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祁煜回湘王府的時候,剛好趕上了晚膳時間,楊鸢洛正在用膳,瞧他回來連個正眼也沒給他就撂下筷子,轉身到書桌前看書去了。
墨祁煜自顧自的坐下吃飯,似乎是不謀而合一般,他也沒主動搭理楊鸢洛。
一旁的知曉和知畫上前來服侍,知畫偷偷撇了楊鸢洛一眼,稍微矮下身子,附在墨祁煜耳邊小聲道,“王爺,皇上病重,王妃今兒白天去了皇宮。
”
墨祁煜聽完一愣,然後微微點頭,也沒有去問楊鸢洛皇上的身子到底如何,自己吃完飯就離開了。
楊鸢洛自個兒在屋裡,好不委屈,她實在是想不明白,她自己這是圖個什麼。
墨祁煜離開之後沒有去皇宮,本來按照往常的規矩,他得知皇上病重之後理應去宮中探望,不過現在這個情況,他獨身一人在宮中露面不太好,楊鸢洛既然去了,那也就算是代表他了,他好避避嫌。
夜裡,一切又重歸于寂靜,仿佛整個世界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而所有的波濤洶湧的隐藏在這樣濃稠的夜色之下。
一輛刷着紅漆的流蘇馬車停在湘王府門前,梳着雙鬓的藍衣小丫鬟從裡面走出來,跳下馬車,和車夫一人站在馬車的一邊,似乎都在等候着裡面的人出來。
片刻之後,一隻白皙修長的手不緊不慢的拉開簾子,随後,那隻手的主人緩緩伸出頭來,一手搭在丫鬟的肩膀上,慢悠悠的下了馬車。
那車夫馬上又去王府的大門前敲門,小丫鬟就攙扶着公儀心圓站在門口等待着。
敲了半天,府内守門的人這才懶洋洋的起身,皺着眉頭抱怨道,“誰啊?
這大半夜的……”
雖然不情願,但那人還是匆匆的披了一件衣服去開門。
門外的車夫問了好,這才道,“我家小姐想見王爺,麻煩你去通報一聲。
”
守門的人往車夫身後看了一眼,果然看見兩位女子,一個身着紅衣,身材纖瘦高挑,另一個圓臉藍衣,一看就是個丫鬟,氣質上就不一樣。
但他還是謹慎地道,“這麼晚了,王爺都睡了。
而且,你們有帖子嗎?
”
他這話可不是鄙夷,雖然大晚上的,門口的燈籠燈光照不到那兩位姑娘的身上,不能單從衣服的款式和面料上判定她們的身份,但一瞅那位小姐就是大戶人家出身,他定是惹不起的。
可是,見人總該是有帖子的,沒有帖子就來拜見,本就失禮了,他更不可以随着她們的想法來。
車夫回頭看了公儀心圓一眼,又道,“我家小姐是外地來的,比較匆忙,還望你能通融通融,去跟王爺說一聲,就說是公儀小姐,你家王爺肯定知道是誰的。
”
守門的一聽他這話,心中就有數了,看來這個公儀小姐是王爺的老友,既然如此,他理應去通報王爺一聲,别耽誤了王爺的正事兒,“這樣吧,你們先在這兒等着吧,我去告訴王爺一聲,等會兒給你們答複。
”
“好。
”車夫點頭後,守門的又把門關上了,匆匆趕往觀瀾院。
墨祁煜和楊鸢洛都睡下了,守門的在外
邊敲了半天的門才有守夜的丫鬟來開門,“怎麼了?
這麼晚了什麼事兒啊?
王爺和王妃都睡着了。
”
今晚剛好輪到翡翠守夜,平日裡翡翠就是比較踏實的丫鬟,平時她也就是給王妃梳梳頭,端茶倒水都是白芷她們做的,她的閑工夫也多,所以讓她來守夜她也算任勞任怨。
“你去通報王爺一聲,說遠道而來的公儀小姐求見,此時正在門外等着呢。
”
“公儀小姐?
”翡翠愣了一會兒,不過馬上就想到了公儀心圓,有些狐疑的看了守門的一眼,“是不是高高瘦瘦的,穿紅衣服?
”
印象之中,每次公儀心圓來王府中見王妃的時候都是一身紅色的裙子。
不過……他說公儀小姐?
不應該是心圓公主嗎?
“是啊,原來你也知道,剛才我還懷疑是他們瞎說的呢,看來哪位小姐的确是王爺的好友了。
”守門的侍衛大松了一口氣,剛想催促翡翠動作快點兒,就聽翡翠質疑道,“你确定是位小姐?
”
她的本意是質疑來訪之人的身份,可是守門的侍衛卻理解成了是在質疑那人的性别,便調侃道,“是小姐還是公子難道我還看不出來嗎?
雖然天黑了點兒,但我男的女的還是分的清的,你快去通報王爺。
”
翡翠還想說些什麼,最後還是咽了回去。
畢竟如果那人真是心圓公主的話,這麼說定是不願意透露自己的身份,她也沒必要揭穿。
不過……翡翠疑惑的是,要真是心圓公主,怎麼就這麼不聲不響的來了?
而且,她要是來湘王府找的也應該是王妃,而不是王爺啊?
這麼想着,翡翠還是進了屋,小心翼翼的上前招呼墨祁煜,“王爺,王爺醒醒,奴婢有事禀告。
”
墨祁煜淺眠,很快就醒了,眼神有些迷蒙,雖然從睡夢中被叫醒讓他很不悅,但是翡翠一說有個公儀小姐要見他,墨祁煜立馬睜大了眼睛,精神徹底清醒過來。
他自然是也想到了公儀心圓,可是公儀心圓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在北疆嗎?
怎麼又回南儲來了?
還是……她根本就沒走?
墨祁煜覺得事情蹊跷,而且,前陣子他還被查出身中情蠱,即使不願意相信,但這事兒估摸着和北疆國也脫不了幹系。
北疆的人才會種蠱,興許從公儀心圓身上也能找出點兒線索來。
“請公儀小姐到書房,待本王梳洗完畢就過去。
”
“是。
”翡翠低聲應了,然後出門通知守門的侍衛。
墨祁煜穿衣洗臉,一會兒功夫就完成了,然後往床上看了一眼,見楊鸢洛還在熟睡着,便頭也不回的往書房趕去了。
當關門聲響起之後,楊鸢洛緩緩的睜開眼睛,雙拳在被子之下不由自主的握緊起來。
她當墨祁煜這些日子怎麼就對她冷淡了?
原來是因為公儀心圓!
還說什麼不相信他自己中的蠱毒是公儀心圓所下,現在他不就是被公儀心圓所迷惑了?
大半夜的也起來巴巴的去見人家,呵,公儀心圓不在的時候也沒見他對哪個女子這樣,就連他曾經的紅顔知己弄玉梳都沒有這個待遇。
這個心圓公主與他不過是見過幾次面罷了,想來,這個情蠱還真是厲害。
阿文也有段日子沒來了,說是研究蠱毒呢,看來這幾日她得找機會見一見阿文了。
書房裡,翡翠早就招呼了知曉知畫兩人進來服侍,燃了蠟燭和油燈,昏黃的光線照得整個房間裡溫暖而又舒适。
公儀心圓在翡翠的帶領下進入書房,知曉和知畫對視了一眼,一個上前倒茶,另一個請公儀心圓坐下,道,“王爺還在洗漱呢,等會兒就來了,公儀小姐稍後。
”
她們平日裡都是貼身伺候墨祁煜和楊鸢洛的,怎麼會沒見過公儀心圓,但是今日她以“小姐”的身份來見,她們也就裝傻随着她,畢竟太聰明的丫鬟不讨主子的喜歡。
公儀心圓将身上穿着的紅色連帽大氅脫下來,微微一笑,一副大氣灑脫的模樣,“多謝款待了。
”
知曉和知畫心裡倒不覺得有什麼,偏偏翡翠就看不慣她。
公儀心圓大半夜的來找王爺,讓王爺把王妃晾在一邊,王妃這是睡着了不知道,要是醒着,肯定會不高興!
即便如此,可是她到底是客人,翡翠也不敢怠慢,安頓好之後就又回到觀瀾院守夜了。
很快,墨祁煜穿戴整齊的出現在書房裡,見到公儀心圓的時候故作驚訝道,“心圓公主?
怎麼是你?
剛剛聽丫鬟禀報說是遠方來的老友公儀小姐,本王還想了半天呢,真沒想到是心圓公主你。
”
公儀心圓從座位上站起來,眉目含笑,“心圓失禮了,這麼晚來拜見王爺,給王爺添麻煩了。
”
墨祁煜搖了搖頭,又問,“公主遠道而來,一路颠簸,要不要先吃些東西?
”
“不必了,王爺不必麻煩了。
心圓這一路快馬加鞭的趕過來,就是想問王爺一些事情。
”公儀心圓直勾勾的盯着墨祁煜的眼睛。
墨祁煜迅速的移開目光,心中鼓跳如雷,“有什麼事情是這麼急着說的?
公主年前趕來南儲國的京都用了半個月,這一次快馬加鞭,肯定吃了不少苦,沒有好好休息過,這樣吧,我先安排公主和你的車夫還有丫鬟休息,有話也不用急着現在說,明日一早,本王為公主接風洗塵,到時候公主休息好了,有什麼話,我們再細說也不遲。
”
墨祁煜說完,也不給公儀心圓反駁的機會,直接沖旁邊的知曉和知畫吩咐道,“你們去收拾三間屋子給公主和她的仆從。
”
兩個小丫鬟跟在墨祁煜身邊久了,自然懂得墨祁煜的心思,當即便對公儀心圓道,“心圓公主,請随奴婢們過來吧。
”
公儀心圓面無表情的擡眼看了看墨祁煜,最終緩緩的勾起一個笑容,還是答應道,“也好,王爺說的對,心圓就先去休息,明早再說。
”
墨祁煜垂眸對她笑了笑,待知曉和知畫領公儀心圓離開之後,他這才轉過身,盯着門口公儀心圓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