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禛與陸徵雖然暫時逃脫了韓諸的追殺,但也并不意味着他們就安全了,眼下整個燕京都布滿了魏王的眼線,他們隻要一個不慎就會被發現,到時候恐怕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了。
陸徵提出讓兩人分别逃跑,因為如果隻有容禛一個人,他會從容許多,但若要帶着自己這個累贅,隻怕風險要加大許多。
容禛卻并不同意,若是在之前,韓諸并不将陸徵當做目标,那時候陸徵單獨逃走是沒有危險的,但此時隻怕韓諸也已經對陸徵恨之入骨,這種時候他又怎能抛下陸徵?
兩人根本就不敢進城,他們身上原就沒有帶多少幹糧,這時已經吃的七七八八了,再加上還要時時刻刻注意追兵,一點風吹草動就要馬上離開,這種苦容禛吃過,隻是看着身旁陪他一起受苦卻還一聲不吭的陸徵,實在讓他無法不心疼。
兩人這一路上都十分小心,但終究是沒辦法一點行迹都不露的,他們不過逃了一天,最後還是被人堵在了一處絕地。
兩人身前是追兵,身後卻是懸崖,大概唯一慶幸的事情是此時的追兵中沒有韓諸,韓諸應該是被容禛故意留下的線索給誤導了,隻是即便如此,他們也無法從幾十個人的包圍中離開,更别提陸徵還完全不會功夫。
容禛将陸徵護在身後,兩人的馬不安地在原地走動着,容禛的目光卻突然柔和起來,他低聲道:“你後悔嗎?
”
陸徵看着擋在他前面的背影,他的心裡并沒有即将迎接死亡的害怕,反倒是無盡的安心,他輕輕地勾起嘴角,卻堅定道:“從未後悔。
”
容禛微微一笑,目光看向前面嚴陣以待的追兵,目光漸漸地變了,他手中利刃出鞘,橫在身前。
那幾十名死士對視一眼,同時朝着兩人沖了過來。
容禛亦拿起手中利劍朝他們迎了過去,他已是抱了必死的決心,他想要利用這種辦法,從絕境之中為陸徵拼出一條生路來。
容禛終于明白了當年他的恩師所說的話,他或許永遠都無法成為一個真正的政客,他所在乎的東西太多,不能放棄的東西也太多了。
陸徵焦急地在原地看着,即便容禛功夫高強,但雙拳難敵四手,死士們的連番攻擊已經在他的身上制造了許多傷口,隻是他一直在前頭擋着,不許他們傷害到身後的陸徵。
就在此時,一名死士找到一個機會,手中長劍朝前一送,利刃透體而過,容禛再也撐不住,捂住傷口單膝跪了下來。
眼看着刀劍就要朝容禛砍了下來,他險之又險地朝後一滾,躲了過去。
重新再站起來,容禛擦掉唇邊的皿,用劍拄着地。
陸徵再也忍不住,從後面沖了上來,扶住他,他死死地咬住嘴唇,不讓眼淚掉下來。
從他與容禛認識至今,他還從未見過他這般狼狽,在他心中,容禛始終都是那個從容不迫的親王殿下,隻是即便如此,他也未曾感覺到害怕,隻有安心。
死士已經舉着刀劍攻了上來,陸徵直接擋在了容禛的身前,緊緊地閉上眼睛。
刀劍刺入**的聲音傳來,隻是陸徵卻并未感覺到疼痛,他有些不太相信地睜開眼睛,就看到他身前的死士一臉不可置信,而一支刀尖從他的兇膛穿了出來。
陸徵愣住了,他的目光随着倒下的死士而落在了死士身後的人臉上。
“簡餘!
”陸徵震驚地看着他。
而就在同時,一隊蒙面的護衛已經開始收割剩下死士的性命。
簡餘深深地看了一眼陸徵,就轉向了他的身後:“楚王殿下,你還好嗎?
”
容禛對于簡餘的出現也是沒有想到,但他也明白,簡餘不知因為什麼原因,并沒有和他的生父魏王站在一起。
簡餘看到容禛捂着傷口站起來,眉毛輕輕一皺,但還是說道:“此地不宜久留,你們随我來。
”
那些死士本就與容禛大戰了一場,更别提被他們突然偷襲,此時早已被全部解決,倒在了地上。
簡餘看都沒有看地上的死士,隻是吩咐道:“仔細檢查,務必不留活口。
”
待到護衛領命而去,他才牽着兩匹馬過來,示意容禛他們跟他一起走。
-
簡餘帶他們來到燕京郊外的一處莊子,這莊子很是偏僻,且裡面也沒有多少莊戶,簡餘解釋了一下:“這是我暗中置辦的,裡頭的莊戶都是我的手下,這裡很安全。
”
容禛輕輕一笑:“此次多謝簡侯爺了。
”
簡餘冷聲道:“我不過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罷了,楚王殿下要感謝的另有其人。
”
這倒是容禛沒有想到的,隻是還不等他問,簡餘已經吩咐下人去拿傷藥過來,然後才對容禛道:“此處并沒有大夫,為了以防消息外洩,隻有在下來包紮了,還望楚王不要見怪。
”
容禛也就将要問的話給咽了下去,簡餘對此避而不答,不過不管那人是什麼身份,他既然救了自己,自己遲早會與他相見的,隻是能說動簡餘,隻怕這人的身份也不簡單。
氣氛一下陷入了沉默之中,恰巧陸徵跟着下人一起去拿吃食了,就更加沒人來打破這種寂靜了。
事實上,簡餘和容禛之間的關系的确也有些玩味,容禛是武德帝的幼子,而魏王是武德帝的弟弟,所以簡餘應該算是容禛的堂弟,隻是這樣的關系對于他們二人來說,還不如是陌生人。
好在拿了傷藥的下人很快就回來了,簡餘便開始替容禛上藥,他以前經常受傷,常常要自己上藥,所以手法很是熟練。
容禛的傷雖然重,但并未傷到要害,所以暫時上了藥包紮好了就沒有大礙。
待到上完藥,簡餘卻仍未離開,他直接問容禛:“楚王殿下接下來要如何做?
”
在容禛的計劃裡,若是能夠逃掉,自然要想辦法和宋之意他們聯系,此時蘇岱的大軍想來已經快到燕京了,也不知宋之意有沒有将消息傳遞給他,不過蘇岱向來謹慎,應該不會輕舉妄動。
隻要火藥庫毀了,容禛就并不擔心北疆軍了,若是能夠與大軍彙合,他自然會能夠從魏王那裡連本帶利讨回來。
隻是容禛卻并不能将這些說出來,簡餘雖然救了他們,可他畢竟是魏王親子,這讓容禛始終沒辦法完全對他放下心來。
簡餘卻像是看出他在想什麼一般,突然開口道:“在魏王圍困燕京之時,求救信就已經被發出去了,如今隻怕幾路大軍已經朝着燕京而來,燕京之圍三天之内就會解決。
”
容禛一驚,這卻是他完全沒有想到的,畢竟魏王既然做好了一切準備,連他的夜枭都被擊破,那就更不可能讓其他人發出消息去了,這念頭在容禛腦海中一轉,他就明白過來:“有内鬼?
!
”他見簡餘沒有反駁,又追問道:“是誰?
”
簡餘搖搖頭:“現在還不是時候,到了合适的時機,你會見到他的。
”
他這麼一說,容禛就明白,隻怕那個讓簡餘來救自己的人就是那個内鬼了,既然對方這麼說了,他自然不會再去追問,轉而問道:“如今宮中情形如何?
”
簡餘卻似笑非笑道:“楚王殿下是想送先帝一程嗎?
”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
“沒什麼意思。
”簡餘卻有些意興闌珊,他站起身來,說道,“我所承諾的事情已經辦好,現在還請楚王殿下暫時待在這裡,待到燕京之圍一解,你自然能與你的大軍彙合。
”說完,拱了拱手就朝外走去。
-
陸徵謝絕了下人,自己提着食盒朝暫住的小院而來,卻剛好碰上離開的簡餘。
陸徵抿了抿唇,有些不自然。
簡餘卻坦然許多,直接問道:“當時時間緊急,忘記問你了,你身上可有受傷?
”
“沒有。
”陸徵連忙答道,但随即又覺得自己這話像是要和簡餘撇清關系一般,又補充道,“都是小傷,沒什麼大礙。
”
簡餘看着他的表情,這張臉是他熟悉的,隻是如今為何變得這麼陌生?
簡餘心裡突然想起當初像牛皮糖一樣纏上來的陸徵,在他的記憶中,那張臉已經變得模糊,但他卻記得那臉上宛如毫無陰霾的陽光一般的笑容。
他們是完全不一樣的人。
簡餘似乎在此刻才真正意識到了這個問題,那些他從不肯去細想的東西一一浮現在了他的腦海中,他終于放下了對陸徵的最後一絲執念。
陸徵看着簡餘似乎放下了沉重負擔一般輕輕地出了口氣,随即他露出客套而疏離的表情:“既然你沒什麼大礙,那我也告辭了。
”
陸徵雖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可簡餘的态度也讓他松了口氣,變得自然許多:“不管怎麼樣,這次還是要多謝你。
”
簡餘的唇似乎揚了揚,他輕聲道:“不客氣,你當初也救過我,如此,我們也算是兩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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