浸再我的皿裡。
爸,都過去這麼多年了,你還要保守着當年的秘密啊。
算了,我有的時間,我就慢慢查吧。
”
任千滄牽過我的手,正要帶着我離開。
隻是走到病房門前的時候,他回過身來說道:“對了,爸,小周他們兩個已經被我辭了。
不過你放心,家裡的那些藏品,我會找更好的人來照顧的。
至于吳光嘛,”任千滄故意拖長了聲音,我能清楚地看到任老爺子在聽到吳光這個名字的會死後,雙手不自覺地拽緊了蓋在身上的薄被,“我想這麼多年裡,他在任家已經成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
或者說是,他成了那古井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
我還不會蠢到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去動他,或者說是去動那口井的。
”
在我們走出病房的時候,我聽到了任老爺子用很低的聲音說道:“你什麼還要回來啊。
”
上了車子,我再次抱過了那個籠子,才問道:“辭退了小周,那以後那麼大的院子,那麼多的古董,誰打掃啊?
”
任千滄伸過手來,揉揉我的頭發,說道:“你明天就去大學裡招聘,聯系考古專業的教授,讓他推薦兩個快畢業的研究生。
有着任家太太的名号,說是任家招人,多的是研究生想要進來呢。
不就是個掃地擦桌子的嗎?
”
我聽着他的話,一下就笑了起來。
剛才因為任老爺子帶來的那種不安的情緒也被掃光了。
是的,我剛才很不安。
或者說是良心不安。
在看到任老爺子的時候,我就會有這種感覺了。
就好像是我把他害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我知道這些事情不能怪我,或者是怪任千滄。
可是如果我們不回來的話,我們兩繼續在我那小樓裡,過着自己的小日子的話,老爺子應該還是老當益壯地在任家裡生活。
甚至他的那個阿姨也會在他身旁照顧着。
就算不安,就算這件事是我和任千滄做錯了,但是現在我們已經不能回頭了。
就算錯,我們兩也一起錯下去,就算要下地獄,我們兩也一起下。
不知道是不是被黑線綁着,遠離了那古井的緣故,那黑貓已經改變了很多了。
第二天,我終于約上了出差回來的菲儀,讓她陪着我一起去大學裡招人。
一大早,我就把大黑貓綁在手腕上,小黑貓抱在懷裡,去廚房給他們找吃的。
就算那大黑貓已經死過了一次,但是貓,就是貓,改不了要吃魚。
因為來得早,廚房裡的阿姨還在做着早餐呢。
我當靠近廚房就聽到了那兩個阿姨的聊天。
“真的,我兒子就看到了。
說是任先生和太太,還有一個長得很漂亮的男生一起從樹叢裡出來的。
三個人衣服都是髒髒亂亂的。
你說,這連攝像頭都被他們黑了,他們會在那裡幹嘛?
”
“不會吧。
不是還有個男生嗎?
”
“就是因為有個男生才奇怪啊。
我兒子說啊,那個男生還說什麼,下次不要在我們家裡了,先生還是一手抱一個啊。
啧啧,造孽啊。
”
昨天的事情,我也很清楚啊。
隻是他們的那對話,昨天我是沒聽明白的。
現在聽着這兩個阿姨用這種語調來說,作為一個旁觀者,我也能聽出點道道來了。
就聽着另一個阿姨說道:“可不是嗎?
你說任家這個大少爺,好端端的失蹤了十幾年,好不容易回來了,還是……還是這種秉性。
以前跟着太太在家裡瞎胡鬧就算了,現在是三個人一起,還有一個是男生,你說說這種事,叫人家爸媽怎麼接受啊。
”
我站在廚房門前,佯裝咳嗽了幾聲,兩個阿姨這才注意到我,趕緊陪着笑臉問着我早上要吃什麼,送不送房間裡去。
我直接去了一旁的櫃子裡翻出了魚幹來,邊說道:“阿姨,以後該幹活就幹活,沒事就聽聽歌,别整天說這些個亂七八糟的。
小周他們兩個昨天才被辭了。
我可不想讓人家說,我才剛進任家門沒幾天就把家裡的人都換了。
”
兩個阿姨這才連連點頭說着是。
我并不是想用這太太的身份來壓制誰。
畢竟現在這社會,她們也不是家裡的傭人。
頂多就算是家裡的工人,保姆,是受到勞動法保護的。
但是她們整天攪這舌根,是誰都不會舒服的啊。
我要出門,小黑貓可以留在家裡,但是那隻大黑貓我必須帶出去。
要不一步留神,要是它又跳下那井裡去了,那麼這兩天我們就是白忙活了。
任千滄送我到了市區,我就坐上了菲儀的車子去的大學。
因為今天菲儀不上班,難得地看到她穿着群同的裙子,而不是那種職業套裝。
其實放下職業的強硬,菲儀也長得不錯。
菲儀看到我懷裡一直抱着的大黑貓,有點疑惑地說道:“你怎麼養這種貓啊?
什麼品種的?
”
“不知道,這個是任千滄以前養的貓,這幾天不聽話,我就一起抱出來了。
”說着這話的時候,我順着那黑貓的毛。
它雖然不是什麼名貴的品種,但是現在弄幹淨了之後,也能看出它其實長得挺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