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徵拿着銀票也有些無可奈何,這時候再回去找方遠肯定不合适,他隻能将銀票暫時收下了。
待買的東西都差不多了,陸徵看了看時辰,也差不多快到中飯的時候了,他們今天肯定是不能開夥的,陸徵便想着在酒樓裡吃點東西,再給柳枝他們打包一些帶回去。
遊小五充分發揮了包打聽的特長,找到了一家青溪縣口碑甚好的酒樓。
因為恰好是飯點,所以酒樓吃飯的人特别多,陸徵他們本想要個包廂,沒想到包廂都已經滿了,便隻能再大廳吃飯。
要了幾個招牌菜,還特别囑咐不要放辣,結果菜一端上來陸徵就傻眼了,他問小二:“不是說不放辣嗎?
”
小二笑呵呵地點頭:“是啊。
”
“那這是什麼?
”陸徵指着盤子裡紅彤彤的辣椒問。
小二淡定地回答:“配菜。
”
“……”
陸徵充分地感受了整個南夏郡深深的惡意。
遊小五直接夾了一筷子辣椒吃了一口,然後滿足地吸了口氣:“美味!
”
陸徵對自己的能力還是充分理解的,最後隻能苦哈哈地吃着蔬菜,看着遊小五大口大口地吃肉,對于吃貨來說,他已經預感到了自己這三年的任期是多麼的痛苦。
酒足飯飽,兩人又打包了四個人的飯菜準備回縣衙。
正在此時,一個穿着華麗的胖子帶着兩個小厮晃了進來:“小二!
”
小二立刻迎了過去:“盧二爺您來了。
”
胖子大聲道:“爺我要請客,把最好的包廂給爺空出來。
”
小二滿臉為難道:“二爺,這可不巧了,包廂都滿了,得委屈您在大堂用飯了。
”
胖子一瞪眼:“老子的脾氣你是知道的。
”他示意了一下身邊的小厮,那小厮立刻就從荷包裡拿出一錠銀子放在小二手裡,“去問問,哪位快吃好了,請他讓個包廂出來。
”
那小厮态度要好許多,小二也樂得跑這個腿,過了一會,果然有人空了個包廂出來,胖子趾高氣昂地上了樓。
陸徵本以為這就是富二代仗勢欺人的戲碼,但看那小厮的态度卻又不像,不由得疑惑地開口:“這人是什麼來頭?
”
旁邊一桌的一個中年漢子聽見他的話,頓時笑着回答:“這位公子是外地來的吧,難怪不認識我們青溪縣三寶。
”
“三寶?
”陸徵更加疑惑了。
不想他這表情居然惹笑了周圍一圈人,通過周圍食客七嘴八舌的讨論,陸徵終于知道那胖子是什麼來頭。
那胖子姓盧,他本人是什麼本事,可他哥哥是青溪縣的盧大善人,盧大善人是做藥材生意的,平日裡給一些貧困戶減免藥費、送藥材,每逢初一十五還要開粥棚,青溪縣許多人都受過他的好處
,故此對他這個不成器的弟弟也多有忍讓。
其實這胖子也沒做什麼壞事,他雖然行事霸道些,可也不曾真的欺男霸女,隻是跟他哥哥比起來,自然就要差得遠了。
那中年漢子見陸徵聽得津津有味,又說道:“這盧胖子啊,就是我們青溪縣的第一大活寶,公子可知道其他倆寶是什麼?
”
陸徵搖搖頭:“願聞其詳。
”
中年漢子伸出一根手指:“這第二啊,就是玉鼎真人。
”
他這話一出,周圍又是一圈心照不宣的笑。
陸徵當然不會認為這玉鼎真人是什麼道士,果然,這漢子馬上就接口道:“這玉鼎真人寫的話本啊,當真是香豔,公子若是想看,這落山書齋就有,若是有幸恐怕還能買到新出的話本呢!
”
陸徵無語,這什麼玉鼎真人居然還是個小黃文寫手,陸徵在現代的時候,寝室裡的兄弟也會相互共享種子啊什麼的,陸徵看着一旁熱情推薦的老少爺們,恍然有種時空倒轉,寝室裡讨論哪位女憂帶感的時候。
接受了一番古代種子的洗禮,陸徵對這個第三寶就更加好奇了:“那這第三是什麼?
”
“第三啊……”那漢子興高采烈的表情頓時凝固住了,一旁的其他食客也左顧右盼,紛紛坐回了原座,最後還是那漢子坐了過來,小聲道,“公子若是在青溪縣住一段時間自然就會知道,若是不打算在青溪久住,那知道對你也沒什麼好處。
”
陸徵更好奇了:“可是有什麼忌諱不成?
”
“這忌諱……”漢子歎了口氣,“跟您說說也無妨,這第三寶啊是個大盜。
”
陸徵睜大眼睛:“大盜!
?
”他吃驚地問道,“怎麼官府不抓他嗎?
”
漢子嘿嘿一笑:“這官府哪裡能抓到紅衣盜啊?
據說他神出鬼沒,專管人間不平事。
”
“聽着倒像是個俠盜。
”陸徵又問,“可你們為什麼說起他來,倒像是害怕他似的。
”
漢子面有難色:“紅衣盜劫富濟貧,是難得的俠義無雙,可他的手段酷烈,人嘛,哪個能像是盧大善人一般行事,就怕哪一天自己落到紅衣盜手中,可不是怕嗎?
”
他這話一說,旁邊的人也忍不住了,湊過來道:“就說那柳家小子,因為不孝順老母,紅衣盜說他不配為頂天立地的男人,直接就把他給閹了。
”
“還有,伍家那媳婦兒,背着夫君在外面勾三搭四,紅衣盜直接就把她的臉給劃爛了。
啧啧,伍家小子年過三十才娶了這麼個如花似玉的媳婦兒,心頭還沒熱乎呢,結果直接就變成醜八怪了,伍家小子還不敢休妻,免得被紅衣盜知道了教訓他,可憐的啊。
”
他話音剛落,一旁的老人卻不同意了:“要我說,這都是他們自作自受,若是沒有紅衣盜,如今這青溪縣會如此清平,即便稱不上夜不閉戶路不拾遺,可那些宵小哪個敢在青溪縣放肆?
”
漢子攤了攤手:“我覺得紅衣盜雖然手段殘忍些,但倒也沒傷人性命,反倒讓那些惡人心有顧忌,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
“是啊是啊!
”
陸徵看得出,除了那位老人家,其他人說這樣的話多少都有些言不由衷,不過他也理解,一個地方的道德水平如果是依靠懼怕來提高,也算是一種社會畸态,不可否認這位紅衣盜的存在,讓那些心有惡念的人不敢付諸行動,可長久下來,對于當地的社會形态也不會有好處。
陸徵本以為這地方治安好是因為馬縣令治理有方,如今看來,大部分倒是這位紅衣盜的功勞。
他們說話這當口,一個穿着灰色衣服的男人走進酒樓,小二立刻迎了上去:“客官裡面請。
”
那男人咳嗽了一聲:“我與盧二爺有約,請問他可來了?
”
“盧二爺在包廂,您樓上請。
”
陸徵看小二已經将打包的飯菜送來了,就拉了一把遊小五,就這麼一會功夫,他已經成功地打入了人民群衆内部,跟一圈人稱兄道弟了。
遊小五還有些意猶未盡:“這青溪縣着實有些意思。
”
陸徵問:“你打聽到什麼了?
”
遊小五四周看了看,才道:“回去說。
”
-
等兩人回到縣衙時,才發現這裡已經大變樣了,不過短短半天時間,房子裡面被粉刷一新,包铮帶着鐵蛋和那叫元寶的小厮将院子裡面打掃的幹幹淨淨,柳枝帶着那姓龐的仆婦在貼窗紙。
陸徵來青溪縣上任,按理說住宿和家具都要當地來解決,可是他到現在都沒見到縣令,這就隻能暫時自己先墊着了,好在陸徵也不怎麼挑剔,買了床和桌子,其他的櫃子什麼的再讓木工慢慢打。
下午大家一起動手,好不容易将房子收拾出來,晚上就自己買了米和菜來做飯,龐嫂也拿出渾身解數,唯恐被主家不滿意,沒想到倒是很合衆人口味,尤其是陸徵,經曆了一中午辣椒的恐懼後,他看到清湯白肉感動得簡直要流下淚來。
衆人也不分主仆,熱熱鬧鬧地坐在一起吃飯。
陸徵先舉杯:“大家對我的情誼我就不多說了,我先幹為敬!
”
包铮搶先叫了一聲:“好!
”
陸徵一口喝掉,然後被辣的五官都皺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
”
衆人吃吃笑笑的,剛開始還拘謹的龐嫂和元寶也慢慢地放松下來。
陸徵酒量很差,但他卻覺得前所未有的舒心,先前在燕京的時候,他總覺得自己是占了别人的位置,他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基于原主。
而如今他僅僅是自己而已,和包铮他們在一起他不必要掩飾自己的真性情,哪怕身在如此簡陋的縣衙,也依然覺得開心。
吃過了飯,龐嫂去收拾洗碗,元寶也跟着去幫忙。
陸徵這才道:“如今也算是安頓好了,這青溪縣的情況大家也知道了,不知大家有何打算。
”
包铮看了看衆人,先說道:“大人既當了縣尉,我就忝然自薦,當個捕頭吧!
”
石斛緊跟着說道:“我……我可以做仵作。
”
柳枝接着道:“小女子沒别的能力,就打理家中,絕不會讓大家費心。
”
遊小五喝了一口酒才道:“我就做回我老本行吧,這青溪縣的任何消息都不會逃過我的手掌心。
”
鐵蛋見他們都說完了,皺眉想了半天自己能做什麼,最後自暴自棄:“我也想不到自己能做什麼,反正誰需要就喊我,絕不二話。
”
柳枝捂着嘴笑道:“我找你幫忙繡花,你也來?
”
鐵蛋撓了撓頭:“隻要柳枝姐姐不嫌棄我繡的難看就行。
”
“哈哈哈哈!
”
衆人都大笑起來,鐵蛋也跟着嘿嘿嘿地傻笑起來。
月上中天,銀白的月光落下來,微涼的春風裹挾着花香吹過,仿佛都為這不是一家人勝似一家人而駐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