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後衙,遊小五果然帶來了新的消息。
“那盧大善人的确很有名聲,這些年也确實做了很多好事,和他相比,他弟弟的名聲就差多了。
”遊小五摸了摸胡子,“不過這些你們都知道,老夫也就不賣弄了,說一些你們都不知道的吧。
”
包铮白了他一眼:“有話就說,賣什麼關子!
”
遊小五沒理他,直接問陸徵:“大人可曾見過這盧大善人的新婚妻子?
”
包铮一驚:“什麼?
!
新婚!
”
陸徵淡淡道:“并未見到。
”
遊小五不禁有些疑惑:“大人怎麼一點都不吃驚?
”讓他一點都沒有成就感。
陸徵道:“這盧府不少地方還貼着喜字,盧恩光的兩個女兒早已嫁出,他納妾也不至于要這般聲勢,想來隻有他本人成親才會如此吧。
更何況我見他府中裝飾大多俗氣,可見他的品味,然而他腰上卻挂了一個雅緻的荷包,想來這荷包定是夫人所繡,且新婚不久,這才沒有将府中裝飾也一并換了。
”
遊小五瞪大了眼:“大人果真是神了!
”
“少拍馬屁,快說正事!
”
遊小五咳了咳:“這位盧大善人三個月前娶了一個舉人家的小姐,那小姐不過雙十年華,也是因為家道中落,父親又重病在身,這才不得已下嫁。
這事倒是的确有些損壞盧大善人的名聲,可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旁人最多說兩句酸話罷了。
可是——”他突然壓低了聲音,“老夫聽說,這盧老二似乎對這小嫂子有色心,盧大善人還為此與弟弟大吵過一架,甚至揚言若是他再接近自己夫人,就要斷絕兄弟關系。
”
陸徵與包铮對視了一眼,若是真有這事,怎麼那管家都不說出來呢?
遊小五卻一副過來人的表情道:“哎,這是人之常情啊,一樹梨花壓海棠嘛,發生了這種事,别的不說,盧大善人這綠帽子可就戴牢了,這管家為了他家老爺的名聲不說出來這也是可以理解的嘛,若非老夫我本事超群,也問不出這個消息。
”
陸徵問道:“所以呢?
你覺得兇手是盧恩善?
”
遊小五眼珠子一轉,笑嘻嘻道:“大人别問我,老夫就是個跑腿探消息的,這種縣令的活可是做不來的。
”
陸徵又看向包铮:“你覺得呢?
”
包铮也有些不确定了,先前因為石斛的驗屍結果,他非常确信兇手另有其人的,如今有了遊小五的消息,盧恩善殺人的動機越發明顯,卻讓他不确定自己的想法了。
陸徵卻道:“我還是認為,兇手不是盧恩善。
”
包铮皺眉道:“大人的依據是什麼?
莫非就因為那張紙條上的話,大人别忘了,那人可是通緝犯!
”
遊小五又糊塗了:“什麼紙條?
什麼通緝犯?
”
石斛便在一旁小聲地将紅衣盜挑戰的事說了,沒想到剛說完,遊小五就一拍桌子:“大人可不要信啊!
這小子一定是借機毀壞您的名聲,這樣他就能繼續逍遙法外了!
”
陸徵搖搖頭:“和這紅衣盜沒關系,我是信自己的判斷。
”
“第一,現場的痕迹證明兇手是一個功夫比盧恩光高的人,盧恩善卻不會半點功夫;第二,如果盧恩善真是你們所說的這種人,他絕不會留在殺人現場,把自己坑成現在這樣;第三,倒的确和那紙條上所說的事情有關。
”陸徵有條不紊地說道,“這紅衣盜,姑且認為他是盜亦有道吧,這樣的人都是極其高傲的,他下了這樣的挑戰,是對我的挑釁,既然如此,他就不會在信息之上做這種小手腳。
”
陸徵說完之後,衆人有一瞬間都陷入了沉默,最後還是石斛打破了沉默,他小心地舉起手:“我覺得大人說得對。
”
柳枝笑眯眯道:“我也覺得大人說得對!
”
一旁的鐵蛋冷不丁也接了一句:“我站大人。
”
遊小五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連忙轉了口氣:“大人所言甚是。
”
包铮不可置信地指着他們:“你……你們……”
石斛連忙讨好地給他遞了杯茶:“包大哥,消消氣,消消氣。
”
包铮卻賭氣道:“我偏不跟你們一樣,我就覺得是盧恩善幹的!
”
陸徵不慌不忙道:“那打個賭如何?
”
“打賭?
”
“對,你赢了,我替你做一件事,若是我赢了,接下來的幾天你得聽我的。
”
包铮經不得他們激,直接就拍桌子道:“好!
賭就賭!
”
陸徵笑着看向一旁的柳枝:“柳枝,你來做公證人。
”
柳枝一眼就看出陸徵兇有成竹,看着還在一旁餘怒未消的包铮,她心中不由得一笑,大大方方道:“好啊。
”
如此定了賭約,包铮卻再也坐不住了,堅持要去盧府問清楚,陸徵卻搖搖頭:“問那管家做什麼,盧恩善如今就在大牢之中,問他不是方便得多。
”
-
青溪縣的大牢其實離縣衙并不遠,當初晉漢軒和陸徵交接的時候,也說過牢中的犯人,除了兩個等待秋後處斬的,其他幾個都是小偷小摸的。
因此青溪縣的大牢十分空蕩,當時他們把盧恩善抓回來就直接放到了最裡面的牢房裡,也沒有給他洗個澡什麼的,所以再見到盧恩善,他依舊是那副髒兮兮的模樣。
陸徵倒也沒有什麼潔癖,反倒是盧恩善自己搶先開口了:“大人,您看方不方便讓草民洗個臉換個衣服什麼的?
”
陸徵又好笑又好氣,這盧恩善看他來,不關心這案子的進展也不關心殺他哥哥的真兇,第一句話反倒是洗臉,實在是……
不過陸徵倒也沒打算虐待他,讓獄卒給他打了盆水來,卻道:“洗把臉就行了,這牢中可沒有給你替換的衣服。
”
盧恩善也好說話:“沒關系沒關系,洗個臉就行了,多謝大人!
”
一旁的包铮實在是看不慣他這樣子,正準備發作,就被陸徵按住了,陸徵暗中沖他搖搖頭,包铮這才不情不願地放下了手。
盧恩善洗完臉,又向陸徵道了謝,才問道:“大人來牢裡看我,是不是案子破了,真兇抓到了?
”
陸徵無語道:“我還以為你不關心這個問題。
”
“哎呀,大人這話怎麼說的,我當然關心啊!
”盧恩善急忙湊近了欄杆,一張臉被兩根柱子擠得都變了形,“我可是什麼都說了,我真沒殺我哥啊!
”
陸徵卻慢悠悠地坐下:“真的都說了?
好像不是這樣吧?
”
盧恩善一愣:“大人這話是什麼意思?
”
“你與你大嫂是怎麼回事?
”陸徵直接問道。
盧恩善撓了撓頭:“沒什麼關系啊!
”看到陸徵毫不動容的樣子,他急了,“大人你不會也以為我是這種人吧!
事情經過絕不是你想的那樣!
”
“我想的哪樣?
”陸徵勾了勾嘴角,“我看你還是直接說實話吧!
”
盧恩善吞了口口水:“這事是這樣的,我哥突然說要娶親,我本來以為他是開玩笑的,沒想到他居然真的娶了,我大哥不是那種貪圖女色的人,我也是好奇,所以之前在花園看見大嫂,就去跟她說了兩句話,結果我大哥發現以後居然暴跳如雷,說我要是再接近大嫂就不認我這個弟弟,我……我覺得大哥實在是小題大做,不過我也不敢違逆他,所以從那以後我就再也沒有跟大嫂單獨說過話了。
”
“隻是簡單的說話,會讓你大哥有那麼大的反應?
”陸徵擺明了就不相信。
盧恩善一臉冤屈:“真的隻是說了一句話,還隻是我在說,我大嫂搭都不搭理我。
”
“如果你大哥如此愛重這位夫人,那将财産留給她也未嘗不可能,你因财生恨,殺了你大哥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陸徵故意這麼說。
盧恩善哭喊道:“大人,我真的是冤枉的!
我也不知道我大哥為什麼會有那樣的反應,我……我……我真是冤死了!
”
陸徵卻搖搖頭:“喊冤也沒用,按照現在的情況,你是最有可能殺害你大哥的人,如果還沒有更有力的證據,隻怕本官也對你愛莫能助。
”
盧恩善瞪大眼睛,仿佛在分辨陸徵說的話是真是假,很快他就慌了:“大人,我真的是冤枉的。
”
陸徵站起來:“本官查了這麼久,也該給馬大人複命了,你這幾日在牢中讓妻妾給你送些好吃的,否則一旦案子判了,就隻有臨刑前那一頓飽飯了。
”說完,他毫不猶豫地就朝外走。
盧恩善的額頭上浮現出密密的汗珠,他的雙眼不住地轉動着,似乎在進行激烈的心理鬥争,最後在陸徵馬上就要離開牢房的時候,他終于頹然地跪了下來:“大人留步,草民有要事禀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