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倒回何昭儀受處罰那天。

　　太子府上下一片安靜，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生怕被太子遷怒。

　　看着何昭儀被拖走，墨陵城握緊了拳頭，回頭看了楊曉棠一眼，最終拂袖而去。

　　楊曉棠被他這一眼看得心涼，心下委屈，卻沒能發洩。
她自剛才開始一語不發，因為她知道何昭儀是無辜的，隻是被楊霁月所利用，無奈何昭儀被楊霁月所誘騙，對楊霁月的表演深信不疑。

　　她很想大聲的說出來，很想為自己西去的孩兒讨個公道，沒想到卻是一個替罪羊承擔了一切，可何昭儀冤死，她這公道又去哪裡讨？

　　其實，機智如墨陵城，怎麼會看不懂？

　　楊曉棠看了楊霁月一會兒，然後閉了閉眼。
這一切，都會有報應的吧？
惡人有惡報，不是嗎？

　　楊霁月為事情發展的順利而開心極了，何昭儀這樣輕輕松松的，就被賜了三尺白绫。
她跟何夏的事情就隻有她和何昭儀知道，現在何昭儀死了，她也解除了禁足，想來側妃之位也不久就會恢複，這件事情也會像沒發生過一樣，悄聲無息地出現，也悄聲無息地消失。

　　“姐姐，現在兇手也被懲治了，得到了應有的報應，小世子也該安息了。
”楊霁月安慰道，“說來何昭儀真是心狠手辣，詭計多端，我說怎麼如此想要我繡的香包，原來卻是看上了裡面的麝香仁。
”

　　“事情過去了。
惡有惡報，早晚都會有的。
”楊曉棠反常地淡淡道了句。

　　楊霁月一怔，這倒像是專門說給她聽的，不過她轉瞬就恢複了正常，勉強笑了笑，“姐姐，早膳應該是已經準備好了，一起用膳吧。
”

　　“嗯。
”楊曉棠淡淡應了一聲。

　　過了晌午，丞相府就來人探望了，丞相楊巡和楊曉棠的生母――丞相府的二姨娘孫姨娘。

　　楊曉棠依舊是半倚在榻上，面對着父母的問候，感到無地自容。

　　“參見太子妃。
”雖然是一家人，還是長輩，卻實在沒有太子妃的地位尊貴，該有的形式還是免不了的。

　　“爹爹，娘親，快快請起。
”楊曉棠忙出聲，接下來，卻沒有了後話，半晌，“可是有用過膳了？
”

　　“用過了用過了。
”孫姨娘勉強答了，接着開始止不住的哽咽，掩面而泣，“女兒啊，你命怎麼這麼苦……”

　　“怎的如此坎坷，娘還盼望着能為太子殿下誕下一男半女，如今卻……”孫姨娘話說一半就止了住，沒有再說下去，接着是楊巡的一聲歎息。

　　“娘親……女兒還好好的，孩子會再有的。
”說實話，楊曉棠有些煩心。
這件事情明明她自己也受了很大的打擊，從昨日開始，她受盡了安慰，可是孫姨娘這麼一來，自己卻還要反過去安慰和開導她，真是身心疲憊。

　　“怎的這麼不小心……兇手可是被抓住了？
”孫姨娘忽然想起，有些着急地開口問道。

　　“已經抓住了，是何昭儀。
”楊曉棠頓了頓，垂眸斂下情緒，“太子殿下已經發令，賜了三尺白绫。
”

　　“何昭儀。
禦史大夫家的庶女……何昭儀？
”孫姨娘一臉詫異，不可置信地問道，見楊曉棠點頭，她恨的牙癢癢地道，“出自書香門第，沒想到心思如此惡毒！
”

　　楊曉棠抿唇沒接話，她看了看楊巡，楊巡坐在那裡兀自地歎着氣，面上有着難掩的失望。

　　“不過她也被太子殿下賜死了，想來太子殿下還是對你寵愛不減的。
”孫姨娘自顧自地在那裡猜着，尋了這麼個理由慰藉自己。

　　楊曉棠略顯蒼白的臉龐溢出一絲輕嘲，寵愛不減？
恐怕是想再也不見吧。

　　墨陵城失望透頂，就連今天早上來看她都沒有絲毫感情，一腔怒火也都出在了何昭儀身上。
倒是他對楊霁月的那一笑，讓她感到十分刺眼。

　　楊霁月這一招借刀殺人用的屬實是妙，眼下她已經解除了軟禁，以她的本事，重獲寵愛也就是十天半月的事，到那時候，她的嘴臉定是與現在截然不同了，那時再對她變法欺壓，她想想就覺得一陣疲憊。

　　她自小書沒有楊霁月讀的多，呵，果然心思也沒有她缜密。

　　“姐姐，這藥好了，一日三次，你用了午膳，得再喝一次才行。
”楊霁月親自端着藥碗，自外面走進來，臉上是溫婉的笑意，“姐姐，我怕這藥太苦，還特意去幫你尋了甜甜的蜜餞呢。
”

　　“爹爹，二姨娘？
”楊霁月感到有些意外。

　　兩位老人也皆是一怔，然後起身，道，“參見側妃。
”

　　楊霁月趕忙阻攔，“莫要多禮。
爹爹，二姨娘，你們到了多久了？
”

　　楊巡對楊霁月的印象停留在她用手段勾引了太子，看見這個女兒，也是恨鐵不成鋼，若不是孫姨娘找他，說要見楊曉棠一面，加上他也估摸着要走個形式，他今日都不想來太子府的。

　　孫姨娘自那事之後，對楊霁月的看法也變了許多，她這麼一問，兩個人一時都沒答話，氣氛有些尴尬。

　　“剛到沒多久。
”楊巡幹咳了兩聲，應道。

　　“我來喂吧。
”孫姨娘作勢要接過楊霁月手中的藥碗，楊霁月便遞給了她，“嗯，二姨娘是姐姐的生母，姐姐自小産之後心情一直低落，也不喜與人交流，二姨娘可有勸勸姐姐？
”

　　孫姨娘這才反應過來，舀了藥汁，将湯匙往楊曉棠嘴裡送，“太子殿下依舊寵你，孩子很快會再有的。
”

　　“嗯。
”嘴裡全是苦澀的湯藥味道，楊曉棠也無心去跟孫姨娘說什麼，既然她這麼認為，那就不要讓她擔心了也好。
說來說去，無論是誰，安慰的話也不過這麼幾句。
最初她聽了是覺得難過傷心，現如今，隻覺得麻木了。

　　楊霁月彎了彎嘴角，是楊曉棠跟二姨娘說殿下依舊寵她麼？
真是做夢。

　　都到了這步田地，她不知道自己的地位？
真是笑死人了。

　　聽聞自己的老丈人來到太子府了，墨陵城不得不再次光臨這裡。
他私自處死了何昭儀，已經得罪了禦史大夫，現下，可要把跟丞相的關系維持住。

　　“參見太子殿下。
”

　　“嶽丈快起。
”墨陵城扶起二人。

　　幾人坐下，墨陵城頗有大家風範，安慰起兩人，“太子妃小産一事，本殿下很痛心，也很惋惜，真是沒想到，這府裡還有如此居心叵測的惡毒女子。
”墨陵城雖是說到楊曉棠，卻沒有看楊曉棠一眼，“嶽丈大人和嶽母也莫要太過傷心了。
”

　　“太子殿下說得極是。
”楊巡應着，滿是皺紋的臉上神色複雜，終究還是歎氣，“老臣也是覺得可惜，期盼着能為太子殿下延續香火，終于這天來了，沒想到卻是空歡喜。
”

　　“爹爹不要太傷心了，姐姐也是第一次懷孕，難免疏忽。
”楊霁月在一旁乖巧地跟着安慰起來。

　　幾人将目光投向楊霁月，說到楊霁月，倒是墨陵城開口首先轉移了話題。

　　“側妃近日來寸步不離的照顧着太子妃呢！
”墨陵城頗是欣慰地看着楊霁月，後者一臉淡笑，溫婉又不失嬌媚。

　　“還是跟在太子身邊好，懂事多了。
”楊巡見風使舵，聽墨陵城誇獎楊霁月，自然是跟着附和，“月兒也是老臣心裡一個寶貝疙瘩，月兒啊，你以後可要一心一意好好服侍太子殿下才是，肚子也争争氣，替你姐姐彌補這個遺憾。
”

　　“爹爹說的對，月兒會的。
”楊霁月微微低頭，怯怯地望了墨陵城一眼，惹得墨陵城歡心，墨陵城哈哈一笑，“側妃啊，今日起你就回你以前的院子住吧，這段日子也是苦了你了，太子妃這有丫鬟侍候着，你莫要擔心了。
”

　　這邊寒暄了幾句，嘻嘻哈哈的，好不愉快。

　　楊曉棠倚在榻上，心裡很是難受。
明明幾個人是因為她小産了才能坐在這裡聊天，而她這個當事人卻被忽視，晾在了一邊，他們還有說有笑的。
而自己的母親生性懦弱，夫君說話的時候從來都是在一旁低頭站着，不敢多嘴……

　　楊霁月計劃如預想般順利，她住回自己的院子，心情大好，說話也好聲好氣的，人閑散悠然，倒讓之前侍候着的丫鬟無所适從。
實在是反常了些，幾天下來，她們認為側妃是真的轉性了。

　　墨陵城隔三差五會到她的院子，她就用言語哄着墨陵城，總是惹得他歡喜。

　　這日傍晚，墨陵城閑來無事，就找了楊霁月。

　　“愛妃在做什麼？
”墨陵城走到楊霁月身後，見她都沒發覺，想着故意吓一吓她，便忽然問道。

　　“啊！
”楊霁月被吓了一跳，手裡的繡花針不小心刺到了手上，頓時滲出皿珠來，楊霁月更慌亂了，卻還是不忘行禮，“參見太子殿下！
”

　　墨陵城卻是蹙眉，牽過她白嫩的手，仔細查看，“這麼不小心。
”

　　“殿下……什麼時候來的？
怎麼都沒人通告一聲？
”楊霁月揚着腦袋向外面看着，正要呵斥丫鬟，卻被墨陵城攔下來，他彎了彎嘴角，“被本宮遣走了。
”

　　墨陵城看了眼她手裡的東西，伸手接過，看清東西之後，一挑眉，“鴛鴦？
”

　　“殿下……”楊霁月垂眸，嬌媚明豔的臉龐上一抹粉紅，煞是可愛，看得墨陵城一陣春心蕩漾，忍不住在她臉頰上一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