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曉棠找來的大夫很快就到了,一身灰袍,帶着鬥笠,看着像個遊醫。
墨陵城猶疑的看着這人,身側的楊曉棠道:“這可是神醫啊殿下!
臣妾娘家哥哥的一個姨娘的侄子也是他治好的。
”
這話自然是假的,但為了讓墨陵城相信也不得不這麼說了,昨兒下午出去買胭脂水粉的時候,楊曉棠就碰見這人,說是能治好太子的病。
他說:“若是在下治不好,娘娘盡管說是受人蒙騙,若是治好了那太子豈不是更加看重娘娘了麼。
”
府裡自從來了楊霁月,這個死丫頭手段龌龊,用那樣的方式進了府裡,楊曉棠自然不喜,
她當初雖是撿了楊鸢洛的漏子,但如今已經貴為太子妃,自诩禮儀周到身份高貴,豈能和楊霁月一樣下賤。
若是治好了太子的病,受寵了,看楊霁月還怎麼蹦跶。
墨陵城半信半疑,見楊曉棠如此笃定也死馬當活馬醫,勒令道:“你若是醫好了孤的病孤自然有賞,若是醫不好,孤治你的罪!
”
那大夫低着頭,眼裡一絲鄙夷閃過,面上卻是恭敬的行了禮道:“奴才自當竭盡全力。
”
墨祈煜坐在一茶樓裡,手握白玉杯,看着窗外的天似乎看的入了神。
樓梯口,小二哥将一灰袍客人引了上來。
老九走到墨祈煜身邊,恭敬道:“主子,太子的毒已經解了。
”
“嗯,有勞。
”
墨祈煜沒有主動出面,是不想自己的勢力就這麼被人察覺。
楊鸢洛心思缜密早晚得知道,老九的出現對她也沒什麼影響。
太子不同,将來的天子,若是墨祈煜展露一點勢力,不知會讓太子怎麼懷疑戒備。
他無心皇位,隻想做個暗地裡守護皇朝的人,多餘的麻煩還是越少越好。
忽然出現一黑衣人,恭敬的跪倒在地:“主子,王妃出府了。
”
“去哪兒了。
”
“是幾位皇子邀請王妃出去遊玩,也邀請了主子,不過主子一大早便出去了,觀瀾園的人遲了一步。
”
墨祈煜靠在窗邊,笑了起來:“罷了,讓她去玩玩吧,本王若去了,反倒讓她拘謹。
”
楊鸢洛和那些皇子關系不錯,自己若去了,估計因為輩分的關系反倒添了一絲尴尬。
寄緒卻還在想着昨晚的事:“王爺,要不要屬下去查查?
那人萬一偷聽到什麼事洩露出去,該如何是好?
”
墨祈煜思量一番,道:“不了,過幾日西秦來訪,我們若是暗地做了什麼被西秦的人知道反惹麻煩,這事先放一放,橫豎也沒說什麼大不了的内容。
”
“是。
”
楊鸢洛到亭子時,幾位皇子已經在了,且連墨西決也在。
“抱歉,在下來遲了。
”
楊鸢洛一身男裝,做派落落大方。
墨舒陽最先大笑起來,他性子比其他皇子爽朗,此時更是拍着楊鸢洛的肩膀道:“沒事沒事,我們也才到不久呢。
”
“老六你這麼大膽,小心被皇叔知道了訓你。
”
四皇子墨傾惡趣味潑了盆涼水,墨舒陽嘴角抽了抽,瞥了眼放在楊鸢洛肩膀上的手,這收也不是放也不是,一時尴尬。
墨西決的視線移了過來,楊鸢洛身子一緊,敏感的察覺到了,嘴角一勾,同樣拍了拍墨舒陽的肩膀,豪氣道:“既然穿了男裝那便是男子,王爺今日有事沒來,我們幾人好好玩上一日豈不快哉?
三皇子覺得呢?
”
墨西決看了眼楊鸢洛,淡淡道:“皇叔不在,何必拘謹,想必楊公子也不會喜歡你們疏離的。
”
“哈哈,三哥這麼一說我就放心了,走走,今兒咱們去皇城外頭玩!
”
墨舒陽拉着楊鸢洛就走下了亭子。
楊鸢洛連忙問道:“皇城外?
咱們要離開京城麼?
”
“也不是,是郊外的一處山林。
”墨傾解釋道。
墨西決在後頭慢悠悠的跟着,視線随着楊鸢洛而去。
亭子不遠處是四匹馬,墨舒陽見了皺了下眉:“四哥,難道你忘了上回她摔下馬的事?
”
楊鸢洛尴尬的笑了笑,她倒是會騎,但既然撒了一個謊,就得繼續撒下去,不會騎就不會騎吧。
“楊公子若是不介意,和我同乘一匹如何?
”墨西決已經踏上了馬,走到楊鸢洛身前,俯視着她。
一旁的墨舒陽拍拍手:“行!
你和三哥同騎一匹吧,咱們一塊去郊外!
”
楊鸢洛仰首看了墨西決一會兒,忽的綻放一抹微笑,輕聲道:“那就勞煩三皇子了。
”
将手遞過去,墨西決用力一拉,楊鸢洛上馬坐在他的身前。
馬兒歡快的跑着,楊鸢洛看着前方,身後是墨西決,兩人靠的極近,似乎一向後仰就能觸碰到他的兇膛,而在兇膛之下則是鮮活跳動的心髒。
楊鸢洛拉着缰繩的手一緊,低頭看着那同樣拉着缰繩的另一雙手,修長有力。
如果……
如果這時快速掏出匕首,殺了他……
“唔……”
楊鸢洛忽地低哼一聲,手不自覺的捂住兇口,糟糕,馬兒颠簸牽扯到了傷處。
身後的墨西決聽見異動,問道:“你怎麼了?
”
楊鸢洛搖搖頭,輕聲:“沒事,隻是咬到了舌頭而已。
”
“嗯,你不常騎馬,不習慣也是可能的。
”
幾人一路行到郊外一處山林,這裡空氣清新,都是植物的香氣。
楊鸢洛下了馬,乘着衆人在看這裡美妙的景色,快速的給自己點了幾個大穴,兇口的痛意終于好了一點。
“前頭還有瀑布,你們聽到那聲音了麼?
”
幾人尋聲走了過去,楊鸢洛在後頭頓了一會兒才慢慢的跟上去。
瀑布聲音很大,撞入耳朵尤其壯觀,墨舒陽玩心較重,又是皇子學過武藝,就這麼在水面上借着石頭四處跳躍着。
墨傾雖說是年長的哥哥,但如今見此天然的瀑布,那一瀉千裡,白色的水花四濺,也起了玩鬧的心思,在瀑布下頭,甚至還濕了衣服。
楊鸢洛靠在樹旁,面帶微笑的看着幾人玩樂,一側的墨西決道:“他們一向如此,楊公子怎的不去?
”
“那兒的水太多,我可不如六皇子和四皇子那般體魄。
”
墨西決點點頭,忽然身上被潑來的水給濕了衣服,太過突然,楊鸢洛甚至看到了墨西決那一瞬升起的殺意。
楊鸢洛身子一緊,連忙看向墨舒陽:“六皇子很喜歡這裡麼?
”
“是啊,三哥你怎麼不來一起玩?
快點快點!
”
墨舒陽玩的開心,也不顧及了,直接向墨西決身上潑水,看的楊鸢洛連連心驚,方才他眼裡的殺意可是真的。
墨西決抹去了臉上的水,淡淡道:“可别怪三哥欺負你。
”
說罷,運用輕功上了瀑布下面的石頭,接着内力引來了向下的瀑布直直朝着墨舒陽而去!
楊鸢洛一聲驚呼,瞪大眼睛。
隻見墨舒陽愣了下,随即越發興奮的跳躍到另一塊石頭,但還是難免的濕了一半的衣服,還差點被打入水裡。
“我沒事,我和三哥在玩呢!
你也去玩吧别管我們!
”
說着,墨舒陽就繼續玩樂起來了,墨西決神色淡然,幾番用水攻擊墨舒陽,看着是玩樂,楊鸢洛總覺得心涼。
幾番下來,見他們無事,楊鸢洛松了一口氣,神經一松下來就覺得累,尋了一處淺水的地方,找個石頭坐了下來,鞋子濕了一半,涼意觸碰到腳,倒是幾分快意。
楊鸢洛坐在石頭上托着腮,看着水下的石頭和遊動的小魚,偶爾用手撥兩下,波紋蕩漾。
那邊的墨傾似是對她說了句什麼。
或許距離真的很遠,楊鸢洛沒有聽清,瀑布的聲音太大,把墨傾的聲音也掩住了。
“四皇子你說什麼?
”楊鸢洛大聲喊道,猛一用力,兇口頓時又是一陣刺痛。
墨傾揚聲:“我說你怎麼坐那麼遠?
”
楊鸢洛起身,皺了下眉,張口欲回答,嘴裡的話卻硬生生的消散在喉嚨,眼前一片漆黑。
墨傾見楊鸢洛說這話就忽然倒了下去,一驚:“皇嬸!
”
墨西決也察覺出不對勁,視線望過去,卻見楊鸢洛已然倒在水中,當即輕功一掠而至。
“她怎麼了?
”墨舒陽也随後跑了過來,擔憂的看着昏倒的楊鸢洛。
墨西決托起她,眸色深沉:“我帶她找大夫,你們先回宮吧。
”
這裡墨西決最年長,他的話自然是聽的,但墨傾思量了一下:“要不要告訴皇叔?
”
“不用!
”
墨傾一愣,墨西決也反應過來剛才語氣有點沖,遂緩聲:“此時告訴皇叔,定會讓皇叔擔憂。
”
墨舒陽和墨傾對視一眼。
墨西決又道:“你們先回去吧,此時人多反而不好。
”
墨舒陽終是點點頭,和墨傾先走了。
兩人離開後,墨西決低頭仔細看了一眼楊鸢洛,旋即稍一把脈,竟是受了内傷。
墨西決眯起眸子,手拂去楊鸢洛額頭濕掉的發絲,俯身抱起她尋了個樹根下,從懷裡掏出個煙花,向天上一放,一道紫色的痕迹在空中格外明顯。
這是夜寒閣的信号,可惜楊鸢洛現在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