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飯桌上熱鬧的同時,唐家這邊也熱鬧。
大少夫人快生了。
這是唐家頭一個孫輩的孩子,唐尚書和唐夫人都很重視很期待。
唐尚書下衙回來,正好趕上後院裡丫鬟進進出出。
“老爺,少夫人快生了!
”唐夫人的大丫鬟欣喜道。
她是回來給唐夫人拿披風的。
如今是秋日,傍晚之後就涼了,唐夫人當時走得急,這會兒等在産房外有點冷了。
唐尚書忙問:“多會兒了?
”
大丫鬟道:“夫人已經過去半個多時辰了,大少夫人是頭胎,估摸着最快也得一兩個時辰。
”
唐尚書揮手:“知道了,快去吧。
”
即便唐尚書再期待孫兒,他也不可能跑到兒子的院兒裡去等。
他回了自個兒的書房。
唐尚書盼着是個大胖孫子,這樣一來,小兒子的婚事會順利許多。
應該說,若今晚添了個孫子,妻子會更容易接受他想出來的那個法子。
唐尚書也看不進去書,他的緊張不比院子那頭少。
唐夫人曉得丈夫回來了,看兒媳婦一時半會兒生不下來,她也沒敢走開,隻讓下人趕緊給丈夫送晚飯過去。
這種關頭還記着關心丈夫,夫妻倆的感情很好。
唐尚書一顆心吊着,沒什麼胃口,隻喝了一碗稀粥,後來實在等得發慌,他幹脆給自己找了事兒做――給孫兒取名。
最後,他取了個宜男宜女的,叫唐緣君。
尚書大人對這個名字很滿意,了了一樁事兒,他暫且松了口氣。
又等了半刻鐘,還不見喜訊傳來,唐尚書吩咐下人過去看看情況,誰知那人很快回來了,還帶了個旁的下人。
“老爺!
大少夫人難産了!
穩婆說隻能保一個,夫人沒主意,讓您過去做主呢!
”
唐尚書驚了一下。
随即他道:“去告訴夫人,讓敬之做主。
”
那下人慌道:“老爺,大公子不在府裡,尚未回來!
”
“什麼?
”
唐尚書意外,又生怒,“這種時候他跑哪兒去了?
還不趕緊派人去找!
”
“是是是,奴才這就去!
”
唐尚書這會兒徹底沒了顧忌,他直直就往後院去,兒子的院裡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看見丈夫,唐夫人就像看見了主心骨,忙急急迎過來。
唐尚書開口就道:“保大的!
”
唐夫人腳步頓了頓,欲言又止,随即她轉身,派丫鬟進去告知穩婆。
唐夫人已經有好幾日都發着愁了,今日好不容易要有喜訊,到頭來還是……
天色已經全黑了,檐下的燈籠随着夜風輕輕搖晃,誰都不說話,沉悶得可怕。
也就是片刻的功夫,唐敬之大步沖進院子來,臉上滿是慌張,唐尚書責怪道:“怎麼這個時候才回來?
”
唐敬之來不及解釋,他已經聽下人說了難産,他關心的是産房裡的妻兒。
“爹……”
唐尚書知曉兒子心思,正想告訴他穩婆會盡力保大的,話才到嘴邊,隻聽産房裡傳來一聲嘹亮的嬰孩啼哭聲。
父子倆齊齊一震。
唐敬之腦中空白,他呆呆地轉頭看向自己的母親,眼淚不知不覺落下。
“娘……你們是讓穩婆保了孩子?
”
唐夫人對大兒媳婦沒什麼感情,讓她選,她未必就保大,但這種時候,她不會讓兒子誤會自己。
“胡說什麼,你爹親口發的話,保的是大的,先去看看怎麼回事吧。
”
孩子的哭聲一聲比一聲嘹亮,唐敬之直往産房裡沖,唐夫人沒攔。
唐尚書臉色不好。
他心想,是他的決定來得太遲,才害了大兒媳婦,若是妻子早點拿了主意……
唐尚書打住了念頭。
誰料,等了片刻,産房裡并沒有傳出兒子的哭喊聲。
穩婆抱了個襁褓出來,滿面喜色道:“恭喜唐老爺恭喜唐夫人,是個小公子!
母子平安!
”
母子平安?
!
唐尚書嘴唇動了動,唐夫人曉得丈夫問不出口,于是她來問:“不是說隻能保一個?
孩子的娘真沒事?
”
“是小公子福大命大!
福澤深厚啊!
”
穩婆往好聽了說。
“那就好,那就好。
”
唐夫人這才看向自己的孫兒,的确是白白胖胖的,個兒不小。
唐尚書也矜持地瞅了兩眼。
看也看過了,唐夫人道:“趕緊叫乳娘喂奶吧,哭成這樣餓壞了。
”
再三确認兒媳婦真沒事,夫妻倆回了自己的院子。
唐夫人累極了。
今日心緒大起大落,這孫兒是鬼門關裡轉悠了一圈兒才回來的,是老天爺格外的恩賜。
唐夫人讓丫鬟準備妥當,撐着疲憊的身子去給各路菩薩上香拜謝。
等折騰完,已經是半夜了。
唐尚書沒睡,大驚過後,他心情很好,也同樣感謝上蒼。
他等着妻子,趁着這個好機會說說敏之的婚事。
“還有個好消息沒告訴你,今日午歇我找傅尚書談了,他說可以考慮考慮,若他同意,咱們敏之就不用入贅了。
”
唐夫人心态松了不少,聞言更高興了:“到底什麼法子,說來我也聽聽。
”
“很簡單,咱們不想讓敏之入贅,傅家也不願意讓兒子入贅,那就隻有咱們兩家擰成一股繩了,可人陸家不能白白生了兩個閨女吧?
咱們兩家占了便宜,也得做出點讓步,拿出點誠意。
”
“别賣關子,什麼誠意?
”
“很公平的誠意,将來敏之的長子和傅長歌的長子,都随母姓,記到陸家族譜上去。
”
唐尚書徐徐道。
“你說什麼?
!
”
唐夫人氣得差點就要爬起來,“這就是你的馊主意?
”
唐尚書忙安撫妻子:“這主意挺好的啊,你的要求不是保住敏之嗎?
我這不是做到了?
”
“……”
唐夫人啞口。
是保住了敏之,卻是拿敏之的長子去換的。
好大一會兒,她才道:“萬一以後敏之隻有一個兒子,怎麼辦?
”
“那就姑娘招婿,再說了,咱們唐家不缺男兒,今日不是才有了大孫子。
”唐尚書頓了頓,道:“總不能好事兒都讓咱們占了,各退一步,誰家都舒坦。
”
唐夫人不說話了。
就在唐尚書昏昏欲睡的時候,隻聽妻子道:“傅家能同意麼?
”
“不知道,等着吧,若是傅家同意了,傅夫人會來約你的。
”
翌日。
一大早,唐夫人就醒了,她又要給小兒子寫信,寫到一半,她停了筆。
敏之都願意入贅了,長子随母姓這種事兒,他定然也會同意。
于是唐夫人決定不寫了。
堪堪過午,傅夫人就派人過來相約了。
唐夫人沒想到傅家答應得這麼痛快,不過想想也是,要是傅家不同意,到最後入贅的很可能是傅家。
這條件看起來公平,實則是傅家占了便宜。
還把唐家給拖累了。
這是唐夫人的想法,故而看見傅夫人的時候,她端着架子,不鹹不淡。
傅夫人壓根兒不在意,兩邊對了對說辭,一起去了陸家。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把來意說明白,陸夫人驚愕。
驚愕完,她給了兩人一句:“這種大事,還需我家老爺做主。
”
“這是自然。
”
傅夫人笑道:“若陸大人覺得不妥,還可再行商議,等有了消息,還請陸夫人告知一聲。
”
陸夫人應下,起身送客。
出了陸家,唐夫人就道:“這是我唐家的底線了,若陸家還要别的條件,都歸你傅家來滿足。
”
她是在指傅夫人擅自說的那句‘還可再行商議’,這不是兩人先前約好的。
傅夫人一笑。
“咱們兩家當然得共進退,況且,我家隻有一個長歌,隻會比你唐家還小心,這點唐夫人毋庸置疑。
”
當天傍晚,陸尚書下衙回來,陸夫人當即就把下午的事兒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