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念笙覺得腦子嗡的一聲,那根名為理智的弦,斷了。
皿氣上湧,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撲過去和梁佳茗在沙發上扭打成一團。
毫無形象可言,她掐着梁佳茗的脖子用力,雙目猩紅,憤怒抵達臨界點。
腦子是空白的,什麼後果什麼權衡都沒有了,手還在控制不住地用力,梁佳茗拼命掙紮起來,兩人厮打成一團,從沙發上滾到地上。
路念笙背部着地,悶哼一聲,梁佳茗手胡亂在茶幾上摸到煙灰缸,胡亂地對着她砸,砸到她肩頭,疼痛襲來,她咬牙,奪過煙灰缸扔一旁,就見梁佳茗已經摸到茶幾上的水果刀對着她刺過來,她一把抓緊了梁佳茗手腕,兩人僵持着。
梁佳茗狂笑,“路念笙,你怎麼還有臉來?
你自己看看你身邊的人被你害成什麼樣?
不說蘇曉,你那個孩子呢,死在大海裡,有你這樣的母親,孩子真是倒黴,死那麼慘……”
路念笙手一抖,身子一側,梁佳茗手中刀子一下子從她衣領擦過去。
梁佳茗手往回收,被路念笙一把抓住手腕狠狠扭了一下。
她驚的瞪大眼,路念笙力氣比她大,童娟尖銳地從手腕傳過來,她聽見自己的骨頭都在響,被路念笙硬是調轉了方向,那刀子向着自己兇口下來。
“你不敢的,路念笙,你這是殺人,你不能……”
話沒說完,啞然失聲。
路念笙神色極淡極冷,就這麼擰着她的手,将刀子深深刺入她兇口。
看着梁佳茗瞪大眼,難以置信的表情,路念笙唇角微微動了動。
“我沒什麼不能做,你說的沒錯,我本來就是個小混混,梁佳茗,你害死我的孩子,我早該殺了你。
”
皿濺出來,梁佳茗劇烈咳嗽起來,嘴裡也噴出皿來。
路念笙這一刻已經沒了方才的失控,看起來居然格外冷靜,站起身甚至還往一邊站着,避開了梁佳茗咳出的皿。
她居高臨下地看着地上的梁佳茗閉眼,看着地上,殷紅的皿在地闆上蜿蜒。
空氣裡有皿腥氣息,她恍惚了片刻,腦海裡是兩年前,她在醫院看到自己的孩子。
她擡手,理了理淩亂的頭發,扯展了皺起來的衣角,聽見推門的聲音。
韓烈推門進來,往前幾步,瞬間變了臉。
“路念笙你……”
他看一眼地上的梁佳茗,視線回到路念笙臉上,卻見路念笙神情淡然。
她開了口:“沒事的,報警吧,我會承擔。
”
韓烈空蕩蕩的腦子在這一瞬反應過來,“你瘋了!
”
遂,彎下身子去探梁佳茗鼻息,然後拿出手機來,“她還活着,我現在打急救電話!
”
路念笙冷眼看着,“有必要?
她這種人,難道不該死?
”
韓烈火了,“你這樣做有沒有想過傅少!
他現在和你在一起容易嗎,你想把一切都毀了嗎?
!
你自己的人生你也不要了?
!
”
路念笙沒說話,隻是在聽到“傅少”兩個字的時候,眼底神色閃爍,後退了兩步,有盈盈淚光。
她的腳步虛浮,身體軟的厲害。
韓烈顧不得她,轉身打通了急救電話。
挂斷了回頭,見路念笙站在房間中間搖着頭,“我不想救她,讓她死,如果不是她我的人生就不是這個樣子,我不會和傅子遇分開,我的孩子就能活下來,我也不會……”
韓烈沒了耐心,“夠了,你能不能冷靜一點!
”
她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眼前突如其來的黑暗,鋪天蓋地,最後聽見的是韓烈驚慌失措的聲音。
……
路念笙做了很長很長一個噩夢。
夢裡她回到兩年前的那片海,在海裡如同浮萍一般漂浮,傅子遇站在很遠的地方,他向着她的方向呼喊,伸出手,可是她卻遊不過去,被滾滾海浪沖擊,怎麼努力也接近不了他。
盡管是在海裡,她似乎也真切感覺到海水的冰冷,那種冷是銘刻在她靈魂深處的烙印,她在海水中不斷下沉。
在夢裡,她模模糊糊想,其實她的人生,也就是這樣一場噩夢。
醒過來的時候她驚出一身的冷汗,彈着坐起來,心有餘悸地瞪着眼抓緊了被單。
入目的是一片蒼白,鼻腔裡消毒水的氣味肆意流竄,她怔然好久,耳邊才聽見模糊到清晰的呼喚聲。
“念笙,你沒事吧……”
眼前黑影在晃,她又眨眼,才看清,是傅承修。
她一時沒回神,“啊”了一聲。
傅承修臉色凝重看着她,視線又落床上,她的點滴因她過大的動作已經滾針,有皿一點點,滴在被單上,他走床頭那邊按了呼叫鈴。
不多時,護士過來看了看情況,重新給她紮針,然後離開。
病房裡安靜下來,就剩兩個人,她開口,嗓音啞的厲害,“我怎麼會在這裡?
”
傅承修面色頹然,帶着疲憊,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去,“你昏倒了。
”
“我問的不是這個……梁佳茗呢?
”
他擡擡眼皮,“你覺得呢?
”
“她……”她喉嚨哽了一下,“她死了嗎?
”
傅承修沒立刻回答,就在他沉默的那幾十秒裡,她的心口一點點沉下去。
她其實并不後悔,做了就做了,那一瞬間她是真的想殺了梁佳茗,這世上她沒像這樣恨過誰。
她甚至病态地想,就像韓烈說的那樣,将一切都毀了,也好,她就不用再憂心如何對傅子遇坦白,也不用背負内疚,覺得對徐媛過意不去……
但在心底裡,還有個聲音,雖然微小,卻也清晰――
不想離開傅子遇。
哪怕種種迹象都在昭示着,不該和他在一起,可她還是不想和他分開。
傅承修身子往後仰了下,靠住椅背,“你到底在想什麼,為了梁佳茗這種人,打算搭上自己?
”
她鼻子一酸,别過臉,“大哥,你不懂……”
“我知道,是她害得你和傅子遇離婚,也是她害了你的孩子,但是念笙,你有沒有想過,殺了她,你進了監獄,你讓你的父母,還有傅子遇怎麼辦?
”
她沒說話,她當時根本沒有想那麼多,或者說,梁佳茗的挑釁起了作用,她根本就沒有能力再思考。
好久,她幽幽道:“可我沒有被抓進監獄,她應該沒死吧。
”
那語氣,似乎不無失望。
傅承修扯了扯唇角,“她人還在急救中……”
頓了下,“你該祈禱她沒事,不然後果可能很糟糕,你不一定承受得起。
”
她轉頭看他,表情已經沒什麼波瀾,“我不怕坐牢。
”
傅承修眯眼看了一眼她因為滾針高高腫起來的手,沒再說話。
路念笙心裡難受,也不想說話,腦子裡面吵哄哄的,好像是有很多聲音交織在一起,又好像是空的。
近九點,輸液結束,拔了針,醫生過來,說路念笙有些營養不良,電解質紊亂,還有些神經衰弱,叮囑她自己要調解壓力,她心不在焉聽完,等醫生離開就迫不及待下了病床。
傅承修長臂一伸擋住了她的路,“去哪裡?
”
“蘇曉呢?
”她說:“我去看看她,而且我也得和傅子遇說一聲情況……”
“蘇曉那邊有人看着。
”
她蹙眉,停下腳步,微微仰頭看着他,“那我也得去看看她,而且我還沒和傅子遇說……”
“你覺得傅子遇會不知道?
”他睨着她,“一個晚上了,傅子遇怎麼可能對你不聞不問?
”
她愣了下。
是啊,不說傅承修,韓烈也一定會告訴傅子遇的。
她闖了大禍,哪怕她不後悔,也已經決定好承擔後果,但是傅子遇未必會理解,以她對他的了解,他現在還怎麼可能安安靜靜守着蘇曉?
她咬咬唇,“他……去看梁佳茗了?
梁佳茗的搶救還沒結束嗎,她還沒死嗎?
”
“我說過,她要真死了,你會後悔的,”他皺眉看着她,“你給我搞明白了,咱們上樓的時候已經被招待所的前台看到了,你以為你刺傷了梁佳茗,還能這樣若無其事的在這裡?
”
她怔住,眼眸中有困惑。
“我本來計劃說服前台,哪怕用錢買通都好,反正咱們主要是去帶人走,梁佳茗實在不配合,打暈了也成,可你呢?
你刺傷她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和韓烈要怎麼給你收場?
”
“我和韓烈說了我會承擔!
”
她聲音高了一度,話說的有些沖。
“承擔,怎麼承擔,真要我和韓烈把你推出去給警察抓?
那你覺得傅子遇問起來,韓烈要怎麼交代?
”
她咬唇,不語,隻是一臉的執拗未見分毫退縮。
傅承修覺得和她白費口舌,見她點滴已經打完,索性也不再遮掩,“你給我聽清楚,為了收拾你的這個爛攤子,現在已經有人進了監獄。
”
她一愣,旋即瞪大眼,“什麼……誰?
”
傅承修手臂收回來,後退一步,不再攔着她,“你覺得還能有誰?
”
她想到韓烈,但又覺得不可能。
他繼續道:“傅子遇開車過去的,緊趕慢趕,趕在警察之前,刀子上他專門擦掉了你的指紋換了自己的,現場能處理的他都處理掉了,而且他自己杜撰一套供詞,警方不會懷疑到你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