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王府的院子中,夜晚分外甯靜,稀稀拉拉的落雪聲在這裡都襯得更加明顯。
角落之中,一燈如豆,搖搖曳曳。
白采荷有些心緒不甯,呆坐到了深夜,眼瞧着那幾個照看她的丫鬟有些不耐煩了,白采荷便道,“幾位姐妹快些回去歇息吧,這都深夜了,采荷一個人也并無不妥。
”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這幾個女子名義上是她的丫鬟,可實則又何嘗不是王妃派來監視她的?
白采荷不敢惹怒她們,甚至于都不敢拿她們當丫鬟,隻好姐妹相稱,免得惹了她們不快到時候為了報複在王妃面前說道她,她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說到底她也不是害怕這幫丫鬟,而是害怕王妃。
幾個丫鬟面面相窺,王妃可是特意吩咐她們叫她們寸步不離的跟着白采荷的,萬一她們就離開這麼一會兒白采荷出了什麼事情,王妃決計不會放過她們的。
最終,幾人打頭的那個道,“你們幾個回去吧,我留在這裡陪伴白姑娘。
”
另外兩個丫鬟感激涕零,這便紛紛退下去了。
期間,這三人并無一人問過白采荷的意見,可見真的沒有把她當成主子。
白采荷暗自苦笑了一笑,随後又擡起頭來沖着留下的那個丫鬟勾勾嘴角,目光裡帶着些許歉意。
她如此卑微,隻不過是想求個安身之處。
在生命面前,其實自尊根本不算什麼。
都說大丈夫堅貞不屈,可她不過是一個小女子,能活下去,便是萬幸。
沒過多久,白采荷也支撐不住了,放下手中的書籍,道,“姐姐回去休息吧,我也這便歇着了。
”
那丫鬟是個警惕謹慎的性子,卻道,“等白姑娘睡下了我便回去。
”
白采荷隻好點了點頭,自己到屏風後面脫下外衣,然後鑽到了被子裡面。
那丫鬟過了一會兒,看上去似乎也累得不行,這才吹熄了蠟燭,快步往屋外走去。
白采荷聽見腳步聲漸遠,從清晰直到模糊,最後悄無聲息,這才小心翼翼的睜開了眼睛。
不知為何,她身子極其疲累,可是偏偏就是睡不着。
胡思亂想了一會兒,白采荷想着總不能一夜不睡,才剛剛閉上眼睛,忽聽一陣破空聲,在這寂靜的夜裡面極其清晰。
白采荷一驚,迅速睜開眼睛坐起來,緊張的看了看屋子裡面,并無任何不妥。
可是越是這樣就越讓人浮想聯翩,白采荷咬緊了牙關,不敢出聲,敏感的神經緊繃,小心翼翼的挪下床去,繞過了屏風,白采荷感覺到一陣冷風吹過,身子不由得打顫。
在看到大開的窗子時,白采荷的心才微微放下來。
原來隻是起風将窗子吹開了!
白采荷順着窗子伸出頭去看了看,外面漆黑一片,連月光都沒有,今日有雪,烏雲将月亮擋住了,安靜得不像話。
有雪末兒落到了她的臉上,冰涼冰涼的,激得白采荷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迅速收回腦袋,将窗子關上。
剛一轉身,白采荷的嘴巴忽然被一張泛着涼意的大手捂住,白采荷一驚,想要大吼,可是卻是徒勞,嘴裡發出的隻是“嗚嗚”的聲音,那人力氣極大,将她禁锢在懷裡,毫無還手之力。
白采荷一時太過于着急,完全忘了自己還會一些防身之術,隻是現在為時已晚,她的手腳都被那人死死攥住,掙脫不開,失了先機。
白采荷皺眉,慢慢冷靜下來,因為那人隻是将她束縛住了,再沒有任何舉動。
良久,她才聽到一聲低啞的嗓音,附在她的脖頸間,呼出的熱氣惹得她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别動,是我。
”
白采荷一怔,渾身僵硬,仿佛肌肉和骨頭都被凍結了一般。
這個聲音,太熟悉了,她太熟悉了。
墨傾城感受到了她的安靜,慢慢放開了她的嘴巴,可是禁锢她身體的手卻絲毫沒有松懈。
“四……”白采荷剛張了嘴,墨傾城就又重新附上了她的嘴巴,目光淩厲,攥住她的手腕逼着她和自己對視,“噓――小點聲。
”
白采荷驚恐的瞪大了眼睛,然後緊抿着嘴唇,重重點頭。
墨傾城這才将手又收了回來,看她害怕的樣子,心想:量白采荷也沒有能耐和他對抗,跑不了的。
白采荷忽然被放開,沒有防備,可能因為剛才受了驚吓,腳下一軟,“噗通”一聲跌倒在地。
墨傾城皺了皺眉毛,望着窗外,沒有聽見腳步聲和響動這才放下心來,繞有興緻的盯着白采荷因為害怕而瑟瑟發抖的身子,一張俏麗的臉上滿是蒼白。
他蹲下身子,大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嘴角微勾,揶揄道,“在王府吃得不好嗎,瞧這小臉瘦的,下巴都尖成這個樣子了。
看來,還是本皇子對你好,在本皇子的府邸裡時,哪需要你如此下賤的對着幾個小丫鬟叫姐妹?
嗯?
你說是不是?
”
白采荷張了張嘴,卻什麼都沒說出來,隻是抖得更厲害了。
為什麼她在這裡的事情,墨傾城竟然全部知道?
墨傾城好像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似的,嗤笑了一聲,“你是不是在疑惑,我是怎麼知道你在這裡的?
”
白采荷瑟縮了一下,點了點頭,又搖頭。
隔着這麼近的距離,墨傾城身上的怒氣幾乎席卷了她,讓她不知道要怎麼回答才好。
墨傾城彎起了嘴角,目光卻逐漸轉為陰狠,聲音如同從地獄裡面傳來,“你以為,你真的能逃得掉我的手掌心嗎?
就算你走到天涯海角,隻要你還活着,哦,不,即便你的屍體腐爛發臭了,隻要肉體還剩下一點渣,我都能找到你。
”
白采荷的眼睛裡全是驚恐,無力的攤坐在地上,身上的肉像是被墨陵城的目光一片一片淩遲着,她啞着嗓子,幾不可聞地說道,“不要……”
這個人是惡魔!
墨傾城是惡魔!
白采荷想要扯着嗓子喊出來,叫出來,叫大家都來看看平日裡仁慈寬厚的墨傾城的真面目。
可是她也知道,若是她發出的聲音将别人引來了,那麼墨傾城将會毫不猶豫的将她殺死在這裡。
不用懷疑,這不是白采荷憑空的臆想,想想太監小桌子是怎麼死的,那麼白采荷有如今的顧慮,也不是沒有理由。
“不要?
”墨傾城像是聽到了什麼有趣的東西,眼睛眯起來,像一隻可怕又迷人的貓,危險蓄勢待發,“我也沒對你怎麼樣,你不要什麼?
是叫我……不要殺你嗎?
還是……不要這樣?
”
話音還未落,墨傾城的大手就覆上了白采荷的腰間,指尖隔着薄薄的裡衣摩挲着她的腰線,白采荷不禁打了個冷顫,想要逃開,隻是微微挪動了一點,墨傾城的臉色就變了,白采荷不敢再動,隻能僵在那裡。
墨傾城仿佛是故意挑逗她似的,雙手在她的脖頸和腰間流連,濕熱呼吸噴在她的臉上,可是這種情況,卻絲毫不會讓人情動。
望着白采荷的目光,墨傾城語氣難得溫柔地問道,“你怕我?
”
白采荷咬了咬嘴唇,顫抖着聲音道,“怕……”
墨傾城目光一凜,停在她脖子上的手突然毫無預兆的掐住她的脖頸,質問道,“怕我還要逃跑?
我看……你膽子還是挺大的嘛!
”
白采荷吃痛,倒吸了一口涼氣,雙手使勁兒的往外扒着墨傾城卡在她脖子上的手指,卻依舊徒勞無果,她嗓子痛得很,說不出話來,隻好拼命搖頭,眼淚順着臉頰嘩啦啦的淌下來。
墨傾城又換上笑臉,松開她纖細的脖頸,白采荷重獲新鮮的空氣,大口的呼吸着,墨傾城擡手拭去了白采荷臉上的淚珠,“哭什麼呢?
隻要你好好的待在我身邊,至于受這樣的苦嗎?
”
見白采荷沒有反應,墨傾城又道,“那些事情你都和楊鸢洛說了,是吧?
”
白采荷沒法回答,她知道,恐怕今日,她免不了一死了。
墨傾城曾經讓她來王府為他做眼線,幫他尋找南儲國脈的地圖,可是她沒有答應。
這就足夠她死一次了,可是墨傾城卻留了她一命,隻是限制了她的自由,她不知好歹,又逃跑至此,将事情都告訴了王妃。
恐怕這一次,她真的沒有那麼幸運了。
“沒關系,說便說了吧。
隻要你還是本皇子的人,我自然會眷顧你的。
”墨傾城的溫柔讓白采荷不知所措。
他總是這樣,喜怒無常,妄圖控制所有人的生活,隻要忤逆了一點點他的意思,都會受到懲罰。
剛剛來到四皇子府的時候,白采荷對墨傾城是有愛慕之心的。
試想,任何一個有錢有權有勢,長相又是人中龍鳳的男子英雄救美,恐怕被救的那個女子都無法不對“英雄”産生愛慕之心。
更何況表面上的墨傾城看起來是那麼的彬彬有禮。
可是越多的接觸就讓白采荷越害怕,越想逃離。
直到幾日前的那件事,墨傾城讓她去做卧底,白采荷徹底爆發,第一次拒絕了墨傾城的要求,随後便落到了階下囚的地步。
“不,我不會再幫你做事了。
四皇子,放我走吧,該報的恩,采荷已經還給你了,現在互不相欠。
”白采荷聲淚俱下,目光堅毅。
墨傾城讓她去獻出自己的身子讨好其他大臣,她做了,讓她去套取機密,她做了。
墨傾城對她的恩情,她早就該還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