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王府門前三輛馬車緩緩行進,打頭的兩個最為華貴,馬車的簾子上都有湘王府的标識,後一個則比較樸素一些,是林松自家的車駕。
楊鸢洛和墨祈煜坐在同一個車廂裡,相對無言,不過倒也不覺得尴尬。
楊鸢洛揉了揉太陽穴,覺得頭有些疼,大概是中午休息的時候一直在做夢,搞得精神有些不太好。
墨祈煜瞧着她臉色蒼白,心裡有些擔憂,不由得猜想她在四皇子府裡是不是還發生了其他的事情,使得她如此不快,上午回到府裡的時候沒說兩句話就去歇息了。
不過最終墨祈煜還是沒有問出口,既然楊鸢洛不說,那麼就有自己的理由,他沒必要去無端打擾。
寄緒在外面敲了敲馬車的邊緣,“王爺,王妃,前面就到神武門了。
”
墨祈煜掀開簾子,寄緒從馬車旁邊搬出來一個小凳子,墨祈煜踩着那個凳子走下來,然後站在馬車旁邊。
楊鸢洛緊随其後,剛邁出一條腿,墨祈煜就把手伸出來,楊鸢洛有些詫異的看着他的手臂,又見他面含笑意,就自然的将自己的手搭上他的手掌,也踩着小闆凳下來。
寄緒在一旁瞧着忍不住發笑,暗暗感歎王爺王妃的感情是越來越好了。
四人陸陸續續的進了宮門,由着小太監将他們領到墨天昶所在的書房。
一進去四人就都行了個大禮,墨天昶心情似乎是不太好,沒有上前來扶,而是闆着臉說道,“平身,賜坐。
”
“謝皇上。
”
越過這些繁複的禮節,楊鸢洛率先上前道,“皇上,小凡子一案,臣妾特來複命。
”
墨天昶揉了揉眉心,沉沉的歎了一口氣,“王妃果然巾帼不讓須眉,一介女流,本應好好的在府裡享福,卻淨幹這些男人做的粗活。
”
“皇上過獎了,不過這一次,臣妾并沒有辦到十全十美。
”楊鸢洛被說的有些慚愧,什麼巾帼不讓須眉,她可不敢當,“殺害小凡子的兇手已經升天了,所以沒來得及審問,臣妾惶恐。
”
“哦?
”墨天昶面上已經發冷,似乎是以為她們用了私刑,所以有些不快,“怎麼會突然暴斃?
”
“當時臣妾連同林大人一同到了四皇子府裡,四皇子得知事實之後,勃然大怒,當場将親信誅殺伏法。
”
楊鸢洛一子不差的将情況叙述給墨天昶聽,林松也不斷地應和,“是,微臣當時也在場。
”
墨天昶的臉色更不好看了,墨傾城是他的兒子,他清楚墨傾城的脾性,不是那種心狠手辣的,而且私自斬殺犯人,美其名曰大義滅親,可是卻耽誤了案件進展,墨傾城不會不懂這個道理,是什麼讓他明知故犯的?
原本隻是一個小案子,怎麼會又牽扯出這麼多事情?
墨天昶定定的看着楊鸢洛,墨祈煜瞧那眼神,隻覺得心驚膽戰,仿佛下一刻他就要發怒将楊鸢洛給斬立決了。
氣氛一時僵硬,楊鸢洛不禁暗忖,自己來的不是時候,興許趕上皇上心情好些,她還不至于被牽連。
“罷了,既然如此也不必追查下去,屍體扔到亂葬崗上,案子也就算是結了。
”墨天昶一臉冷漠。
“是。
”林松慌忙應下,“皇上若是沒有其他吩咐,微臣就告退了。
”
墨天昶連眼睛都沒擡一下,目不轉睛的看着桌上的奏折,沖下面揮了揮手。
楊鸢洛見林松都走了,而墨祈煜和玉衡公子是皇上召見來的,肯定有大事要商議,自己也不好多留,輕聲道,“臣妾也告退了。
”
墨天昶沒有反應,直到書房外已經聽不到腳步聲了,才擡起頭來,瞅着龍知宵,看似是随意寒暄,卻隐隐含了幾分試探,“玉衡公子這些日子在王府住的可還習不習慣?
”
龍知宵微微一笑,不失氣度,假裝看不出墨天昶疑神疑鬼,“還好,貴國自然是要比我們東祁設施華貴,招待俱佳,隻不過晚輩自幼生于東祁長于東祁,所以這裡再怎麼好,晚輩還是忘不了東祁的那張床榻。
”
墨天昶終于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随後一臉愧疚,“也真是委屈玉衡公子了,為了兩國之間的合作,要辛苦隐瞞身份。
”
“不辛苦,多謝皇上關心。
”
墨天昶對玉衡公子說不上極其喜歡,但是相比厘陌來說,他更中意龍知宵一些。
厘陌在南儲國的時候,經常性的耍一些小伎倆,恃寵而驕,目光之中似乎都帶了侵略性。
可是玉衡公子不同,溫和如玉,看起來是個好說話兒的。
“這一次突然召見你們過來,是因為厘陌那邊有了動作,朕派過去的暗探來報,前陣子他們在招兵買馬,這些日子又開始大肆練兵了,意味已經非常明顯。
所以你我二國還是要随時做好準備,迎接這場戰役。
”提起國事,墨天昶目光和言辭中隻有嚴肅,因為他是皇上,國事才是第一位的,别的都是其次。
“父皇既然把晚輩派來貴國,自然是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隻要南儲和東祁一直友好想幫,相互扶持,西秦單槍匹馬,肯定不敵我們兩國的兵力。
”
龍知宵也在心裡打着小九九,表面上他父皇借口太子年幼不宜長途奔波,就派了他過來南儲國,實則卻是害怕龍在天出意外,所以甘願将他置于危險之中。
而他父皇與南儲國之間合作的意願,他還真不好猜測。
墨祈煜窩在太師椅上喝茶,皇上對他不避諱這些事,他也無心關注,況且他們談論的内容也都不是什麼重大機密,就算墨祈煜全程謹記,也翻不起什麼大的風浪。
他若是真有心制造混亂,隻要将玉衡公子來到南儲國的事情說出去,就不用再有其他動作了。
想到這裡,墨祈煜猛然間想起來,玉衡公子來到南儲的事情其實早就已經洩露出去了,不知道那次追殺他們的到底是誰的人?
又為什麼沒有昭告天下?
打的是什麼主意?
墨天昶瞧一旁的墨祈煜心不在焉的,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再加上他和玉衡公子相談甚歡,心情有些回轉,這才有心思出聲問道,“皇弟怎麼走神了?
”
“啊?
”墨祈煜愣了半晌,“臣弟隻不過是在想上次被追殺一事。
”
墨天昶剛剛好些的心情再一次一落千丈,眉頭緊緊的蹙起來,“可有查出什麼線索?
你不是懷疑高德全?
試探過了嗎?
”
“還沒有,臣弟一直也沒有見到高總管,想到這種事也不好放明面上來查,開始還抱着守株待兔的心思,不過一直沒有進展。
”
“你啊你!
”墨天昶失望的搖頭,語氣不禁帶了幾分怒氣,“如此重要的事情也給耽擱下來,若是他将此時洩露出去,你知不知道會惹來多大的麻煩?
”
“臣弟知錯。
”墨祈煜乖乖低頭認錯。
墨天昶也不忍再沖他發火,畢竟他所想的事情還沒有發生。
但是這個皇弟辦事如此不力,倒也真像他平日的樣子,杜三娘一事他偶爾聰明那麼一回,卻讓他覺得恐慌了。
“所幸沒有出問題,”墨天昶歎了一口氣,又擔心道,“這些日子還有刺客沒有?
”
兩人雙雙搖頭。
墨天昶想了一會兒,提醒道,“此事确實如你所說,不宜拿到明面上來查,你便找個機會,試探一下最有可能的高德全,别逼急了,省的狗急跳牆,若真是他,不用禀告我,直接解決了,免得留下後患。
”
“臣弟明白了。
”
二人出去的時候剛好撞見高德全站在門口守着,墨祈煜和玉衡公子對視一眼,他這是撞槍口上了。
高德全一看他們兩個出來,立刻換上讨好的笑意,“見過王爺,見過玉衡公子。
”
“高總管,不必多禮。
”墨祈煜伸手虛扶了一下,“不知道高總管現下有沒有時間,同本王聊上一聊。
”
“王爺的要求,奴才哪敢不應?
”高德全笑眯眯地,一點也不惶恐,仿佛經常應付這種事。
要知道,皇上身邊的奴才都很特殊,沒有命令不許與其他宮的奴才,更不許與其他宮的主子交往過密,否則是要砍頭的。
而他這個王爺還是宮外的,危險系數就要更高了。
一般宮中的主子奴才讨好皇上身邊的人都是一些女子為了得到皇上青眼,可是宮外的就不一樣了,随時可能會威脅到墨天昶的安全。
“那就在這條小徑走上一走?
”
墨祈煜的語氣雖是詢問,可是高德全卻沒有任何反駁的餘地,隻能應“是”。
辭别玉衡公子,墨祈煜一路走一路沉默,高德全見墨祈煜不說話也不敢先開口,心裡七上八下,無比忐忑。
“高總管,不滿你說,本王前些日子去接玉衡公子的時候遇到了刺客。
”
聽墨祈煜這麼一本正經的說話,高德全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随即他就聽見墨祈煜問,“高總管可是将玉衡公子要來我們南儲國一事洩露出去了?
”
高德全吓得就快要跪下了,這要真是他說的,洩露國家機密的罪名成立了,那麼他可能連個全屍都不會留,“王爺,您可饒了奴才吧,這事兒怎麼可能和奴才扯上關系?
奴才可是一心一意服侍皇上,怎麼可能把這事兒往外說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