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千雪的好奇，不比顔錦繡的少。

　　她點頭。

　　于是，屬下就把四四方方的錦盒給打開了。

　　兩人湊近，待看清錦盒裡放着的東西，都怔住了。

　　錦盒裡是一堆厚厚的紙張，确切的說，是房屋地契一類的。
顔錦繡伸手，拿出來看了看，發現，這些都是蘇墨白名下的生意，酒莊，綢緞莊，米行，等等。

　　他把這些字據全拿了出來，最底下，還躺着一塊玉質令牌。

　　大概是交接用的。

　　顔錦繡粗略看了看，一共五六十家鋪子。

　　錦盒裡，除了契書，令牌，再無他物。

　　蘇墨白這是什麼意思？

　　顔錦繡看向樓千雪，“他讓你來索還，說了什麼沒有？
”

　　“什麼也沒說。
”

　　樓千雪也看不懂，“我問他是什麼東西，他都不肯說。
”

　　“這些是他在雲墨的一些鋪子房契，價值百萬。
”

　　顔錦繡說着，突然笑了。

　　“他倒是精明，怎麼不自己來找我要。
”

　　樓千雪也這麼想的。

　　送出去的東西還往回要，挺沒有格調。

　　不過，蘇墨白為什麼要給顔錦繡送這麼貴重的東西？
他居然舍得，不可思議。

　　顔錦繡将掏出來的契書全放了回去，‘啪嗒’一聲，将錦盒扣好，遞給了樓千雪。

　　樓千雪厚着臉皮接了。

　　顔錦繡送她出去。

　　“你們，是什麼打算？
”

　　樓千雪沒有打算，也就如實說了。

　　顔錦繡微微笑着，道：“我準備在凰城置辦一處宅子，帶着娘倆搬過去，你和蘇墨白，不能就住在谷裡吧？
”

　　樓千雪嗯一聲，“要搬出去的。
”

　　很快，就送到了山莊門外。

　　樓千雪臨走之前道：“你的那件鶴氅，還給你了。
”

　　顔錦繡笑着，“嗯。
”

　　他又送了兩步，溫聲叮囑道：“雪滑，路上小心。
”

　　樓千雪回到谷裡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

　　她先回了院子，知道紅藥已經給羽兒喂了飯，才拿着錦盒，去了蘇墨白所在的客院。

　　蘇墨白和谷裡的人沒什麼交情，沒人來看過他。

　　一聽見腳步聲，他就知道是樓千雪來了。

　　于是，他迅速把布條系上了。

　　樓千雪推門進去的時候，就看見蘇墨白在艱難地用飯，他右手捏着筷子，菜碟子周圍散落了些，面前的米飯，也隻扒了兩口的樣子。

　　蘇墨白扭臉道：“回來了。
”

　　樓千雪微微蹙眉，“沒人來伺候你？
”

　　蘇墨白道：“不是，是我不用别人伺候。
”

　　這話，帶着些深意。

　　樓千雪就當沒聽懂，“你現在不方便，病也沒好，還是喝粥吧。
”

　　“喝粥會好得更慢。
”

　　蘇墨白微微擡臉，“我現在太虛了，想吃肉，補補。
”

　　樓千雪心想，真沒有一點病人該有的自覺。

　　她不和他廢話，直接把錦盒往桌面上一放，“你要的東西，給你拿回來了。
”

　　蘇墨白懷疑地問：“裡面的東西沒少吧？
”

　　樓千雪被他問得沒了好氣，“我怎麼知道少沒少。
”

　　蘇墨白伸手，摸索着，就摸到了錦盒。

　　他将錦盒扒過來，問她：“你看過了？
”

　　樓千雪語氣淡淡的，“聽顔錦繡說，這些東西價值百萬，你怎麼舍得送出去？
”

　　“怎麼舍不得。
”

　　蘇墨白輕輕笑了，他微微彎着的唇角，帶了幾分柔和，“這些東西，我不是給他的，是給你的，所以，現在得要回來。
”

　　給她的？

　　樓千雪更不明白了，“你說清楚，什麼意思？
”蘇墨白将錦盒打開，修長的手指探進去，摸了摸，“這些，我原本是準備用來換人的。
那日，我派了弄月閣的人混進去，她遇上了墨晚，墨晚說，你已經和顔錦繡去了前院拜堂，當時……我想了想，總

　　要給你送點什麼，恰好這些就帶在身邊，就叫人送進去了。
”

　　竟然是這樣。

　　樓千雪心底一軟，好像有什麼東西，就要溢出來。

　　但，她不想表現出來讓蘇墨白知曉，便淡淡地道：“原來是賀禮。
”

　　“不，不是賀禮。
”

　　蘇墨白将錦盒合上，不太情願地道：“非要說，得算嫁妝，所以，現在得拿回來。
”

　　樓千雪心口脹脹的，将他看了又看。

　　蘇墨白好像能感覺到她目光似的，微微将臉轉開。

　　她出聲問他：“你說，原本是想用來換人的？
”

　　蘇墨白不吭聲。

　　“原來我這麼值錢。
”

　　樓千雪說着，就轉身往外走。

　　她不能再留下了，不然，等蘇墨白再說幾句，她又會丢盔棄甲，永遠都沒有翻身的時候。

　　蘇墨白聽她腳步聲，立即朝她背影道：“你去哪兒，我的飯菜，涼了。
”

　　樓千雪稍微停了停，“讓人給你送粥！
”

　　她奪門而出。

　　還沒出院門，居然就遇上了舅舅。

　　樓千雪躲避不及，趕緊低了眸子，“舅舅，你怎麼過來了？
”

　　藥王看見了外甥女眼眶發紅，立即蹙起白眉，十分不悅道：“怎麼，姓蘇的又欺負你了？
膽子真不小！
在别人的地盤還不知收斂！
”

　　樓千雪搖頭，“不是，舅舅，他沒欺負我，您進去吧，我先回去了！
”

　　說完，樓千雪就逃也似的走了。

　　藥王笃定外甥女是被欺負了。

　　他氣哼哼地往裡走，枉他還想着來給姓蘇的看看病情如何了。

　　蘇墨白剛摘下布條，聽見聲音，又趕緊系上了。

　　他把面前的碗碟推亂了些。

　　藥王進屋的時候，就看見了這麼凄慘的一幕，蘇墨白看不見，夾菜也就沒有準頭，碗碟邊落得到處都是。

　　這一刻，藥王竟想大笑。

　　這姓蘇的，活該！

　　“咳！
咳！
”

　　藥王重重出聲。

　　因為剛剛樓千雪走時門沒關，此時藥王進來，蘇墨白沒能第一時間發現，也算合情合理。

　　他放了手裡的筷子。

　　打招呼道：“藥王前輩。
”

　　即便是落到了如今寄人籬下的境地，吃人家的飯菜，喝人家的湯藥，睡人家的客房，蘇墨白對藥王的态度，也談不上恭敬。

　　當然，也沒有不敬，就是淡淡的。

　　有了秦王顔錦繡等後輩做對比，蘇墨白這樣，就讓藥王不太滿意了。

　　他瞥了一眼蘇墨白面前的狼藉，卻意外瞥見了那個錦盒。
藥王雖好奇，卻不動聲色，先按捺住了。

　　他問蘇墨白：“剛剛千雪來過了，你又說了什麼惹她不高興的？
”

　　蘇墨白做出一副認真回想的模樣，然後道：“應該沒有說惹她不高興的。
”

　　“應該？
”

　　藥王提了聲調，真想上前拍桌子，“蘇墨白，别以為你現在賴着不走，雪兒心軟，我就拿你沒辦法！
”

　　蘇墨白将臉轉向藥王，淡淡一笑。

　　“前輩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我真沒有說什麼讓她不高興的，她剛剛去了顔錦繡的山莊，幫我要了個東西回來，可能是太累了，不是不高興。
”

　　藥王瞪眼，不悅，“你讓她去和顔錦繡要東西？
”

　　蘇墨白摸索着，夠了錦盒，往桌邊輕輕一推，“就是這個。
”

　　這下子，正中了藥王的好奇心。

　　他趕緊順着就過去。

　　不過，不好直接上手，隻能先來一句：“這是什麼？
”

　　蘇墨白轉了轉下巴，“前輩看看便知。
”

　　藥王迫不及待就伸手了。

　　蘇墨白現在是在藥王谷的地盤上，他那些個侍衛，藥王一個都沒放進來，這時候，藥王是怕他又整幺蛾子，所以，對于這個突然多出來的錦盒，藥王想一探究竟。

　　盒子裡的東西，藥王一看就懂。

　　他蹙眉，問蘇墨白：“這些是你的東西，怎麼會在顔錦繡那裡？
”

　　蘇墨白緩緩吸了一口氣，“當時她和顔錦繡……現在，算是聘禮，請前輩收下。
”

　　藥王聽明白他的意思，往後退了一步。

　　“什麼聘禮！
現在說這些，還太早了！
”

　　“不早，我和她都已經拜過天地了，是名正言順的夫妻，這份聘禮，算是補上之前欠下的。
”

　　之前那份聘禮，已經被墨堯帝拿去變賣，然後接濟貧苦百姓了。

　　藥王冷冷一哼。

　　“我們藥王谷，難道缺你這點聘禮？
”

　　就算兩人又在一起了，藥王也不會收的，他看得出來這份聘禮的貴重，收了蘇墨白的，又拿不出相應分量的嫁妝，豈不是叫千雪往後矮了蘇墨白一截？

　　這可不行。

　　“我沒有唐突前輩的意思，如果前輩執意不收……”蘇墨白頓了頓，“那我也不能強求。
”

　　藥王又哼一聲。

　　雖然蘇墨白态度不盡人意，但他的誠意還是勉強過得去的，藥王思來想去，就問了一句：“你說說，對于往後，是怎麼打算的？
”

　　這話，就等于是松口了。

　　蘇墨白又過一關，他抿了抿唇，一副很慎重的模樣，“聽說，千雪在凰城有一座剛剛落成的府邸。
”

　　那是墨堯帝給女兒準備的嫁妝。

　　蘇墨白消息倒是靈通，藥王挑眉，“你的意思是，你不準備置辦，就住千雪的？
”

　　蘇墨白聽着這語氣，有質疑他吃軟飯的嫌疑。

　　于是他道：“我是這麼想的，那是千雪的宅子，萬一我哪天惹她不高興了，她可以把我掃地出門，而不是讓她跑回娘家。
”

　　“……”

　　藥王心想，有點道理。

　　那是雪兒自己的地盤，不用看誰臉色。
藥王轉了轉眸子，一甩衣袖，“哼！
說得倒是好聽，等我問過雪兒的意思再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