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依绫的蝕骨散不是别人下的,正是墨西決親手下的毒。
墨西決一手狠狠地捏住了楚依绫精巧的下巴,無視楚依绫痛苦得已經扭曲了的面容,毫無憐香惜玉之心:“說,你那晚為何要刺傷湘王妃與月兒?
”
楚依绫神色一凜,因着極度的傷痛,而不得不大口大口地喘着氣,以緩解疼痛:“尊主……绫兒錯了……绫兒隻是想,想給那楊鸢洛一個教訓……”
“教訓?
你有什麼資格,去教訓一個王妃?
”
墨西決松開手,修長的手指沿着楚依绫姣好的脖頸向下遊走,指尖卻不帶半點溫存。
楚依绫隻感覺到一陣陣冰冷與恐懼,仿若那指尖是一條毒蛇,正纏繞在她的脖頸上,“嘶嘶”地吐着信子。
“尊主也知道,夜寒閣的據點被毀,與那個湘王妃有千絲萬縷的聯系。
可她的身世實在是太過于清白了,一點破綻都沒有。
可越是如此,绫兒就覺得越是不妥。
既然查不出她的破綻來,不如就幹脆利落地解決掉。
”
冰涼的指尖再次爬上了楚依绫的臉頰,輕輕地為她拂去了臉上的碎發,似乎帶着憐惜與不舍,然而這憐惜與不舍卻一點溫度都沒有:“本王做事情,什麼時候需要你在一旁指點了?
”
須臾之間,那指尖已經再次狠狠地捏住了楚依绫的臉,迫使其擡起頭來,看向了墨西決冰冷淡漠的雙眸:“楚依绫,你的膽子好大。
你知不知道,一旦你此次在太子府中得手,朝中局勢會變成什麼樣子!
”
墨西決現在都有些後怕。
那晚,太子墨陵城派出了太子府邸的八個護衛一路跟随他追擊黑衣刺客。
他明知道前面就是楚依绫,卻礙于太子的面子,不得不出手傷了楚依绫。
而墨陵城那幾個侍衛的功力讓墨西決大吃一驚。
他從前,竟然是小瞧了這個咋咋呼呼的大哥麼?
倘若那日楚依绫一旦得手,湘王妃和惜月公主竟然在太子府邸被人暗算,以太子墨陵城好面子的性子,還不把整個京城鬧得天翻地覆?
如今墨西決還沒有徹底摸清楚太子的實力,貿然做這麼大的動作,到頭來,很有可能會得不償失。
楚依绫垂下頭,身上的痛楚一陣接着一陣,襲來,使她現在開口說話都有些艱難:“尊主……饒了绫兒吧……绫兒知錯了……”
墨西決歎了一口氣,輕輕地摸了摸楚依绫的臉頰:“你為何走之前還要刺殺月兒?
”
楚依绫一怔,她忘記了,墨惜月是絕對不能夠動的一個人!
那晚,她早已經被憤怒和嫉妒沖昏了頭腦,如何還記得墨西決的這個禁忌!
她走得匆忙,暗夜中也沒有看清楚到底有沒有刺中墨惜月,萬一……
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惜月公主她……有沒有受傷?
”
墨西決松開手,淡淡地說道:“月兒掉入了潭水中,回宮之後就發燒了。
”雙眼淡淡地掃過楚依绫蒼白驚惶的俏臉。
楚依绫倒吸一口氣:“尊主,绫兒不是故意的!
绫兒……”
“我知道。
”仿若是終于對眼前人有了一點點憐惜之意,墨西決将楚依绫摟進懷中,輕輕地撫過楚依绫的脊背:“以後不要動月兒,她對于我來說,是極其重要的一顆棋子。
”
楚依绫茫然地點了點頭,太陽馬上就要落山了,體内的蝕骨散之毒已經隐隐開始發作了:“宮中的人……”
“這件事你以後就不要插手了,我會處理的。
”
太陽的餘晖徹底在淨河村失去了蹤影,夜幕籠罩住這遠離山村的淨河菀居。
深夜中,隻聽到女子陣陣哀嚎聲傳來,給這荒涼恐怖的莊園又增添了幾分鬼魅。
桌子上放着一卷明黃錦帛,是剛才王公公親自傳的墨天昶的旨意。
内容讓此時此刻坐在桌子兩旁的人都很頭疼。
沉默在屋子裡蔓延,夕陽偷偷從屋子裡溜走,小魚兒帶領丫頭們點了燈,室内重新明亮起來。
楊鸢洛忍不住歎了一口氣,将聖旨往自己身邊拉了拉,說道:“這個……合乎禮儀嗎?
”
墨祈煜橫瞥了楊鸢洛一眼,涼涼的道了句:“哎喲,你竟然也有在乎禮儀的時候?
”
楊鸢洛頓時火冒三丈:“你什麼意思!
”
墨祈煜挑了挑眉,繼續悍不畏死的煽風點火:“若不是愛妃一而再再而三地在西秦太子面前展現才藝,他又怎麼會對愛妃感興趣,放着一幹皇子不要,偏指明要愛妃你來陪伴?
”
“……”
墨天昶派了王公公前來湘王府傳旨,讓湘王妃楊鸢洛陪同西秦太子厘陌遊玩京城。
饒是楊鸢洛離經叛道,不拘小節,也覺得這個旨意有些荒唐。
一個已經成婚了的王妃怎麼能夠陪伴他國太子遊玩呢?
何況幾個皇子也都還年輕,于吃喝玩樂上明顯要比湘王妃楊鸢洛高出不知道多少!
楊鸢洛郁悶,墨祈煜更加郁悶。
自己的妻子要陪着别的男人吃喝玩樂……
“那你說,我接下來要怎麼辦?
”
很難得的,楊鸢洛竟然肯開口向墨祈煜求助了。
這道旨意已經打破了楊鸢洛原來的計劃。
她原本是打算再去損壞墨西決在城中的一個小小據點的,順便查一查那晚到底是誰要害墨惜月與她。
可若是抽出時間來陪伴厘陌,她哪裡還能夠再去實施自己的計劃!
墨祈煜拿腔作勢的哼了一聲:“愛妃在娘家的時候,就常常女扮男裝出來行走,與本王的那幾個侄兒打得火熱,想必,一個蠻夷之地的太子,也不是什麼難題。
愛妃盡管去就是了。
”
“王爺說的是。
”楊鸢洛脾氣上來,也賭了一口氣,冷笑:“那本王妃就陪着那厘陌太子好好玩一玩兒,這幾日若是晚上不能回來,王爺盡管自去黎香閣休息便是,不用等本王妃了。
”
墨祈煜:“……”
南儲國多水,而水中有多種有睡蓮,夏日裡泛舟湖上,把酒談笑,賞荷品茗,是皇親貴族之間一直風行的風雅之事。
聖旨說是讓湘王妃楊鸢洛陪伴西秦太子厘陌,其實楊鸢洛也不過是占個名義罷了,哪裡真的能夠讓她一個婦道人家出來抛頭露面。
楊鸢洛盡管陪着厘陌,而到哪裡遊玩,玩什麼,卻是太子墨陵城和其他幾個皇子商議好了的。
幾個皇子中,尤以六皇子墨舒陽喜好玩樂,早就說要帶着厘陌去皇家草場騎馬狩獵,一逞威風。
然而這個提議卻遭到了其他幾個皇子的反對。
還是五皇子墨子歸說,不如就請西秦太子并一班随從泛舟青瓷湖上,再請了紅袖招的歌姬出來奏樂助興,也算是一樁雅事。
太子墨陵城當即拍闆決定。
于是大清早的,楊鸢洛就被幾個丫頭給叫起來梳妝打扮。
楊鸢洛如今的四個大丫頭中,小魚兒的針線是出挑的,翡翠于吃食上十分精通,白芷善于察言觀色,交際應酬,碧玺卻有着梳妝打扮的好本事。
本來就清麗動人的楊鸢洛在碧玺靈巧的雙手下更顯其風姿。
青瓷湖是南儲國京郊的一處最大的活水湖,流經南儲國全國的淨河便從青瓷湖穿過。
因為湖水清澈,雨天之後,在朦胧的霧氣之中,猶如青瓷盞一般,因此而得名。
南儲國皇家寺廟法華寺便依着青瓷湖而建。
一大早,住持遠宏法師便率領衆僧站在法華寺門口,迎接着遠道而來的貴客。
太子墨陵城翻身下馬,對着遠宏法師行了合十禮:“叨擾大師。
”
遠宏法師還了禮,目光在衆位皇子中梭巡,看到盛裝出席的楊鸢洛時,雙眼眯了眯,随即眼神就移到了楊鸢洛身邊作男裝打扮的墨惜月身上去,打了個哈哈,笑道:“許久不見小公主,如今出落得越發好了。
近日可還安好?
”
墨惜月皺了皺好看的遠山眉:“不好不好,才剛大病了一場。
今日父皇說什麼都不讓我出來,還是母後求了父皇,我才能夠出來的。
”
因為才病了一場,墨惜月原本圓潤的下巴此時尖尖巧巧,倒是顯現出一個妙齡少女的樣子來。
老住持哈哈大笑,側過身子,将衆位皇親貴族往法華寺中讓。
雖然太子位高權重,但是今日的主角卻是西秦太子厘陌和湘王妃楊鸢洛。
太子墨陵城再三讓了讓,楊鸢洛和厘陌才并排走進了法華寺。
經過遠宏法師身邊的時候,楊鸢洛隻聽耳邊傳來低沉蒼老的聲音:“王妃不該身處此世間。
”
楊鸢洛身子一震,再看向遠宏法師的時候,他已經笑眯眯地對墨惜月說話去了。
這一切發生得如此突然,突然得讓楊鸢洛覺得仿佛隻是一個夢境。
難道,這位深藏不露的大師已經看出了她并非真正的楊鸢洛?
……
法華寺離京城頗有段距離,因這一路上有楊鸢洛和墨惜月兩位女眷,衆位皇子沒有急着趕路,因而到了法華寺之後,已經是日近中午。
遠宏法師已經為衆人準備了素齋,按照太子墨陵城的計劃,吃過素齋之後,再小憩片刻,便可以泛舟湖上。
到了晚間,趕不回京城,便在法華寺中歇息一晚回去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