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兒。
”杜三姨娘開了口,唇間堆笑,眼神溫和。
瞳仁裡卻是透着絲絲細小如針的鋒芒:“月兒高興着呢,三娘也高興,要不,怎會一聽到雪影的報信,便忙不疊的帶了神醫前來探望你呢?
”
曲幽回到房中後,稍事休息,終是恢複了幾分體力,心中更是清明幾許,含笑緩聲:“三娘,聽聞聖上前段時間指了婚,說要鸢兒上嫁太子當太子妃呢,隻可惜,鸢兒自小腹無詩書,還及不得妹妹的十之半分。
”
“你還知曉這些!
……”
楊霁月一聽這話,即刻氣不打一處來,卻被三姨娘一個冷厲的眼神止住。
曲幽則冷眼旁觀,秀眉微攏。
杜三娘于這無人之際帶着十餘家仆還有那擺明了是下毒者的所謂神醫前來,若真是為了看望,何須如此陣仗?
“鸢兒你大病方醒,還是先躺下吧,讓大夫理理症結,再開服良藥。
”杜三娘美豔的嘴角勾起一絲意味不明的森冷,“胡神醫,還不去!
”
曲幽退了半步,眸色微深,想不到杜三姨娘竟大膽妄為的如此喪心病狂,光天化日就迫不及待想取她性命。
不動聲色的暗暗提了提氣,卻這才驚然意識到,現在這具軀體是從閻王那裡爬回來的虛殼子,且手無縛雞之力,壓根沒有“氣”這東西的!
看來眼下是萬萬強硬不得,倒不如來個将計就計。
心中已有思量,便緩了臉色,曲幽坐回床榻之上伸出手,乖巧低聲:“姨娘好意,鸢兒心下感激,那便……有勞大夫了。
”
胡大夫垂首上前搭脈,撚着胡須裝模作樣佯想了片刻:“小姐這是氣虛體寒,郁氣久積引起假死之狀,待我再開副藥來,快快煎了來服下才是正經。
”
旋即将一張龍飛鳳舞的處方遞與姨娘,便立刻告下。
曲幽則咳嗽幾聲,啞聲吩咐雪影給自己倒杯茶來。
雪影應連忙聲,哆哆嗦嗦爬起,倒了杯涼水伸到她面前。
恰趁接過茶盞擋着衆人眼光之際,曲幽嘴唇翕動,以微不可查的聲音急速道:“拿好藥方子,趁煎藥的空擋去請老爺來。
”
雪影有些懵懂,卻在小姐警醒料峭的眼光中多少明白了點什麼。
“三娘,煎藥的事情,就交給雪影吧,她照顧我時日最多,自是懂的。
”
曲幽擡眸沖杜三娘怯生生道,雪影聞聲忙伸手去接那張單子。
未料杜三娘手一擡,丹鳳眼一眯:“不用麻煩了。
我的丫鬟婆子去,也是一樣的,雪影還是留下,好好陪着你們主子吧。
”
說罷,便有小厮接過單子快速離了小苑。
曲幽自知不妙,看了一眼雪影。
所幸雪影立即會了她的意:“奴婢……奴婢去幫忙煎藥。
”
“雪影,可想你的好姐妹雪魅?
”杜三娘卻上前一步擋了她的去路,陰恻恻問道,幾個小厮也不懷好意的朝她們主仆撸着袖子走來。
雪影頓時吓得跪倒在地。
她怎麼不記得,雪魅是因為去年冬天偷偷去大太太那邊給小姐拿禦冬的綿毯,被杜姨娘半路抓住活活打死的。
說她媚主惑上,勾引二少爺。
如今這是想将她也殺了嗎?
!
“快跑!
”
突然一聲斷喝,曲幽不知何時已經起身,鬼魅般閃身絆倒了就近的幾個奴才,爆發出驚人力氣,拾起桌上的茶碗便朝三姨娘臉上砸去。
三姨娘一聲驚叫躲避,素來風吹便倒怯懦無用的楊家大小姐竟有此舉,登時驚呆了衆人。
雪影趁機狂命跑出了小苑,曲幽也緊跟着朝外跑去,丢下一屋混亂。
陌生的環境加上久病之軀,昏昏沉沉的曲幽拖着沉重難穩的步子慌不擇路,跌跌撞撞間不慎被道邊的枝桠刺劃傷了手臂臉頰,模糊的視線裡似乎有群人影在晃動,腿下一軟,終是力竭往前撲倒。
卻恰恰撞到了一個人的懷裡。
似是有明晃晃的黃色袖角在眼前閃過,曲幽頭一歪,陷入一片深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