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謙書說會畫眉不是吹的，動作溫柔又熟練，好似做過百八十遍。

　　畫出來還挺好看，彎彎的柳葉眉，沖淡了蓮城五官的傲氣，添了幾分柔軟。

　　蓮城終于還是道：“都說熟能生巧，看來此話不假。
”

　　她說得已經夠直接，姚謙書笑道：“我不僅會畫眉，還會撲水粉上胭脂，思君剛學會臭美那兩年，常叫我拿她練手。
”

　　又是思君。

　　蓮城道：“你們兄妹倆感情真好。
”

　　姚謙書覺得她是吃醋了，更是愉悅：“感情好不是很正常？
誰知道是幾輩子才修來的兄妹緣分，姑娘家及笄之後就要嫁人，當然得趁着年紀還小的時候多疼疼她，以後就是想關心她都輪不上我這個兄長了。
”

　　這話他是一點都沒有誇大。

　　姚謙書印象最深的，就是好幾次跑到雲墨江南去給思君買新鮮的、上好的胭脂水粉。

　　從硯雪都城到雲墨江南，來回至少七八日。

　　他愣是去買過不下三回。

　　若是思君現在還想要，姚謙書是堅決不去了，哄哄她，買硯雪最好的湊合用用得了。

　　見蓮城面色不見明顯好轉，姚謙書道：“親妹妹的醋就别吃了，我已經給你備好了一件大禮，等你生辰的時候送你。
”

　　蓮城道：“我生辰還有許久，好幾個月。
”

　　姚謙書笑了，“那就等搬進王府。
”

　　打扮好，姚謙書拉着她左右看了看，最後道：“換件素淨些的襖子，長輩看了喜歡。
”

　　蓮城的衣服就沒有素淨的，在傾城坊做舞姬的時候，她穿的幾乎是豔麗的紅色。

　　來了硯雪之後，她幾乎沒有添置衣裳。

　　倒不是囊中羞澀，一來是人生地不熟，二來是沒有打扮的必要，夠穿就好。

　　找來找去，她隻翻出一件淡粉紅色的。

　　“這個如何？
”

　　姚謙書一看那顔色，便道：“算了别換了，還沒有你身上這件好看，這樣和我挺配，走吧。
”

　　蓮城默不作聲，跟他出門。

　　她身上的夾襖，主調是豔紅，确實和姚謙書挺搭，但顯然，姚謙書覺得這樣出現在長輩面前不合适。

　　所以才會叫她換一件。

　　但她唯一素淨的，便是粉紅色，這是妾室該有的色調。

　　可姚謙書又說不用換了。

　　蓮城知道，他最後改主意，大概是在照顧她的面子。

　　雖然她不需要，也不覺得做妾室丢臉，但她領了他的好意。

　　姚夫人擺的隻是家宴，幾乎沒有外人，不過因為有蓮城在，男女還是分了桌。

　　但中間沒有隔屏風。

　　上官清其和七公主先一步到的，玲珑被七公主說得臉上發紅，蓮城一來，她趕緊把蓮城請到身旁就坐。

　　七公主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跑到蓮城那兒去了。

　　“你就是蓮城？
”

　　這是七公主一貫的說話方式。

　　聽起來和姚思君那種目中無人的調調差不多，但蓮城沒那麼反感。

　　她颔首道：“見過七公主。
”

　　七公主立馬挑眉：“你認得我？
”

　　蓮城話不多，也不善恭維，幹巴巴道：“有幸見過幾次，傾城坊進宮表演過歌舞。
”

　　頓了頓，她又補充一句：“還有一次，坊裡出了命案，當時公主随着秦王妃和宋侍郎前來查案。
”

　　七公主眨了眨眼。

　　“你這麼一說，我想起了，我也見過你。
”

　　将蓮城左右瞅了瞅，七公主道：“姚謙書是怎麼認識你的？
你徹底脫離傾城坊了？
”

　　蓮城總不能直接說自己是來做妾的，她粗淺道：“我遇上了些麻煩，是襄王搭救才得以脫身。
”

　　“哦，原來是英雄救美啊。
”

　　七公主這會兒對蓮城沒敵意了，甚至因為是‘同鄉’，還生出幾分親切來。

　　她問蓮城：“如此說來，你和我六皇嫂應該很熟吧？
”

　　蓮城知道晉王行六。

　　也知道晉王娶妃了。

　　“公主說的可是晉王妃，也就是琉夏的宣陽公主？
”

　　七公主點頭，“沒錯！
”

　　蓮城道：“公主何出此言？
我一個小小的舞姬，怎會認得琉夏公主，更談不上相熟。
”

　　七公主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确認蓮城真不像假裝，她激動地拔高了聲調道：“我六皇嫂就是傾城啊，你真不知道嗎？
！
”

　　本來對面的男桌也在說話，七公主這嗓子一喊，兄弟倆都看過來了。

　　七公主尴尬，隻好轉移注意力道：“姚謙書，今日是玲珑定婚事，你穿這麼喜慶，是想搶風頭嗎？
”

　　這話一出，姚謙書邊上的上官清其就把蓮城掃了掃，婦唱夫随道：“就是，喧賓奪主了。
”

　　姚謙書臉皮厚，不動如山，任夫妻倆調侃。

　　笑鬧了一會兒，丞相夫妻倆到場，宴席開始。

　　蓮城心思敏銳，她察覺到了姚夫人的不對勁。

　　姚夫人面上笑着，卻不是十成的歡喜。

　　那邊的丞相倒是真高興。

　　玲珑是今日的主角，從宴席開始到宴席結束，臉上都是紅紅的。

　　羞态盡顯。

　　蓮城與她認識也快一個月了，平日的玲珑不是這樣子的，想來，她是真的尋到了心之所愛。

　　一直到宴席結束，姚思君都沒出現。

　　姚丞相今日高興，拉着兩個外甥搖頭晃腦，說要喝個痛快。

　　上官清其尋了空檔過來，和七公主道：“難得舅舅這樣開懷，咱們今日不回宮了。
”

　　還以為七公主會叮囑他少喝點，誰知七公主道：“好啊好啊，你們慢慢喝吧，我就不等你了，我今晚去和蓮城睡吧，難得來個同鄉，我要和她暢聊！
”

　　上官清其：“……”

　　蓮城是無所謂的。

　　姚夫人回去歇着了，七公主三人去了蓮城的院子，陪到了快子時，玲珑才回去睡。

　　七公主跟着去了蓮城的卧房。

　　老鄉見老鄉，總有說不完的話，七公主準備到床上繼續說。

　　洗漱完，兩人躺到了床上。

　　七公主正要開口，目光卻忽然定住了。

　　她直直瞅着蓮城的手腕。

　　蓮城拉好了被子，察覺到七公主的目光，隻以為她是好奇，“公主是覺得這玉镯好看？
”

　　七公主藏好滿心的驚訝和疑惑，笑着試探道：“是啊，這玉镯真好看，你在哪兒買的？
我也想要一隻。
”

　　蓮城淡定忽悠道：“是在小販手裡買的，才十兩銀子，配不上公主的尊貴。
”

　　“……”

　　十兩銀子？

　　七公主确定自己沒看錯，就是一模一樣的镯子。

　　她那隻，平日都不敢戴出宮的，生怕磕了碰了，上次上官清其不小心給她弄掉在地毯上，他還自罰吃了半個月的素。

　　怎麼到了蓮城嘴裡，居然成了地攤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