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間又落入了一片混沌之中,絕望的夢魇像條擺脫不掉的丘沼之龍,狂嘯着纏繞在身際攪落安甯。
那擺脫不了的聲音不停零散地回蕩耳際,像是遊走于時間的幽靈帶着白绫飄繞,讓人喘不過氣--
她有孩子你可以假裝不知,害她小産也可以裝作無心之失,這些本座都不在意。
但你要明白,就算她沒了本座的孩子,本座,也不可能愛你!
……
今晚追殺你們的,是提督府的天鷹組。
天鷹一旦被派出,便從無人能從他們手下逃走。
而你,卻帶着昏迷不醒的同伴,毫發無傷地回來了。
你作何解釋?
……
本座以為,有些事情,無涯澗那次,你該已經很明白。
……
既是本尊養的一條狗。
就不要妄想得到你得不到的東西。
……
……
下一瞬,腦中閃過千萬支離破碎的畫面--
她跪在無數女奴之中瑟瑟發抖之時,朝她伸過來的那隻修長有力的手;
他用竹條把她抽倒在地,告訴她“當本座最厲害的殺手”時低沉如夜的嗓音;
她屢次完成任務回來,上交她拿回的首級和物品時,他緊抿唇角揚起的轉瞬而逝的弧度;
他在無涯澗底重傷醒來,撿起銀白的面具重新戴上,對自己說“忘掉我的樣子”的冷然。
……
……
以為隻是一時情動,想不到便是她一輩子最錯的一見鐘情。
忘不了,還愛了。
簡直就像是兔子愛上了嗜皿的蒼鷹。
這時,四護法的聲音突兀出現--
“沒錯,你的好姐妹托我們在你臉上多劃幾刀……”
“尊主臨走前的那句話,你若不懂,兄弟幾個可以教你懂……”
楚依绫……
為什麼在我對你說我喜歡滄流殇的時候,你不告訴我,你們早已在一起了呢?
為什麼出那個任務前,你沒有告訴我,你懷孕了呢?
為什麼在提督府,可以輕易識破的毒藥還要喝了呢?
為什麼回來的路上傷得不深,卻偏偏變成了昏迷不醒呢?
為什麼要告訴滄流殇,天鷹組是我們還在提督府執行任務時就派出來的呢?
明明那時我們都已快回到寒夜閣,否則憑我一己之力,又怎能逃出生天?
為什麼要說我是奸細,為什麼要陷害我,為什麼要緻我于死地?
!
……
滄流殇……
你懷疑我,殺了我便是。
你不愛我,我滾開便是。
為什麼,要讓人那般淩辱于我?
就算……
就算真是一條被主人養了多年的狗,又何至得到如此下場?
!
……
……
……
“小姐,小姐,你醒醒!
”
曲幽猛然間驚醒,這才發現自己躺于床上,倏忽間一身冷汗盡濕衣衫。
雪影噓了口氣,滿臉如釋重負:“您總算醒了,老爺差人來請您過去,可我之前怎的也喚不醒你,吓死我了……”
曲幽揉揉額角,打斷了小丫鬟的絮絮叨叨:“好了好了,我沒事了,去打桶熱水來。
”
沐浴更衣完,曲幽定定的看着銅鏡中宛若病柳扶風的人,不自覺撫上臉頰。
一攏湖碧色素彩錦緞裙,腰系一條堇色藕絲綢帶,秀麗的黑發簡單挽起一個流月髻,纏上同樣水碧的發帶,再插上一根銀制梅花簪;雙目如寒江月影,略施粉黛的臉上,眉如墨畫。
如果不是這麼憔悴瘦弱,必是個難見的美人坯子。
也罷。
既天意給她重活一次報仇雪恨的機會,她曲幽便從此刻開始,隻是相府嫡女,楊鸢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