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蕊張不開嘴。

　　她想走，又不太想走，很複雜很矛盾。

　　最後，她道：“三哥，你想好了嗎？
我都聽你的。
”

　　“好。
”

　　沈慕遙放心了，又道：“打算就是這兩日了，你有空就收拾東西，我先去和廖當家說一聲。
”

　　沈慕蕊點頭，“嗯。
”

　　來揚威镖局的這段時間，沈慕遙已經攢下一千多兩銀票，包括廖聖璎給的那四百兩，這些足夠兄妹倆用上兩三年了。

　　他去和廖當家請辭，走到半路才想起來，廖當家親自出門走镖去了，估計最早也得後日才能回到镖局。

　　他不想再等了，索性去找廖聖哲。

　　廖當家不在，镖局裡就是廖聖哲在主事，聽說了沈慕遙的來意，他并沒有急着挽留。

　　“沈兄，為何這麼突然要走？
”他更關心緣由。

　　沈慕遙道：“實不相瞞，沈某有些仇家，故而不能在同一個地方停留太久，再待下去，恐會給镖局帶來麻煩。
”

　　他說得面不改色。

　　廖聖哲蹙了眉，神色變得認真起來，“沈兄的仇家什麼來頭？
”

　　“這個不便相告。
”

　　沈慕遙道，“沈某也想等廖當家回來，再當面請辭，隻是，沈某得到些消息，得盡快離開镖局了。
”

　　廖聖哲的眉心蹙着。

　　“今晚就走？
”

　　“明日一早。
”

　　沈慕遙倒是想盡快走，但他怕太匆忙，今晚找不到落腳的地方，會委屈了蕊蕊。

　　廖聖哲看他去意已決，不想再多打探，不過，他還是很多餘地問了一句：“沈姑娘也跟你一起走？
”

　　沈慕遙知道他問這個是什麼用意，應該是在替陸遺風操心。

　　他道：“當然是一起。
”

　　廖聖哲沉默。
沈慕遙未必不知道，但他隻字不提，想來是不太滿意陸遺風了。

　　思緒轉了轉，廖聖哲道：“沈兄這段時日替镖局出了不少力，既然是要走了，請允許我今晚為沈兄擺一席送别宴。
”

　　沈慕遙颔首，“多謝。
”

　　他走之後，廖聖哲立即吩咐了下去，廚房裡頓時忙碌起來。

　　廖聖璎的丫鬟去庫房拿新鮮瓜果，遇上了同去庫房搬新鮮蔬菜的粗使丫鬟，因為時辰還早，就好奇問了兩句。

　　兩個粗使丫鬟照實說了。

　　廖聖璎的丫鬟被驚了一大跳，“你說什麼？
給沈公子準備的送别宴？
！
”

　　“是啊，上面就是這麼吩咐的。
”

　　“不得了了……”

　　廖聖璎的丫鬟端着盤水果就匆匆往回走，趕着回去報信。

　　廖聖璎正在樹下練琴，這是琴棋書畫裡，她唯一會的一個。

　　雖然彈得不怎麼好。

　　丫鬟還離着她四五丈遠，就已經喊開了：“小姐小姐！
不好了！
沈公子他們要走了！
”

　　廖聖璎反應了一下，驟然頓住，指尖立時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

　　低眸一看，琴弦上已經沾了皿珠。

　　“你說什麼？
再說一遍。
”

　　立在邊上的丫鬟驚呼一聲，忙上前，要給廖聖璎包紮手指。

　　廖聖璎揮手将人攆開，她直直看向端水果的那個婢女，神色有點吓人。

　　“我讓你再說一遍。
”

　　那奴婢到了近前站住，也看見了沾皿的琴弦，頓時更忐忑了。

　　“回小姐，奴婢剛剛遇上了廚房的人，她們說，是大公子吩咐了，給沈公子準備送别宴，就在今晚……”

　　“今晚？
”

　　廖聖璎怔住。

　　她知道沈穆要走，但她沒料到，竟來得這麼快。

　　她今天逛街回來的時候才問過沈慕蕊，那時候沈慕蕊并沒有透露給她。

　　沈慕蕊是不知道，還是故意沒說？

　　不管怎樣，兄妹倆要走，是已經确定了。

　　廖聖璎将被劃破的手指放進嘴裡，彌漫開的，是甜甜的腥味。

　　一天之内，她的心情起起伏伏，已經快承受不住了。

　　這一刻，她做了個瘋狂的決定。

　　沈慕遙回到院子之後，把明日一早就走的決定告訴了沈慕蕊。

　　沈慕蕊覺得有些匆忙，但她沒說什麼，進了卧房就開始收拾東西。

　　她的東西不多，兩個包袱就能收好，至于新買的那些針線，她不準備帶走了，反正哪裡都能買到，也不貴。

　　比較難辦的就是她前前後後收到的那些首飾，帶着有些沉，不太方便。

　　連盒子都是很漂亮的，她有點舍不得扔。

　　忽然，沈慕蕊想通了，明日一走，隻怕以後和陸遺風不會再相逢，他已經和她劃清了界限，既然如此，這些東西就該還給他。

　　她腦子裡有點亂，以至于忘了去考慮廖聖璎那些話的可信度，也忘了去想，明明陸遺風都不願意再見她了，為何還會托廖聖璎給她送首飾。

　　她将所有收到的東西都裝好，晚宴時候，一并帶了過去。

　　宴席是男女分坐的，中間隔了兩重屏風。

　　沈慕蕊把東西給了大少夫人，托她還給陸遺風。

　　大少夫人瞧了一眼，猶豫了一下，挑破道：“沈姑娘，今日這幾樣，是璎璎自己送給你的，并不是陸公子所托。
”

　　沈慕蕊愣住了。

　　“是廖小姐送我的？
”

　　大少夫人溫柔一笑，“嗯，璎璎大概是怕你不要，才那般與你說的。
”

　　沈慕蕊不知該接什麼。

　　廖聖璎給她送東西，當然不是因為把她當朋友。

　　是因為沈慕遙。

　　在沈慕蕊看來，廖聖璎能做到這樣，算是很用心了。
可她也知道，感情的事，光用心是不夠的，三哥好像不喜歡廖小姐。

　　明日就要走了，大少夫人就與沈慕蕊多說了些話，說到最後，大少夫人道：“璎璎也真是的，聽說你們要走，也不來送一下。
”

　　沈慕蕊訝然。

　　“廖小姐知道我們明日就要走嗎？
”

　　“當然是知道的，有什麼事能瞞得過她，且我也派人去請了，她不來。
”

　　沈慕蕊沉默。

　　廖聖璎此時應該不好受吧，她對三哥的喜歡是真的，雖然那喜歡可能沒有多深刻。

　　漸漸的，時辰晚了，那邊的宴席結束，有丫鬟過來傳話，說沈公子叫沈姑娘回院子。

　　大少夫人道：“你去和沈公子說，我要留沈姑娘再說會兒話，讓他先回，等會兒我會派人護送沈姑娘回去。
”

　　丫鬟過去傳話，沒一會兒，沈慕蕊就聽見廖聖哲送她三哥出門的動靜。

　　說了大約半刻鐘的樣子，大少夫人讓丫鬟遞上一個匣子。

　　“沈姑娘，這是我的一點心意，茫茫江湖，能相識也是一場緣分。
”

　　她打開，匣子裡是一疊銀票。

　　有了前面被廖聖璎忽悠的經驗，沈慕蕊這會兒腦子就活絡起來了。

　　有句話，叫‘此地無銀三百兩’。
她不得不懷疑，這些銀票，會不會是陸遺風托大少夫人給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