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楊鸢洛收拾好準備離去時,墨祈煜正在庭院中讀書。
側身坐在一塊自然成型的橫卧青石塊上,後背閑适地靠着樹幹,一身簡單白衣勝雪,陽光從樹縫中漏落在他身上,像極了山中谪仙。
楊鸢洛覺得自己走之前應該跟他道聲謝。
這幾日,墨祈煜果然履行諾言,始終留在王府教她茶藝。
而她的傷也好得神速,不知是不是這邊天價的藥的效果。
楊鸢洛悄然立于院門外,忽然覺得若是就這麼看着,墨祈煜果然不愧南褚“第一繡花枕頭”的貌美盛名。
剛想到這兒,就聽那邊傳來墨祈煜不大不小的自語:“好悶啊,那個大麻煩到底何時才能好啊?
……”
“……”
楊鸢洛頓時打消了上前道謝的念頭,直接離了王府。
“主子,她走了。
”寄緒在樹下吐吐舌頭。
“嗯。
”墨祈煜像是早已知曉般地朝楊鸢洛剛才伫立的方向看了眼,張開修長的十指遮了遮指縫透過的陽光:“接下來的花朝會,就要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
“您夜裡鑽研相關書籍再糅合成最易記住的形式教與她,也勞累了。
”寄緒在一旁微笑,隐隐還含着幾分好奇:“主子,這楊家小姐身上,可是有什麼過人之處?
”
主子特别對待的人,必有其特别之處。
墨祈煜負手而立,微微皺着眉心思考:“好像除了腦子聰慧于常人一點,舌頭較一般人毒上點,性子比尋常女子倔一點,也并無什麼過人之處。
”
寄緒:“……”
“哦對了,這個忘了給她。
”墨祈煜突然似想起了什麼,手腕一翻,一根梅花銀钗赫然出現在手上。
這是當日楊鸢洛在馬場受傷之時,從她身上掉下來的,通體純銀,一端為工匠雕刻出的傲雪寒梅,簡單質樸,尖頭處略有磨損。
弄玉梳送來的情報裡,楊鸢洛從小深居陋所,受盡相府女眷欺淩,雖為嫡女,衣食住行卻甚粗陋。
這半舊的梅花銀钗,隻怕是她唯一一件值錢的物件了罷?
指間銀钗翻轉之際突然一絲白光掠過,豎起細看,銀钗之中,似乎有東西。
細細一看,頓覺有趣。
而另一件聽來的事,也很有趣。
險死還生的楊家大小姐,一夕之間竟像換了個人般的性格大變。
所以從前的楊鸢洛,原來……并非今日所見,至少表面上不是。
--“情況清白,曆史簡單。
用秘藥調查過她母親,據萬氏吐露,楊鸢洛如今才華,确實是她偷偷教授所得。
至于那位她們母女在數年前偶遇的江湖奇人,無名無姓無來曆,恐怕就不是短短幾日所能查到的了。
不知王爺為何要我查這麼一個并無可疑之處的閨閣女子?
”
弄玉梳的這番話,墨祈煜這幾日時常回想。
然而越是想,便越是生疑。
畢竟,太過沒有破綻的東西,才是最大的破綻。
楊鸢洛孤身回府,吩咐雪影提前回去打點留心。
那個來她小苑的人,還不知是何方神聖。
她自是不知,自己之前的無意之舉,竟當真幫了她阻隔了幾方的追查。
江湖殺手素來謹慎,從不輕易相信任何人的承諾,哪怕萬氏是原來這身體主人的生母。
所以為策萬全,楊鸢洛動用了保險手段--用藥催眠了萬氏,防的就是她在無意識的情況下,語出錯漏。
接近小苑之際,忽然隐隐有淩亂腳步聲傳來,楊鸢洛心生警覺屏息靠近,竟聽到了雪影變了調的求饒聲:“二少爺,二少爺饒命……咳咳……”
楊鸢洛頓時勃然大怒:“住手!
”
隻見楊仲庭正将瘦小的雪影掐着下巴抵在假山上,神色間滿是陰沉與狠厲,雪影滿臉醬紫困難喘息。
身材高大的楊仲庭被驚了一下,下意識松開,轉頭便見楊鸢洛同是滿臉陰沉地盯着他那停在半空的手。
冰魄般肅厲的眸色間猶如藏着一把寒風凝成的冰刃,銳利而殺氣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