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樓果然不愧是南儲第一高樓,楊鸢洛從來沒有覺得爬一棟樓竟然會有這麼累。
也不知道當初宸妃娘娘是怎麼想的。
不過登上了摘星樓之後,楊鸢洛頓時覺得剛才爬上來的那辛苦都不算什麼了――和漫天伸手可及的星辰比起來,爬台階又算什麼呢?
楊鸢洛深吸一口氣,仰起頭,近乎沉醉地看着夜幕中的星空。
有多久沒有這樣看過天空了?
前世她是一個來去匆匆行蹤不定的殺手,從來隻是在夜幕的掩護下出行,卻講究月黑風高夜,哪怕是一點微弱的星子的照耀,她都會擔心會不會暴露自己的行蹤。
她也從來沒有機會停下來,好好地看一看這星空。
隻要到了晚上,她不是在被人追殺的路上,就是趕着去執行任務的路上,哪有這份閑情逸緻。
沒想到今天倒是托了墨惜月的福,看到了這滿天星辰。
墨祈煜則靜靜地站在一邊看着楊鸢洛。
柔和的星光灑在她的身上,使她整個人猶如披星踏月的仙子。
于是不由自主便将呼吸放得很輕,生怕打擾了楊鸢洛,打擾了這好不容易得來的美好與甯靜。
楊鸢洛都要醉了,眼前的美景讓她忘記了自己身處何時何地。
這個時候她才由衷地佩服起那個叫做淩月奴的絕色女子。
該是擁有怎樣的一顆七巧玲珑心,才能夠設計出這樣一座巧奪天工的建築,讓人可以離這些星星這麼近?
楊鸢洛也終于理解了墨天昶和宸妃娘娘半夜攜手共爬高樓的樂趣。
有深愛的人在身邊陪伴,一步一步走到高處不勝寒處,仰頭望星空,塵世間的一切煩惱都忘在腦後了。
“真羨慕宸妃娘娘和皇上啊。
”
這話一出口,楊鸢洛自己都禁不住笑話起自己來。
還以為她終究是跟别的女子不一樣呢,沒想到,也是一樣渴望着能夠如同宸妃娘娘那般,得到一個男子一生的真心呵護。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這大概是世間所有女子的渴盼了吧。
墨祈煜垂目一笑,仍是那副漫不經心的模樣。
背在身後的手卻慢慢地摩挲起那柄空白扇面的折扇來。
羨慕?
羨慕一個被當做影子的女子麼?
若是心甘情願地當另外一個女子的影子,宸妃娘娘應當是這世間最幸福的女子了。
可是那樣一個聰慧的女子,又怎麼甘心隻是另外一個人的替代品?
夜已經深了,墨祈煜微微有些疲倦。
天一亮,他就有大批的事情要做,繼續耗在這裡,隻能是浪費時間。
可又十分不忍心打斷這份美好與甯靜,再三思量,還是笑着開口道:“你說月丫頭囑咐你到這摘星樓來,難道隻是為了讓你看看這些星星嗎?
”
“真是掃興!
”楊鸢洛回身跺了跺腳,一不小心,她就在墨祈煜面前放下了所有的戒備,恢複了她這個年紀該有的模樣:“難道我沒事就不能來這看看星星嗎?
”
墨祈煜莞爾一笑:“當然可以,隻要本王的愛妃想要做的事情,這個世間還沒有人能夠阻攔。
”
楊鸢洛不以為然的瞥了他一眼。
不過這話這倒是提醒了楊鸢洛,墨惜月再三囑咐她要帶着墨祈煜來這裡,該不會真的隻是為了單純地看星星吧?
總得有個什麼緣故。
楊鸢洛開始在這個不怎麼大的觀星台上左摸摸右摸摸。
墨祈煜也跟在了楊鸢洛的身後,好奇地問道:“你在找什麼?
”
楊鸢洛揮了揮手,不耐煩地說道:“别吵!
”
毋庸置疑,摘星樓建造得十分雄偉,可是到了最頂端,這觀星台卻十分地狹小,仿佛就是為了讓兩個人并肩看星星不被打擾而設置的,再無其他。
楊鸢洛轉了一圈,就很是奇怪起來。
按理說這頂部的觀星台也應該很大氣才是啊,怎麼會隻有這麼一點點地方呢?
登上摘星樓的台階又是沿着摘星樓一直蜿蜒,修建在外面的。
那麼剩下的那些空間都去了哪裡了?
總不會是整個摘星樓都是實心的吧?
那可就太可笑了。
機關秘術已經達到了化境的宸妃娘娘留在世間被人津津樂道的摘星樓竟然是個實心的磚牆而已,有什麼好為人所稱道的?
世人不過就是因為這摘星樓是南儲第一高樓,再加上宸妃娘娘的身份所以才對此一直稱頌不已。
可楊鸢洛卻不相信宸妃娘娘能夠做出這種事情來。
從目前所了解的情況來看,宸妃娘娘不愧是世間奇女子。
這樣一個以聰慧美貌聞名天下的女子怎麼會慫恿墨天昶建造這麼一個誇大其詞的建築呢?
楊鸢洛堅信她建造摘星樓除了觀星之外,一定還有别的用處。
否則,摘星樓完工之後,那些工匠也不會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雖說那些工匠消失并不是宸妃娘娘的錯,從事情的發展來看,那些工匠後來很有可能是被墨天昶弄到了淨河村修建淨河菀居。
為了掩蓋鏡像機關的秘密,才被滅口的。
但是也不能從這一點就否認這座摘星樓一點秘密都沒有。
支撐楊鸢洛這麼想的最大的原因就是故弄玄虛的墨惜月。
相處了這麼久,楊鸢洛也漸漸地了解了性子古怪的墨惜月,做什麼都是有自己的目的的,她絕不會讓楊鸢洛和墨祈煜白白地跑到這摘星樓一趟。
“你是不是在想,這摘星樓剩下的空間都去了哪裡了?
”冷不丁地,墨祈煜就在楊鸢洛背後出聲,倒是把專心緻志想事情的楊鸢洛吓了一大跳。
“你知道?
”
仿若是能夠看穿楊鸢洛的心思,墨祈煜輕搖折扇,繞着這小小的觀星台走了一圈,笑道:“在你心目中,我最擅長的是什麼?
”
楊鸢洛不假思索,脫口而出:“吃喝玩樂啊!
”
墨祈煜點頭笑道:“不錯,本王最擅長的就是吃喝玩樂。
而這吃喝玩樂要想做到講究,沒有一雙好眼睛那怎麼能成?
”
楊鸢洛狐疑地問道:“你是說你早就看出了這摘星樓的詭秘之處?
”
墨祈煜點點頭,笑道:“不錯,你可知道宸妃娘娘的閨名?
”
“淩月奴?
”
“正是。
宸妃娘娘出生那日正是滿月之時。
傳聞當晚月色極好,天幕萬裡無雲,月朗星稀,月輝清澈,實乃一個極好的日子。
淩家的老太爺認為宸妃娘娘乃是一個極貴之人,怕取了表字壓了宸妃娘娘的命數,淩家人就一直以宸妃娘娘的排行十三來稱呼宸妃娘娘為‘十三娘’,直到宸妃娘娘十二歲生辰的時候遇到了當時還是太子的皇兄。
‘月奴’這個小字,是皇兄取的。
”
原來宸妃娘娘的名字還有這麼一番曲折。
一個女子,就連名字也是所愛之人相贈,此生此世,心中對那個人的愛慕與牽挂可想而知。
“可是,宸妃娘娘的名字跟這座摘星樓的秘密又有什麼聯系呢?
”楊鸢洛還是想不通,就算宸妃娘娘叫做淩月奴,難道這摘星樓竟是用這樣一個名字而做的玄機?
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
“你可知道這摘星樓一個月中有哪一天是決不允許任何人進來的?
”
楊鸢洛不耐煩:“别賣關子了,快說!
”
墨祈煜忍俊不已:“是滿月那一天。
”
楊鸢洛心中“咯噔”一跳,似乎有什麼東西從腦海中一閃而過,卻怎麼都抓不住。
淩月奴,滿月?
“即使是你和月兒、五皇子也不能進來嗎?
”
墨祈煜搖了搖頭:“皇兄隻有在那一天才會登上摘星樓,一待就是一個晚上。
起初,宸妃娘娘剛去的時候,皇兄辍朝三月,每日裡不是在昭化宮,就是在摘星樓,也曾因為夜裡風大而着涼過。
後來有一天,皇兄忽然不再夜夜都到摘星樓來,而隻在每個月的滿月那天到摘星樓裡來。
因此,去未央宮的日子也推遲到了每個月的十六。
”
楊鸢洛感覺自己都要跟不上墨祈煜的話了,怎麼又跟皇後娘娘扯上關系了?
“宮裡規定,每月十五,皇帝必須要留宿未央宮,陪伴皇後。
這是保證後宮風氣之正的根本,也是祖宗的遺訓。
當年就算皇兄再怎麼疼愛宸妃娘娘,甚至到了日日夜夜都要宸妃娘娘陪伴在身邊的地步,每個月的滿月之日還是會留宿在未央宮的。
宸妃娘娘仙逝之後,除了因為昭仁嘉德這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封号之外,讓大臣們起争議的就是皇兄忽然要将留宿未央宮的日子推遲到十五。
不過因為皇兄每個月還是會留宿未央宮的,大臣們也就不在乎到底是十五還是十六了。
”
不知道為什麼,楊鸢洛總覺得墨祈煜在談到那位世間奇女子宸妃娘娘的時候,笑容十分地苦澀。
難道這個纨绔子弟心裡也會對天妒紅顔的宸妃娘娘扼腕歎息嗎?
“從那以後,皇兄每個月十五的晚上必定會在摘星樓待整整一個晚上,雷打不動。
隻要到了那日,晴空萬裡,月朗清輝,皇兄就一定會到摘星樓。
除非那晚沒有月亮。
”
“這就奇怪了。
”楊鸢洛坐在觀星台的台階上,看向漫天的星星:“明明叫做摘星樓,明明是觀星台,為什麼要跟滿月扯上關系?
”
墨祈煜撩起袍子,挨着楊鸢洛,也在台階上坐了下來:“這也正是本王想不通的事情。
月兒有沒有告訴你,豆蔻到底是怎麼活下來的?
”
楊鸢洛搖了搖頭。
那個鬼丫頭機靈的很,肚子裡又有那麼多的秘密,一張嘴卻十分緊,怎麼撬都撬不開。
指望能夠從她嘴裡知道什麼秘密那可要比登天還難。
墨祈煜将那柄折扇插到腰間,一手指了指這觀星台,壓低了聲音說道:“月丫頭一定告訴你,豆蔻是在昭化宮活下來的,其實不是,豆蔻是在這觀星台活下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