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祈煜本來是萬般無奈的把事情說給楊鸢洛,誰知道她的反應卻一點兒也沒有不情願,反倒欣然答應,“既然皇上吩咐了,那做臣子的就得照做。
”
“你知不知道這其中的危險?
隻會是後患無窮。
”
墨祈煜一臉沉重,他不相信楊鸢洛會不懂,隻怕是故意的。
她是有多讨厭湘王府?
又有多讨厭他?
“那你能不去嗎?
”楊鸢洛也正色起來,一語道出事實,“自然是不能。
那麼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最後不都是一個結果?
”
楊鸢洛冷笑,用極低的聲音道,“皇恩浩蕩,要是真的蕩漾起來,你我都沒有拒絕的餘地。
你比我更清楚,不是嗎?
”
墨祈煜的确清楚,這沒有他反駁的餘地,就算他是個王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是隻要是墨天昶的一句話,讓他往東他就不能往西,任人魚肉。
“明日我會去,這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我是堂堂正正的辦案。
”
“不行,萬一事情是老四背後指使的,到時候你無力招架……”墨祈煜皺眉,他不放心楊鸢洛一個人去,就算心中知道她也不是好對付的,可是那你就是人家的地盤,強龍還拗不過地皮蛇呢,何況墨傾城還是龍子。
楊鸢洛搖頭,“如果是墨傾城指使的,那他就更不會和我對着幹了,這個時候隻有把自己摘出去,犧牲那個小太監才能保命。
你還以為他傻不成?
”
墨祈煜如夢初醒,楊鸢洛說的對啊,是他關心則亂了。
如果老四真有異心,窺欲皇位,肯定不會現在就露出馬腳的。
隻不過他真正的心思難以預測,這個案子還是一個無頭公安,如今僅僅是找到了兇手,可是關于那塊真正的手帕的下落,還有為何要殺死小凡子都是個迷。
如果老四身邊的太監不是受人指使,而僅僅是為了公主的賞賜殺死小凡子奪走手帕,這又說不通,他又為何造了一個假的給小凡子呢?
單單是為了掩人耳目嗎?
那不是多此一舉?
如果是受老四指使,那麼其中的門道,恐怕就多了,也不是一時半會能查得清楚的。
現如今皇上已到暮年,尤其是今年,身子大不如從前了,幾個皇子都有一些蠢蠢欲動,還有西秦那邊,也是不安分……
恐怕再過幾年,又是一場皿雨腥風的争奪。
翌日一早,楊鸢洛整裝待發,墨祈煜将她送到門口乘上馬車,末了還是有些不放心,提議道,“不然我同你一起去吧?
”
楊鸢洛看他的樣子,倏然失笑,墨祈煜差點被他的這個笑容晃了眼睛,“你可以不再杞人憂天了嗎?
”
墨祈煜無奈的點點頭,一副聽話好相公的模樣,心中卻是有些歡喜的。
楊鸢洛對他真是改觀了不少,從前恨不得時刻拿刀拿劍對着他,防着他,如今也舍得對他笑一笑。
估摸着相處時間長,楊鸢洛對他也有一些感情了吧?
車簾合上,車駕行動起來,一路不緊不慢,直接行到路口,刑部主事林松帶領一幹侍從正在等候。
昨晚墨祈煜已經給他帶去信了,本來抓一個殺了人的小太監這種事麻煩不到他一個刑部主事,但是又是四皇子身邊的人,如果讓刑部尚書大人去就實在大材小用了,隻好讓他一個官職不高不低的主事走這麼一趟。
“參見王妃。
”
“平身吧,大人不必多禮。
我不過是個婦道人家,抓人這等子事兒隻不過撐撐場面走個過場,正經的還是要靠大人。
”楊鸢洛微微一笑,謙虛又不失了身份,也不至于讓林松小看了她。
林松也是極懂眼色之人,忙道,“是,是,王妃身份尊貴,這等事情就權權交給下官,王妃不必費心。
”
楊鸢洛滿意一笑,和這種知道看臉色的聰明人一起辦事就是輕松,她确實不懂刑部怎麼抓捕犯人和審問犯人,前世的她都是直接下殺手,哪來這麼多麻煩事?
“那林大人我們就出發吧,别誤了時辰。
”
“是。
”
楊鸢洛又坐進馬車,林松一行人緊跟在馬車後面,來到了四皇子府上。
自幾位皇子滿了十五歲後,皇上都為皇子們安排了自己的府邸。
唯獨墨惜月,也将将要滿十五了,可是看皇上的意思,是不想将她放出宮了,還幾次三番的修葺鳳栖梧,足以看出墨天昶對這個女兒的喜愛和重視。
四皇子府内陳設清淡雅緻,估計摻進了不少墨傾城自己的心皿設計,倒是很符合他的個性,與太子府的豪華奢侈簡直相去甚遠。
守門的侍衛見楊鸢洛坐的馬車是湘王府的,身上衣着又華貴,心下也有了猜測,就沒攔着,而是悄悄派人去通知了墨傾城。
“殿下,王妃帶着一群侍衛來了,好像還有刑部的人。
”
墨傾城将手中的書籍放下,雙手交纏合在一起,中指輕輕的扣着桌面,眼睛盯着半空中的某處,微微眯起,若有所思。
楊鸢洛怎麼會突然來他府裡?
她和墨舒陽素來關系好,和他則是不鹹不淡,但就算是再怎麼友好,也不至于找上府來。
刑部的人?
難道……
“走,她從哪條道進來的?
我們出去迎迎。
”
遠遠的,隔着大概幾座假山的距離,楊鸢洛就看見了一個男子,一身淺藍蘇錦窄袖袍子,外面一件半臂青藍罩衫,似乎還有暗紋,隻是隔得太遠,不甚清晰。
顯然,對方也看見了她,緊着走了幾步,一臉溫和從容的笑意,叫了一聲,“皇嬸。
”
楊鸢洛也微微一笑,“四皇子近來可好?
”
“自然是還不錯,隻不過很少和幾位兄弟還有皇叔聚一聚了。
”墨傾城随意寒暄,倏而想起什麼,“聽說皇叔前幾天出去了好幾日,近來才回來,有什麼事要他這樣日夜操勞的?
”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楊鸢洛心中微微一緊,墨祈煜出去的事情雖然沒有刻意隐瞞,但卻是不對外開口的,墨傾城也知道了,這是不是代表,他早就盯上了湘王府?
楊鸢洛一瞬間的失神,很快就回過神來,挂上了不緊不慢、适度的笑容,含糊其辭,“我也不太清楚,八成是又去哪裡風流了!
把整個湘王府都撇下了。
”
“皇嬸真是說笑,皇叔可把你當寶似的呢!
怎麼敢冷落你?
”
楊鸢洛嬌羞的抿唇,做盡小女人的姿态,不知道什麼時候,她也學會了人情世故,圓滑處世。
旁邊的林松趁着這個空擋插嘴道,“下官見過四皇子,四皇子千歲。
”
墨傾城仿佛是才看到他一般,“原來是林大人。
今日怎麼有空來我府裡?
還是和皇嬸撞在一個時間了?
”
林松笑了笑,點頭哈腰,“四皇子就别揶揄下官了,下官這次來,是有些正事要辦的。
還希望,殿下能賣給下官一個人情……”
“人情自然是要給的,隻不過刑部有什麼正事是要在我這個皇子府裡辦的?
難不成是要抓我不成?
”
墨傾城一臉笑意的調侃,卻讓林松一瞬間大汗淋漓,生怕惹怒了這位皇子。
這話可不能亂說啊!
他要是真敢無緣無故的抓皇子那皇上他老人家還不一道皇旨誅他的九族了?
林松誠惶誠恐,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斟酌了一會兒道,“四皇子您可别逗下官了,下官在這位置上還沒坐熱乎呢,下官這次來您的府邸,也是按照皇上的意思。
當然了,肯定不是來找四皇子您的麻煩的,隻是公事公辦,抓捕殺害小凡子的兇手。
”
“原來是這樣啊。
”墨傾城的語氣如恍然大悟,“那不知道大人要逮捕的是我府裡的誰?
”
“這個……”林松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楊鸢洛,“還是讓王妃指證吧,下官沒有親眼看見兇手的模樣。
”
墨傾城将眼神移到楊鸢洛身上,雖然表情沒有什麼變動,但是楊鸢洛已感覺到氣氛微微的不同,墨傾城眼裡滲出了絲絲寒意。
也是,任誰來說,抓人抓到自己的府裡,一方面是給自己丢臉落人話柄,另一方面這顯然是落自己的面子不将他放在眼裡,誰都不會開心。
也幸虧林松将皇上搬了出來,說公事公辦,不然真不保證墨傾城不會現場發作。
楊鸢洛還是不慌不忙地說道,“四皇子可記得上一次我們一行人在水雲澗相聚時,四皇子身邊的近身太監?
當時我可是還問過他,手上的傷怎麼來的。
”
墨傾城眼珠轉了轉,似乎是在回憶,“哦,皇嬸說的是小桌子吧?
”
楊鸢洛一笑,“我也不記得他叫什麼,不如将他叫出來,我也好指認,也免得抓錯了人。
”
墨傾城正色點頭,一臉嚴肅,“皇嬸說的對,阿城啊。
”
“奴才在。
”一個小侍衛被點到名字慌忙應下。
“去将小桌子叫來。
”
不大一會兒,一個身材瘦弱的小太監跑來跪下,有些發抖,“參見四皇子,參見王妃,見過林大人。
”
“你将頭擡起來,讓王妃看一看,要找的人是不是你。
”
小桌子磨蹭了半晌,這才不情不願的應到,“是。
”
其實在他一出場的時候楊鸢洛就已經斷定了,這個人就是那天被她問過話的,她還記得他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