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母親沒有反對,蘇千淩心裡總算踏實下來,清澈的眸子之間神采奕奕,唇角的笑也不由綻開了幾分,陽光明媚,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待蘇千淩離開,蘇夫人面色稍稍沉了下來,轉過身在宋媽媽跟前耳語了幾句,宋媽媽一愣,随即點點頭,掀簾子出了屋。
莫子在華裳院跟着錦媽媽派來的敏兒先認識一下院子裡的布置和歸置去處,待她全都記下了,敏兒将手裡的笤帚遞到莫子手上。
“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浪費的時間得你幫我補回來,這個院子你來替我掃了吧!
”說話間,敏兒将笤帚塞到了莫子手裡,轉過身坐在了邊上的石凳上,從随身的布袋裡掏出一把瓜子,一邊斜着眼睛看莫子,一邊磕。
莫子面上微楞,片刻垂下頭手裡握着長長地笤帚,從花壇的邊沿開始,仔仔細細的掃着,人雖然瘦小,動作卻十分的麻利,不一會兒便将院子裡掃得幹幹淨淨,正準備拿簸箕将雜物收出去,回頭卻看見敏兒跟前又是一片瓜子皮。
牙齒不由得輕輕咬住下唇,莫子低垂着頭暗自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轉身離開。
敏兒怔楞住,送到唇邊的瓜子也忘了磕,看着莫子繞過院子的身影,面上閃過一抹說不清楚的神色,剛想喊她,卻見這孩子已經回來了,手裡拿着一個小碟子。
“敏兒姐姐,您的瓜子皮放到這個碟子裡吧,一會兒滿了我拿去倒掉。
”
說話之間,莫子伸手将碟子放在了敏兒依着的桌子上,面上依舊帶着平常的淺笑,轉過身又拿了笤帚将敏兒跟前清掃了一遍。
“你也太好欺負了吧!
”
瞧着莫子這般,敏兒将手裡的瓜子放在桌上,索性也不吃了,一臉驚訝的看着這丫頭,在将軍府這麼多年,還從來沒有見到過這樣不言不語的孩子。
将重新掃過來的瓜子皮全都攏進簸箕裡,莫子擡起頭,嘴唇不由自主地抿了抿,面上帶着三分怯怯:“我是新來的,多幹活是應該的。
”
敏兒一愣,原本準備好的話都堵在了嘴裡,說不出來。
“錦媽媽在嗎?
”
外面傳來一聲響亮的嗓音将兩人的話打斷,敏兒轉過身看到是大夫人院子裡的邱媽媽,面上瞬間帶出一抹笑。
“什麼風把您吹來了?
”敏兒上前,眼睛之間眯着笑,往前湊了過去。
敏兒是華裳院的二等丫鬟,邱媽媽自在宋媽媽手底下做事,自然認得她,說話之間也是多了幾分笑臉:“這不是受人派遣嘛,錦媽媽可在屋裡?
”
“邱媽媽過來,哪還能在屋裡?
”
錦媽媽的聲音傳來,衆人轉過臉去,見她已經走了出來,面上微微帶着一抹淺笑,聲音之中依舊是威厲有底氣。
瞧着錦媽媽出來,邱媽媽臉上綻開一朵笑,緊忙迎了過去扶住:“看看,都讓錦媽媽出來了,今兒我這臉可是真大了!
”
錦媽媽邱媽媽雖然年紀都相差無幾,可錦媽媽級别卻要比邱媽媽高上一級,如今親自出來迎,可是給足了她臉。
“這麼早過來,可是有什麼事嗎?
”錦媽媽握着邱媽媽的手,雙眸之間含笑卻又不失威厲。
扶着錦媽媽坐下,邱媽媽挑起唇角:“今早不是說三小姐帶回來一個丫頭嗎,大夫人想看看。
”
錦媽媽接過敏兒端過來的茶,淺淺的抿了一口,又放在石桌上,轉過臉瞧了莫子一眼,又轉向邱媽媽:“這不就是那孩子嘛,今天正調教着呢。
”
順着錦媽媽的眼神看過去,邱媽媽面上微微一動,唇角挑起,帶出滿臉的歡喜:“哎呦,真個是水靈的孩子,看看,真是招人喜歡,難怪三小姐一定得留着她!
”
早晨邱媽媽也看到蘇千淩的緊張了,想必對這丫頭是極為喜歡的,在這後宅裡呆久了個個都成了精,看人心思是最拿手不過了,如今看到這孩子,難免得誇幾句。
錦媽媽瞧着邱媽媽這番,心裡不由得嗤笑,不管真心還是假意,如今你大夫人來帶人,總不能攔着。
“大夫人要帶過去,我也不敢攔着,不過這孩子初來不懂規矩,邱媽媽可得提點着才是,别回頭沖撞了大夫人,你我都不好。
”說話之間,錦媽媽從身上取出兩個銀裸子塞進邱媽媽手裡。
邱媽媽怔楞一瞬,立刻就明白了意思,手裡攥住銀裸子快速地塞進了衣袋裡,面上堆笑:“瞧您說的,這不是我應該的嗎,那我就不耽擱了,等會兒問完了話,我親自給您送過來。
”
錦媽媽面上笑着點點頭,将眼底那抹冷笑隐藏住,簡單的交代了幾句,這才讓莫子跟着邱媽媽出了門。
瞧着邱媽媽和莫子出了門,錦媽媽面上的笑淡去,帶出一分肅然,剛才敏兒刁難莫子她也看到了,這孩子臉上的神情是裝不出來的,可不知為什麼,心裡還是踏實不下來。
聽着邱媽媽剛才那話,如今也沒有必要讓人跟着了,這人猴精,親自給送回來說白了就是,等會告訴你都問了什麼,不過這銀裸子你還得往外掏!
找到了莫子,蘇千淩這一天心情都不錯,安瑜郡主還是時不時的找事為難,也懶得理她,倒是弄得安瑜郡主自覺無趣了。
又是騎射課程,蘇千淩從先生手裡接過缰繩,腦子裡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一抹幻紫,瞬間的晃神,聽到先生的令下,擡腳踩在馬镫上,一個翻身利落的上了馬。
這些天的練習,蘇千淩已經能将馬控制的很好了,連先生都不斷地誇她有天賦,飒爽的身姿在馬場飛揚,引來外圍的公子們來看。
平時在安瑜郡主身邊圍着的公子哥都去了馬場,小厮将打聽來的消息報告給安瑜郡主,她氣得将桌子掀了,這個醜女人到哪裡都能引人注目,事事擋在自己面前,真是可恨至極!
・遠處的高台塔上,風吹過将軍旗撩起,發出啪啦啪啦的聲音,莫亦痕一身幻紫長袍站在塔樓上,風揚起他散落在肩膀的長發,帶出幾分蕭瑟。
幽深冷峻的眸子看向遠處的馬場,那抹小小的身影一直在他的目光裡,隻專注那一點,腦中浮現出她的臉,那張冷着的臉,那張惱怒的臉,那張緊張的臉……和那張糾結的臉。
唇角挑起一抹弧度,莫亦痕目光随着馬場那身影移動,心裡平靜,從未有過的柔和在面上淡淡的溢出,将眼底的陰沉都融化了。
日子依舊在循規蹈矩之中平淡渡過,将軍府面上一派和氣,各院子裡之中奴才們各司其職,忙碌又充實着。
秋水苑。
吳玉如躺在軟榻上,身邊擺滿了點心吃喝,雖然不似之前那般想吃什麼吃什麼,将軍府裡的點心倒也能滿足她的心意。
簾子響起,柳兒擡腿進了屋子,面上待幾分怯懦:“廚房的管事媽媽說冰糖燕窩不能給咱們,隻叫人做了雞湯……”
吳玉如本來面上帶笑,聽到柳兒這話,頓時冷了臉,悠地坐起身來,看着柳兒手裡端着的雞湯,心裡的火騰地燃了起來。
“這是什麼話,堂堂将軍府,連一碗燕窩都不給吃?
他們知不知道我肚子裡還懷着将軍的骨肉!
”說話之間,吳玉如甩手,将桌上的杯子擲在了地上,清脆的聲音過後,潔白的陶瓷杯盞碎成了渣滓,散落的滿地都是。
柳兒心一顫,不由自主地閃了身子,這才沒有被砸中,全身打着哆嗦擡眼瞧了吳玉如一眼,再也不敢多說。
“隻是怎麼了?
”
珍媽媽聽到聲音進了屋子,看着滿地的瓷杯渣子,心裡閃過一絲冷意,面上依舊是沉靜肅然。
吳玉如正懷着一肚子氣沒處撒,看到珍媽媽進來,臉上換了一副凄楚的表情:“我這肚子裡懷着老爺的骨肉,這想吃什麼也都是為了孩子,如今廚房連一碗燕窩都不給我,這是欺負我新來的,珍媽媽可得管管這事去!
”
一邊說着,吳玉如拿着手裡的絹帕在眼角擦了擦,抽噎一聲,楚楚可憐。
珍媽媽看着撩起眼皮看了吳玉如一眼,唇角一抹冷笑一閃而過:“姑娘初來,恐怕是不懂咱們将軍府的規矩,這燕窩是大夫人小姐們才能用的,就連幾位姨娘都沒有權利享用,如今這烏雞湯還是給您按照姨娘的份例來的呢,若不是您有了身子,依照您的身份,這雞湯也是不能給的。
”
吳玉如面上一怔,似乎沒有聽明白珍媽媽的話,眼睛瞪得大大的,面上帶着驚詫。
“你說……什麼?
我的身份不如姨娘?
這是什麼意思?
”
回來之前将軍明明給自己允了一個姨娘的身份,可是怎麼如今又不是了?
珍媽媽瞧着吳玉如,臉上閃過冷笑,這位自己作死,現在還沒有明白,面上歎一口氣:“外室進門給正室敬了茶這才算是得到了承認,若是大夫人不接,或者你自己不願,也隻能當通房對待。
”
吳玉如心裡一顫,頓時冷了臉,從沒有人告訴她這樣的規矩,進門之前,将軍也從來沒有跟她說過這些!
想起來,如玉如悔得腸子都綠了,當時四姨娘還讓人端了茶來,可她不想敬,這才假裝暈倒的,誰想到會有這樣的後果!
“怎……怎麼會!
”吳玉如眼神呆愣,嘴角顫抖不已,一臉的不甘和難以置信:“我可是壞了老爺的骨肉,老爺說怎麼也給我一個姨娘的身份的,我要見老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