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文的反應很激動。
與之相較,大公主表現得雲淡風輕。
她輕輕柔柔笑着,不急不緩道:“你剛剛,是看見月事布了吧。
”
當然是看見了!
若是沒看見,豈不是就被她完完全全蒙在了鼓裡?
!
宋初文見她神态自若,完全沒有當一回事,心底的氣焰更盛了幾分。
“慕容萱,你給我說實話,是不是喝的堕胎藥?
!
”
大公主慢慢眨了眨眼。
其實,這發展,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卻是個意外之喜。
她蓦然笑了,笑得有點肆意。
“你還笑得出來?
”
宋初文真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了,他是不能打女人的,可她這态度……
讓人咬牙切齒。
宋初文這廂氣得臉色難看,大公主卻心情頗好。
她笑夠了,便眉眼彎彎看向他,聲音認真又溫柔:“什麼堕胎藥,你想多了,真的隻是治風寒的藥,恰好遇上月事來了而已。
”
她眼眸裡滿是笑意,真真切切地是在笑話他,宋初文看得出來。
也正因為如此,他臉上驟然發燙。
“真的不是堕胎藥?
”
他覺得,再問一遍,興許能找回一點臉面,就算找不回來,也能掩飾一下他的尴尬。
“你要是不信,大可以宣太醫來府上瞧瞧,那藥碗和藥罐子應該都還在,可以讓太醫驗驗到底是什麼藥。
”
她看着他,眼眸裡沒有半分心虛。
宋初文收回視線,正想着該說句什麼然後走人,便聽她輕輕笑開了。
這回的笑,不帶任何笑話的成分,讓人心底的尴尬緩解許多。
“你剛剛那麼生氣,是不是說明,如果真的懷上了,你想要?
”
宋初文闆着臉。
這話還用問?
那是他的孩子,他當然想要。
隻是,慕容萱就這麼盯着他,他是不會這麼說的,說不出口。
他說不出來,大公主卻說得出。
她湊近了兩分,淡淡的馨香飄在他鼻端,又是剛剛那樣的輕笑:“宋初文,我真沒想到……我還以為,你不會想要,應該偷偷高興才對,居然是生氣。
”
“怎會不想要?
”
他反問她,帶着點惱羞成怒。
他是惱她故意沒完沒了,逮着機會,就笑話個不停。
當然,他更惱的是自己,居然主動給她送了笑話他的機會。
看着宋初文的臉色青青白白變換不停,大公主來了最後一擊,她溫溫柔柔道:“可我不怎麼想要,把孩子生出來,就讓他天天看着我們現在這樣?
我是不太好意思,還是不要的好。
”
這下子,她連彎兒都不拐了。
偏偏她這語氣說出來,竟讓他覺得十分的理虧。
這不對勁。
明明不是他的錯。
宋初文不想和她說這個,就生硬地丢下一句:“我還有事,先走了。
”
說完,也不等大公主反應,徑自起身就往外去。
雖然他掩飾得還可以,但大公主看得出來,這是落荒而逃了。
她瞧着他背影漸漸遠去,直至消失,唇角漾開一抹淡淡的笑來,像是奸計得逞的快意。
桃紅和柳綠進來的時候,她臉上還挂着笑,桃紅性子直,直接就道:“公主,驸馬爺一出門就大步走了,走得可快了!
”
大公主臉上的笑意大了些,“他是得走快一點。
”
聞言,柳綠就知道,大公主這個回合又赢了。
她剛剛被驸馬爺的臉色吓得不輕,現在看來,在大公主這裡,完全不是事兒,輕輕松松就能搞定。
兩人給大公主換了衣服。
“公主,您都病了,又來了月事,是不是就别出門了?
”
戴了月事布走動不方便,這是女孩子家都知道的事。
大公主笑了笑。
她從蘇墨晚那裡學了個穿起來方便的小褲衩,來月事也不影響出門。
“沒事,不在外面多待,去去就回。
”
宋初文在書房待到了天色黑沉。
晚飯是送來書房用的。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之前和慕容萱生氣的事,好像全府的人都知道了,給他送飯的小厮,給他送水的侍女,等等等等,他們似乎有偷偷看他。
宋初文很不喜歡這種感覺。
于是,他在書房待到了半夜,等到夜深人靜了,才起身往卧房去。
卧房裡亮着燭火,應該隻點了一支,火光微弱。
他站了一會兒,正要進去,柳綠就從裡面開門出來了。
“驸馬爺!
”
宋初文趕緊做出一副剛剛到的樣子,低低一咳,“洗漱用的熱水,端到房門口就行。
”
“是。
”
柳綠應聲之後,就走開了。
宋初文暗暗吸氣,踏入了卧房的門。
剛剛進去兩步,又遇上出來的桃紅,“驸馬爺,您回來啦?
”
桃紅的聲音壓低。
宋初文正要問話,隻聽桃紅道:“公主出府去了一趟,剛剛回來不久,此時已經睡下了。
”
“出府?
”
宋初文立即皺眉,“病成這樣還出府?
你們怎麼不攔着?
”
桃紅笑着道:“奴婢兩個也跟着去了。
”
“……”
宋初文揮手,讓她退下。
燭火是點在梳妝台上的,所以床邊的光影就有些暗,他走過去,隻看見她半張朦胧的側臉。
不知道睡着沒有,眼睛是閉着了。
這時候,宋初文才想起來,他剛剛忘了問柳綠,慕容萱出府,是去了什麼地方。
來了月事還出去走動,真不知道她有什麼不得了的要緊事。
洗漱完,宋初文輕手輕腳上了床。
他躺下之後,卻睡不着。
按着往常,早該入夢了,今晚,卻遲遲沒有困意。
大概是今天鬧出了那事,慕容萱沒說什麼生氣的話,他心裡總不太舒坦。
就這樣又過了兩刻鐘,本來閉着眼的大公主忽然睜開了眼,疑惑出聲道:“你不睡覺,總盯着我看做什麼?
”
這一下來得猝不及防,宋初文想縮回去已經來不及了。
他索性破罐子破摔。
“你今天出府了,去了什麼地方?
”
他湊得極近,熟悉的味道随着呼吸進入她心肺,她極想親近他,卻又知道不是時候,心底微微泛了無奈的酸。
“去了唐府。
”
“又去唐府?
唐敏之不是已經上任去了,你還去?
”那兄弟倆,宋初文也不知道自己更介意的是哪個。
大公主微微一笑,“敏之是上任去了,但敬之還在,不過,我去唐府,是見他夫人……”
話未說完,大公主就出不了聲了。
宋初文聽不下去了,一口一個敏之,再一口一個敬之,她什麼時候這麼叫過他名字?
從來都是連名帶姓的!
大公主呆住。
她舍不得眨眼,真怕自己是在做夢,直到唇上有輕微疼痛傳來,她才敢肯定――今晚的月亮,是從西邊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