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漢中被她嚴肅的态度弄得更加茫然。
這麼久被關在牢裡,也不知道外面是否發生了什麼大事。
“舅舅,你是行醫的,快幫小月看看。
”楊霁月不說破,直接将袖子挽起半截,露出白皙的手腕,向前遞了遞。
胡漢中被她嚴肅的态度弄得一愣,伸手把住楊霁月的手腕。
不等胡漢中說話,楊霁月明顯急切地問道,“舅舅,可是有喜脈?
”
胡漢中點點頭,望着楊霁月的目光略顯茫然。
他不知道楊霁月嫁與了誰,更不知道她腹中的胎兒是誰的,“月兒,的确是有喜脈,近兩個月的胎兒。
”
證實了自己懷孕之事屬實,楊霁月并沒感到多麼開心或者低落。
她懷的孩子兩個月,那時候她還被軟禁着,孩子的父親自然是何夏。
其實如果像近日這樣,墨陵城如此頻繁地寵愛她,她有孩子并不是難事。
而現在她還需将此事隐瞞下來,等到時機成熟再昭告天下。
這孩子雖然來的早,但也來的險。
“舅舅,這牢裡的環境實在是讓月兒不忍讓您在這。
”楊霁月真心誠意地說道,眸底有着心疼的情緒,卻又混雜着一絲期盼,“月兒将你接到太子府可好?
”
她也隻是裝裝樣子,這監獄,既然有機會能夠出去,也許不管什麼條件,都不會有人說不。
胡漢中情緒有些激動起來,盡管不知道楊霁月如此做的緣由,他卻也十分情願,不管前方有什麼等着他,隻要能出了監獄,總是好的,他有些哽咽,順勢抓住楊霁月的手,“月兒,此話當真…?
你快帶我離開這個地方。
”
“月兒甚是想念你。
”楊霁月答了一句,将手不着痕迹地抽出,繼而起身,走向李知縣,“知縣大人,不知道可否将我舅舅從這裡放出去?
”
李知縣一聽,額頭上一層汗,拱手,“側妃娘娘,不是微臣嘴硬不松口,而是……側妃的舅舅實在是朝廷要犯,犯的罪也不小,恕微臣直言,當初判刑沒有将他處死已是大赦,如今好好關在微臣所管的監牢,微臣屬實是不敢出半點差錯。
”
“知縣大人,”楊霁月稱呼得很敬重,循循善誘,“胡漢中是我舅舅,不管他犯了多大的罪,我也不能棄他于不顧。
他害了湘王妃是不假,可是湘王妃現在也好好的,這件事情過去也很久了,沒人會在意這些的。
”
“恕微臣……”
“李知縣,”楊霁月語氣略顯冰冷,眼神有些犀利起來,“我說,事情過去了也有大半年,皇上無緣無故怎麼會問起?
本宮将自己的舅舅贖出監牢,合情合理不說,再者,本宮是要将他接進太子府,太子自然也是允了的,太子也允了的事情,況且,本宮也給你了銀子,李知縣,你再說一遍,本宮将胡漢中接進太子府,你允是不允?
”
李知縣一字一句聽的背脊發涼,沉默了半晌,最終還是硬着頭皮說道,“既然如此,那……那側妃就将罪犯胡漢中接走吧。
”末了,又覺得自己好像是得罪了楊霁月,又加了一句,“側妃說的有理,事情過去已經很久了,的确無人過問。
”
看楊霁月冷着臉不接話,李知縣有些尴尬地說轉頭吩咐起獄卒,“你們去找人備輛馬車,給胡漢中找身衣服換上,莫要吸引了人的注意。
”
楊霁月這才滿意,冷哼了一聲,返回胡漢中牢裡,親手将他扶起來,道,“舅舅,月兒這就接你跟我一起回太子府,隻是你回府之後,莫要向人提起我懷孕之事。
”
胡漢中一股腦應了下來,也沒問為什麼。
原來楊霁月是嫁進了太子府,倒是個不錯的歸宿,自己跟着她回去,日後有的是時間問起這件事的緣由,現在首要的是出了監牢,别的都不重要。
長時間待在監牢裡,他的腳步有些不穩,走了數十步才沉穩了下來。
一路走到衙門門口,那裡已經備好了一輛馬車,楊霁月攙扶着胡漢中上了馬車,接着回頭看了李知縣一眼,“今日之事,本宮記下了,日後有難處就到太子府找本宮便是。
”
說完楊霁月便上了馬車,玉煙跟在她身後也走上去,隻留下李知縣一人,保持着俯身抱拳的姿勢許久,直到馬車走遠了他才站直身體,都說湘王妃不好惹,今日看來,并非隻是她,這地位高的人就是喜歡用地位壓制人。
不過楊霁月最後放下的話倒是讓他有些意外。
之前以為隻是個自高的側妃,沒想到她倒還知道欠了自己人情。
這注定,是一個不平靜的夜晚。
大清早,白采荷剛一出門,就看見在外面守着的丫鬟珍珠,平日裡都是她和琪蓮在屋子裡伺候白采荷的,今日白采荷叫她們吃飯去,沒想到琪蓮走了,珍珠倒還是這麼敬業的守在門口。
其實……也是害怕她搞什麼小動作吧?
看到她出來,珍珠倒是有些訝異,平日裡她可是很少出門的,“白姑娘可是有什麼事情吩咐?
”
白采荷淡淡勾唇,臉色卻有些蒼白,“這幾日休息的不好,總在屋裡面悶着又見不到太陽,所以尋思着走動走動,免得骨頭都硬了。
”
珍珠垂目道,“是,那奴婢跟在白姑娘身邊服侍。
”
“你還沒吃飯呢吧?
”琪蓮不在門口,應該就是吃飯去了,她走了,珍珠卻在,想來珍珠是和她輪流守在這裡的。
“奴婢已經吃過了,白姑娘請吧。
”珍珠面無表情,甚至就連聲音都沒有絲毫的情緒。
白采荷不再多說,珍珠吃沒吃過,其實與她根本毫不相幹,客客氣氣的說幾句話隻能表現出她的修養,對方若不領情,那就不能怪罪她了,她不過就是圖個心安理得而已。
“那走吧。
”白采荷額首,率先走在前頭,珍珠便亦步亦趨的跟在她後面。
可能是因為冬天,外面的空氣格外清新,入鼻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這府裡面并沒有種梅花,也不知道香味是從哪裡來的。
天色甚好,陽光很足,雖然氣溫很低,但是照在身上還是能感覺到暖意融融。
在院子附近走了走,白采荷又開始不滿足于這小小的地界兒了,琢磨了一會兒,還是走到了湘王府的花園。
這邊正屬于王府後院的中心,旁邊的小路上來來往往的丫鬟也比較多,有人看見白采荷,都是恭恭敬敬的叫一聲“白姑娘”,便不肯再多說了,神色沒有不屑,更沒有谄媚。
白采荷看起來就真的是單純的走着,沒和任何人搭話,可是卻正巧遇着了楊鸢洛。
她看起來好像是剛沐浴完,頭發還濕着,一旁的雪影颠颠的跑在後面,勸東勸西,好似是害怕楊鸢洛就這樣濕着頭發出來會感冒。
外面也确實冷,白采荷對楊鸢洛行了一禮,眼神恰好掃過楊鸢洛的發梢,已經不再滴水了,反而全都凍得僵硬粘在一起。
楊鸢洛淡淡的笑了一下,雪影這邊也追了上來,手裡拿着一個連帽的披風,氣喘籲籲的給楊鸢洛帶上,然後裹緊了楊鸢洛的頭部,帽子邊有一圈兒狐狸毛兒,厚密柔順,貼在楊鸢洛的臉上,看着就極其暖和。
“王妃,您怎麼就這麼出來了呀,這頭發還濕着呢,萬一病了奴婢可怎麼和王爺交代啊!
”雪影小臉皺巴巴的,說完這一段話之後才緩過勁兒來,長出了一口氣,對着白采荷半蹲了一下,便算是行過禮了。
白采荷點頭額首,見楊鸢洛神色有些恹恹的,好似和自己差不多,都像是沒休息好的樣子,白采荷便問道,“王妃這是怎麼了?
”
楊鸢洛搖了搖頭,“沒事兒,這幾日将近過年了,事兒比較多,有些累。
我正要去看看寄緒呢,白姑娘上哪去?
”
避開楊鸢洛審視的目光,白采荷眉目展開,盡量讓自己顯得不那麼心虛,“奴婢這幾天總是在屋裡呆着,有些難受,便想着出來走一走,不料卻碰見了王妃。
”說完,白采荷臉色一變,似關心一般地道,“王妃頭發還濕着呢,要去哪兒趕快去吧,别在外邊站着了,免得再着了涼。
”
楊鸢洛點頭,作勢要走,卻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又道,“你若是一個人在屋子裡面呆得發悶就去我屋裡坐坐也好。
”
白采荷似乎是沒有想到王妃竟然如此的大度,有些意外,但心中還是有些許激動的。
之前她一直害怕王妃嫌棄她是個麻煩所以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今日得到王妃的這一席話,她就有了接近王妃的理由,也有了進入王妃所住之處的機會,也就代表,若是南儲國脈的地圖被楊鸢洛貼身藏着或藏在楊鸢洛屋裡的話,她就離目标又近了一步。
“多謝王妃。
”白采荷嬌羞一笑,矮身退了一步,做了一個“請”的姿勢道,“王妃請。
”
楊鸢洛沒想太多,直接往寄緒的院子裡趕。
聽聞這幾日寄緒的腿已經有所好轉了,不過才僅僅一個多月的時間,竟然恢複得這麼快,不得不感歎九先生和阿文醫術的神奇。
作為主子,她定是要慰問慰問寄緒去的。
沒想到,楊鸢洛剛一推開門,就看到墨祁煜也在裡面坐着,二人臉上卻并沒有半分歡喜,反而好似心思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