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王府一下馬車,墨祈煜就丢下了楊鸢洛,徑直帶着寄緒去了黎香閣。
小魚兒小心翼翼地看着楊鸢洛有些郁郁的臉色,和白芷等人都不敢說話。
除非是瞎子,才看不出此時此刻王妃的心情并不好。
而事實上,楊鸢洛隻是在郁悶鑽狗洞的悲劇,以及思量墨西決的問題。
她敢斷定,墨西決必定會在今晚重新回到淨河菀居,除非是被什麼重要的事情絆住。
現在還不想與墨西決有正面的沖突,而且,以如今的實力,也的确不是墨西決的對手。
可那淨河菀居又實在是古怪,對墨西決的意義也十分重要。
毀掉淨河菀居,對墨西決來說一定是個巨大的打擊。
楊鸢洛實在是不想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到底怎麼樣才能夠絆住墨西決,讓他無暇分身照料淨河菀居那邊呢?
如今對三皇子墨西決來說,恐怕最重要的事情也隻能是朝廷政務了。
可朝廷政務那麼大的事情,她又怎麼可能插手?
小魚兒不忍心見到楊鸢洛如此傷神,想着找些什麼話題來給她解解悶兒,便上前笑道:“王妃殿下還不知道吧?
王爺方才已經從側妃那裡出來了,和寄緒不知道去了哪裡。
”
楊鸢洛不禁暗暗哀歎。
也怪她自己,當時被雪影聒噪得實在是太煩,所以挑選丫頭的時候才選了小魚兒這麼個嘴笨的人。
可嘴再怎麼笨,也不至于笨成這樣子。
她是不在乎墨祁煜去找弄玉梳,但也不代表她對此會很高興啊……
正哀歎,忽聞長安街上望火樓的鑼鼓敲響。
走水了!
楊鸢洛一下子就站了起來。
三皇子墨西決主管望火樓。
若是今日長安街上走了水,那麼望火樓必定十分忙亂,而作為望火樓的掌管者,墨西決定然走不開身,淨河菀居那裡的事情就有希望了,
一個晚上,已經足夠。
真是要感謝這場大火。
楊鸢洛換上黑色勁裝,出門的時候猶豫了一下,還是對白芷說道:“你跟我一同去吧。
小魚兒留下來看家,若是王爺回來問起了,你便說我已經去了老地方了。
”
白芷武功要高一些,帶着她倒也放心,何況她是墨祈煜給的人,想必也是十分忠心的。
楊鸢洛倒并不在乎白芷會不會将她的行蹤透露給墨祈煜知道,反正墨祈煜對淨河菀居也十分了解。
“王爺。
”長安街拐角處,一座不起眼的民居内,寄緒一面側耳聽着長安街上的動靜,一面壓低了聲音向墨祈煜彙報:“觀瀾園已經傳來了消息,王妃殿下帶着白芷去了。
”
墨祈煜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她倒是學聰明了,還知道帶着幫手去了。
白芷是個好的,倒也能夠幫得上忙。
”
寄緒猶豫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說道:“咱們還要讓人去放火嗎?
”
墨祈煜搖搖頭,笑道:“你當本王那個三侄兒是個傻子嗎?
這種小伎倆,在他面前用一次也就罷了,若是一直用下去,小心被他順藤摸瓜,查出咱們來!
算了,這場火的動靜已經不小了,夠他忙活半天了,恐怕一兩日之内,老三是抽不出身來處理淨河菀居的事情的。
”
寄緒趁熱打鐵:“那咱們也快些去淨河菀居幫幫王妃殿下吧。
”
墨祈煜斜睨着寄緒:“不,淨河菀居那裡,你家王妃一個人去就足夠了,咱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這場大火總不能夠讓它就這麼滅了,還得再添點柴,讓它燒得更旺一些才是。
”
月色皚皚,蛙鳴陣陣,法華寺内外一片沉靜。
園子西面角落的水缸卻忽然發出了一聲十分詭異的聲音,緊接着,在月色的籠罩下,一個嬌小的身影從水缸裡迅速地鑽了出來,靈巧地鑽進了牆根下的雜草叢中,瞬間就消失不見了。
就好像她從來都沒有出現過。
牆外想起了幾聲杜鵑叫聲,随着那身影在牆根下的消逝,那杜鵑啼聲也跟着消失不見了。
法華寺内負責巡邏的武僧面面相觑,其中一個笑道:“好多年沒有聽到杜鵑啼聲了呢。
”
另一個武僧随聲附和,夜色重歸于一片甯靜。
“我還以為皇嬸不會來了呢。
”
月色下,墨惜月的雙眸燦若星辰,讓人看了嘴角都不自覺地噙着笑容。
楊鸢洛将墨惜月的鬥篷仔細地系好:“出門的時候出了一點岔子。
”
墨惜月瞄了一眼一直默不作聲跟在楊鸢洛身後的白芷,輕聲問道:“出了什麼事?
”
一想起長安街走水,掌管望火樓的墨西決這會兒一定在焦頭爛額地處理事情,楊鸢洛便心情大好:“長安街走水了。
”
墨惜月眉間一蹙,随即也笑了:“是有人在暗中幫助皇嬸呢。
隻是,這樣一來,那些百姓就遭殃了。
但願那火勢不至于殃及無辜。
”
白芷忍不住插嘴道:“公主殿下放心,燒得是一家脂粉鋪子并一片正在典押的官宅。
”
南儲常有官宅典押,租給那些沒有錢買房子的京官或者初來京城的富商、趕考的書生等。
正在抵押的官宅應當是沒有住人的,即使被燒了,也無非是一些财産損失。
雖然沒有傷人,但因為涉及了國庫的财務,因此處理起來有些麻煩。
墨惜月沉吟了一會兒,又問道:“你可知道那脂粉鋪子是誰家的?
”
白芷默不作聲地看了一眼楊鸢洛,才說道:“聽說是一個楚姓姑娘的鋪子。
那姑娘好像是三皇子的……紅顔知己。
”
楊鸢洛一下子就警惕地看向了白芷。
墨惜月也看着白芷,質疑道:“你是皇嬸的丫頭?
怎麼會知道這麼多?
”
那白芷目光閃爍,明顯不願意回答。
楊鸢洛便冷笑道:“定然是你家王爺囑咐你不要告訴我,是也不是?
”
見楊鸢洛有些生氣了,那白芷便一下子慌了,想起自己不過是墨祈煜派來保護楊鸢洛的,人家夫妻倆的事情,自己還是少攙和好。
便朝着楊鸢洛直直地跪了下去:“王妃殿下恕罪!
不是奴婢不肯說,是王爺吩咐了奴婢不要告訴王妃。
其實,長安街的那把火是王爺派人放的。
”
楊鸢洛一愣。
他難道不是,去找弄玉梳你侬我侬的麼……
“皇嬸,皇叔對你還挺好嘛。
”墨惜月沖着楊鸢洛調皮地眨了眨眼睛,又拉起了白芷:“你這個丫頭不錯,我很喜歡。
快起來,趁着這會兒沒人發現,咱們快些去吧。
”
楊鸢洛定定神,和白芷一邊一個,拉着墨惜月快速朝着法華寺後面的山峰而去。
這次有了武功也不弱的白芷的相幫,三人行走起來便快了許多。
墨惜月被二人夾在中間,幾乎腳不沾地。
淨河菀居就靜靜地躺在山腳下,跟昨天晚上相比,楊鸢洛總覺得這淨河菀居好像少了點什麼。
馬上就要到了,三個人自然不能再大搖大擺,楊鸢洛和白芷将墨惜月放下來,幾個人蹑手蹑腳地沖着山腳而去。
“皇嬸,我昨日就想要和你說了,你大概不知道,那淨河菀居的後園子很是古怪。
今天我想了一整天,終于明白母妃手劄裡為什麼要将父皇說的淨河菀居裡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那幾個字标了朱批了。
”
楊鸢洛對宸妃娘娘和墨天昶之間的恩怨過往十分地好奇,便也問道:“為什麼?
”
“因為,”墨惜月一字一頓地說道:“這後園子是一個鏡像秘術。
”
“‘鏡像秘書’?
”楊鸢洛慢慢地重複道。
墨惜月很肯定地點了點頭:“父皇一定在這個淨河菀居裡藏了什麼秘密。
不然,隻是為一個還算受寵的嫔妃修建一座别宮而已,為什麼要将那些工匠都秘密處死呢?
除非父皇親自畫的圖紙裡有什麼不可見人的秘密,父皇并不想讓人知道,所以才會處死那些工匠。
還有,母妃的手劄裡明明隻不過是一些女兒家的心思,為什麼要特特地做了暗格來瞞着父皇呢?
若說那位夕瑤姑娘的小像有些問題,可我不信母妃會将這樣一本毫無秘密可言的手劄藏起來。
要知道,母妃的手劄并不止這樣一卷。
其他卷都被父皇精心整理過,甚至還做了朱批。
那為何唯獨這一卷母妃要藏起來不讓父皇看呢?
隻有一個原因,有些事情,父皇不想讓母妃知道,但是母妃偏偏悟出來了,可她又害怕父皇已經知曉她悟出此間道理,會做出什麼瘋狂的事情來,所以,母妃将這卷手劄給藏了起來。
”
楊鸢洛想起那被宸妃娘娘反複描繪過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八個字,眼睛一亮,微微笑道:“的确,月兒你說的不錯。
宸妃娘娘擅長機關秘術,園林建築。
若我記得不錯的話,時人都想着要得到宸妃娘娘的墨寶,好以此來建造園林。
若單單論在園林建築上,恐怕皇上是比不過宸妃娘娘的。
但卻偏偏自己親手繪就了這淨河菀居的圖紙,還幾次三番地向宸妃娘娘炫耀,并着重強調了這淨河菀居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都是自己親手布置而成的。
我想着,皇上一定認為宸妃娘娘聽不出此中内容,卻沒有想到宸妃娘娘冰雪聰明,竟然悟出了東西。
”
楊鸢洛越說越興奮,她若是能夠早生幾年那該多好,這樣,就可以見識到這位聰明非凡的宸妃娘娘了。
到底是什麼樣的奇女子,可以讓墨天昶為之記挂一聲,敢為之冒天下之大不韪,生時榮寵,死後嘉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