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楊鸢洛猜的不錯,墨惜月背着人出來一趟不容易,這會兒肯定是要做些什麼不能夠讓他人知道而又很要緊的事情,自然不會這麼輕易地就回去。
果不其然,墨惜月笑了起來:“皇嬸又來說笑了。
皇嬸以為那法華寺是什麼地方?
豈能是皇嬸說來就來,說去就去的?
法華寺可是皇家寺廟,入夜時分,沒有手劄,是不能夠随意出入的。
還有,光遠大師向來不待見皇叔,别說是皇叔深夜求見參禅了,此時此刻,就算是父皇來了,光遠大師也不一定會見父皇。
今日你我二人得以拜見光遠大師,也不過是機緣巧合罷了。
”
沒想到這個小丫頭不急着解釋敷衍,倒反将了她一軍。
楊鸢洛微微一愣,随即笑道:“月兒是怎麼出來的,我便是怎麼出來的。
”
墨惜月的笑容停滞了瞬間,随即哈哈大笑起來:“皇嬸果真是個再有趣不過的人了!
隻是這話在别人面前說說尚可,在我面前可不能說。
因為皇嬸就算有千萬種方法從法華寺中出來,也絕對不會和我有一樣的方法。
”
楊鸢洛不置可否:“我怎麼出來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夜色已深,不如我們回去吧。
”
墨惜月搖了搖頭,像小孩子一般賭氣地說道:“要回去,皇嬸自己一個人回去就是了。
可千萬不要拉上我。
好不容易出來一趟,還沒有玩夠呢,怎麼能輕易回去?
難道整日裡陪着那色眯眯的西秦太子,皇嬸就不累嗎?
”
“要我回去也可以,隻是我既然已經在這裡碰見你了,便無論如何不能夠丢下你一個人,必定要保證你的安全才是。
你去哪裡,我便去哪裡。
”
見楊鸢洛如此堅定,墨惜月也沒有了法子,隻好哀歎一聲,道:“皇嬸,我真是服了你了。
好好好,你跟着我吧。
隻是今日之事,皇嬸可不要對外人說半個字,就算是皇叔也不行。
若是皇嬸答應了我這件事,那我今晚就帶着皇嬸開開眼界去。
”
楊鸢洛欣然應允:“這是自然,你放心便是。
”
兩個人達成了協議,又悄沒聲息地往更荒涼處行去。
可她們誰都沒有發現,身後不遠處的灌木叢中,正低伏着兩個人。
“王爺,好像是王妃和公主殿下。
”
墨祈煜用手指在唇間比了個噤聲的動作,待楊鸢洛和墨惜月走得遠了,才壓低了聲音:“這兩個臭丫頭,真是不知死活!
”
寄緒沉吟道:“白芷做事情也不太不盡心了一些。
”
墨祈煜輕輕搖了搖頭:“與白芷無關,是她太狡猾。
恐怕自咱們出了法華寺,她便一直在身後跟着。
方才若不是咱們謹慎,自青瓷湖那邊繞過來,恐怕她還跟着呢。
至于月兒那裡,本王倒是好奇。
她那裡耳目衆多,她到底用了什麼法子,竟然神不知鬼不覺地跑了出來?
”
墨祈煜都想不明白的事情,寄緒自然也想不明白了。
尋思片刻而無果,墨祈煜擺擺手,道:“今夜恐怕要出大事,跟上她們!
”
兩條黑影自灌木叢中飛起,一前一後,遠遠地跟着前面慢騰騰走着的楊鸢洛和墨惜月。
墨惜月不會武,走上一陣子路就要歇息一陣子,好在她還不是個十分嬌氣的小姑娘,就算再怎麼累,也不吭一聲。
這一點倒是讓楊鸢洛刮目相看。
“月兒,咱們已經走了快半個時辰了,你現在可以告訴我,我們這是要去哪裡了吧?
”
墨惜月扶着身邊的山石,嬌喘連連,一手捏着帕子指了指黑暗中的前方:“就要到了。
翻過這座小山坡,山腳下的那座廢棄的園子就是了。
”
楊鸢洛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我們為何要長途跋涉到那廢棄的園子裡去?
”
墨惜月神秘地勾了勾嘴角:“皇嬸難道沒有聽說過那座園子?
”
楊鸢洛幹脆就實話實說:“沒有,我連這附近有這麼一座園子都不知道。
”
前世楊鸢洛的确經常到這法華寺裡來,但也隻是限于夜間潛進法華寺。
她倒是對這周圍的地形頗為熟悉,知道南儲國的母親河淨河流經青瓷湖,在此處蜿蜒盤旋,沿岸滋潤了不少村莊農田。
早些年淨河也曾在雨季決堤過,讓百姓苦不堪言。
而墨惜月七歲所做的《水安賦》便主要是針對治理淨河而言,其所提出的水利十九則将淨河治理得服服帖帖,沿岸百姓沒有一個不稱贊的。
至今,還有些沿岸的城鎮專門為墨惜月修建了生祠,日夜香火不斷,以供後人膜拜。
這小丫頭不會是要帶她去祭拜自己的生祠吧?
可楊鸢洛卻沒有想起來這附近有墨惜月的生祠啊。
充其量,方圓幾裡地似乎還有個淨河村,卻也不過是個小村莊而已。
難道墨惜月要帶她去那裡?
那裡又有什麼好去的?
難不成,鬼鬼祟祟的墨祈煜和寄緒也是要去那裡?
“哎呀算了算了,皇嬸從前是養在深閨的大家閨秀,哪裡會知道這些事情。
說起來,這可是皇家的又一樁秘辛了。
”
楊鸢洛愕然,一座小小的廢子莊園與皇家怎麼還扯上關系了?
“難道又是跟三皇子的母妃有關?
”
墨惜月的興奮溢于言表:“皇嬸真是一個聰明人!
大抵我朝能夠稱得上秘辛的也隻有隆平七年春的那件事情了。
方才我所說的那個園子,就是父皇為何昭儀所建。
”
竟又是跟墨西決有關!
楊鸢洛自借了楊大小姐的身子在這世間重生以後,就一直在琢磨,到底墨西決的軟肋是什麼呢?
在楊鸢洛的印象中,不管是夜寒閣的閣主滄流殇,還是南儲國的三皇子墨西決,看上去都似乎是一個無懈可擊的人,根本就找不到任何破綻,堅不可摧。
這樣的人,如何不可怕?
隻要能夠找到墨西決的軟肋,對付起來就容易得多了。
而倘若能夠從這些皇家秘辛中剝絲抽繭,說不準就可以找到一些蛛絲馬迹。
“皇嬸大概還不知道吧,這淨河村就是何昭儀的家鄉呢。
”
想不到這小小的淨河村竟然與皇家有這麼大的淵源!
看着楊鸢洛有些驚詫的臉,墨惜月頗有幾分得意,似乎是迫不及待要向楊鸢洛炫耀似地說道:“不過這也不怪皇嬸。
隆平七年春的那場禍事在宮中鬧得沸沸揚揚,最後還不是被父皇給壓下來了?
知道内情的人如今也早就已經死光了。
民間又能知道幾分?
就是皇嬸這樣人家的女兒,若是上次我不告訴皇嬸,皇嬸又怎麼知道三哥哥的母妃竟然不是楚貴妃,而是一個早已經被世人遺忘的何昭儀?
”
此話不假,若是沒有與墨惜月這般投緣交好,恐怕楊鸢洛也不會知道墨西決這麼多秘密,難道這就是光遠大師所說的,墨惜月能夠給她帶來的莫大的好處?
“這座宅子名淨河菀居,是父皇親手畫了圖紙,請了能工巧匠建造而成,并以何昭儀閨名‘菀’字而命名,可見父皇對何昭儀的寵愛。
何昭儀生前,父皇還曾經帶着何昭儀和三哥哥到這淨河菀居小住過一段日子呢。
當時宮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嫉妒眼紅。
”
生性孤僻的墨西決幼年那樣慘淡,恐怕随着雙親到這世外桃源中的那段時光,是他記憶中最溫暖的美好了吧?
楊鸢洛嘴角微微彎了彎,興許,在這裡,還真的能夠找到什麼有用的東西:“月兒又是從哪裡知道的?
從你那位已經出宮頤養天年的奶娘那裡?
”雖然很想知道那座淨河菀居的一切,那楊鸢洛更想知道,墨惜月是如何得知這座淨河菀居的事情。
“我也歇息得差不多了,咱們邊走邊說。
”
“好。
”
兩個人在黑夜中跌跌撞撞往前趕路,殊不知身後的墨祈煜和寄緒已經将二人的對話一字不差地聽了去。
“王爺,小的并不知道這座宅子背後還隐藏着那麼多的秘密。
這何昭儀,小的也是第一次聽說呢。
”
墨祈煜的臉上竟然露出了一種悲天憫人的神色,這神色看的寄緒有些發慌。
王爺從來沒有這種眼神看他,如今給他的感覺,就好像他是一個世間最可憐最可悲的人。
“王爺,您怎麼了?
”
墨祈煜抹了把臉,腰間的那把空白扇面的折扇還在,扇柄上所綴的玉墜在山風的吹拂下搖搖晃晃:“你不知道也好。
那位何昭儀,已經是陳年往事了,提她做什麼。
不過那所宅子既然與何昭儀有關,那麼如今我們就非去不可了。
到了那裡,你小子要給本王睜大眼睛好好地瞧瞧!
”
寄緒一頭霧水:“王爺,不就是一座荒廢的園子嗎?
最近還鬧鬼呢。
咱們不是來瞧瞧為什麼鬧鬼嗎?
為何要仔細地瞧這破園子!
就算是那個什麼何昭儀住過的又能怎麼樣?
如今也不過是一個荒廢的園子罷了……哎呀!
”
寄緒話還沒說完,頭上就狠狠地被墨祈煜打了一下。
“本王讓你仔細瞧你就仔細瞧就是了!
哪裡來的那麼多廢話!
你難道不知道,月兒她就是一個機關秘術的癡子?
能夠讓她感興趣的屋子,絕對不是鬧鬼這麼簡單。
你跟着我也這麼多年了,還文不成武不就的,本王要你何用!
”
寄緒頗為委屈地抱住了頭:“可是王爺,您還沒說,為什麼要小的仔仔細細地瞧那破園子呢?
”
墨祈煜氣急敗壞的聲音已經自遠處傳來:“你好好瞧着,回去也畫個圖紙,本王要建園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