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遺風見流光是朝前面的馬車追去,由着他去了。
他自己則頓在了原地。
雖然他不知道沈慕蕊是怎麼想的,也不知道她是如何打算的,但他隻要認準一點就行了:她心裡隻有他。
所以他放心得很,遠遠地看着流光追上去,又看着流光對着馬車裡說了什麼,最後,他看着流光勒住了馬,落在了馬車後面。
他大概猜得出沈慕蕊和流光說了些什麼,頓時心情更好了。
慢慢策馬上前,他笑着問:“怎麼樣,問到了什麼?
是不是她自己願意的?
”
流光勒轉馬頭,雙眸定定地看着陸遺風。
“你這樣用盡手段逼她,遲早會嘗到苦果。
”
陸遺風笑出了聲。
“你知道什麼就認定了是我逼她?
我可以明确地告訴你,從開始到現在,将近兩年的時間,我從未逼迫過她,哪怕一次也沒有,真不好意思,叫你失望了。
”
他說得坦坦蕩蕩,腰闆也挺得直。
流光覺得,他認為的逼迫,和陸遺風認為的逼迫,完全不一樣,他點明道:“你日日跟在沈姑娘後面,如此糾纏不休,不是逼迫是什麼?
”
“這個能叫逼迫?
”
陸遺風驚奇地笑了。
“我是跟在她後面,但你不也一樣嗎?
隻不過因為我與她有了矛盾,就成了你口中的逼迫?
那你說說你自己是什麼?
”
流光又被他堵住。
他喉結動了動,最終沉聲道:“我從未對沈姑娘表明過心迹,與陸公子你不一樣。
”
“有什麼不一樣的,我圍着她轉是想要取得她的諒解,然後抱得美人歸,你形影不離跟着,難道圖的不是這個?
”
陸遺風輕笑着。
“你連自己的心思都不敢向她言明,哪兒涼快哪兒呆着去吧。
”
這小侍衛對他來說,實在是太沒有威脅了,陸遺風說這些話,顯示出滿滿的自信。
流光抓緊了缰繩。
“你若是敢欺負沈姑娘――”
“這和你沒半點幹系。
”陸遺風截斷他的話,又補充道:“女人是用來疼的,不是用來欺負的,我哄人還來不及,如何欺負?
你這擔心實在多餘。
”
瞧馬車已經走出了好遠,陸遺風忙道:“我的女人我會照顧好,就不勞旁人惦記了,告辭。
”
說罷,他策馬,朝遠處的馬車追去。
從酒樓回别莊,要比從酒樓去鎮遠侯府遠一點,馬車走得不快,陸遺風策馬趕上之後,敲了敲窗葉,朝裡問道:“沈姑娘,今晚夜色不錯,要不要出來看看?
”
隻要他一叫她‘沈姑娘’,就會顯得溫柔又正經,很君子。
沈慕蕊不吭聲,她靜靜躲在車廂裡,抱住了自己的膝頭。
小雲實在不知道小姐這是鬧的哪出,她有點懵,一直到了這會兒,她才小聲問道:“小姐,咱們在鎮遠侯府住得好好的,怎麼又要回來了?
你是原諒陸公子了嗎?
”
沈慕蕊敷衍着,嗯了一聲。
她今晚,要和陸遺風徹底做個了斷,拿身體換以後的自由,她沒什麼舍不得的。
反正,她這輩子都不打算嫁人了,貞潔于她來說,沒什麼用。
不知不覺,馬車的速度慢了下來,漸漸的,停穩了。
陸遺風在外面道:“沈姑娘,到了。
”
沈慕蕊咬了咬唇,既然來了,就不能退縮,她扶住小雲的手,小心地下了馬車。
洛管家笑着和她打招呼,沈慕蕊認真地回了一句,碧蓮聞訊趕來,驚喜道:“沈姑娘,你可回來了!
”
碧蓮算是别莊裡的女管家,她處事非常周到,請沈慕蕊稍等片刻,要派人去給她們主仆倆收拾房間。
沈慕蕊想說不用了,卻說不出口,最後是一旁的陸遺風道:“收拾小雲的即可,沈姑娘這次回來,是有要事與我商量,或許要徹夜詳談。
”
這話,說得别提多正經了。
沈慕蕊心虛得不敢看小雲,也不敢看碧蓮,碧蓮愣了愣,很快反應過來,她笑着道:“那好,奴婢聽陸公子吩咐。
”
然後,她轉向小雲,要小雲跟她走。
小雲可不幹了,她緊張地看向沈慕蕊,“小姐……”
沈慕蕊臉上早就繃緊了,燙得厲害,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這是極其出閣的,不用說,大家都知道不會是什麼純潔的事。
事到如今,她已經不在乎名聲了。
她隻想讓陸遺風早點走人,看不見他,她心裡才不會再受折磨。
沈慕蕊咬唇,克服着心中的顫抖和羞恥,盡量鎮定地道:“小雲,你跟碧蓮姑娘去客房,我這邊,自有安排。
”
小雲瞪大雙眸,她不敢相信,就算小姐原諒了陸公子,也用不着大晚上的共處一室啊,小姐不是這樣随便的人!
她有點生氣了,遂轉向陸遺風。
“陸公子,你有什麼要事明日再和小姐說不行嗎?
”
小雲氣得是陸遺風,他竟這麼不顧她家小姐的名聲!
不知道勸阻也就算了,看起來還挺樂意!
陸遺風一看小丫鬟這麼護主,無奈地笑了笑,他戲谑道:“你要是不放心,也可以跟着來。
”
小雲臉上漲紅,更氣了。
在她說話之前,沈慕蕊又開口道:“小雲,别胡鬧了,聽話。
”
“小姐,不可以的!
”
小雲很着急。
沈慕蕊見她這樣倔,就把她拉到了一丈開外,小聲道:“小雲,你不用這樣擔心的,陸公子不會對我如何。
”
小雲心想,怎麼可能!
她嘴巴剛張開,便聽她家小姐将聲音壓得更低:“實話告訴你,我從前就與他同床共枕過,什麼事都沒有,所以,我相信他。
”
小雲的嘴巴長得老大,她驚得失了言語,想不起來自己要說什麼了。
好大一會兒,她才抖着嗓子道:“小姐,你……你就不怕嗎?
萬一陸公子他獸……受不住誘惑,對你動手動腳怎麼辦?
”
沈慕蕊并不想自貶,可事實就是如此,想來陸遺風見過的女人早就數不勝數,她這樣的姿色實在不算什麼,不然他當初也不會那樣淡定。
她歎了口氣。
“小雲,我和陸公子之間有很大的問題,今晚,我要好好和他談談,談不清楚的話,他往後還是會糾纏不清,若是談清楚了,不管是什麼結果,我明日一早便告訴你,這樣行嗎?
”
小雲揪着衣角,為難道:“小姐,真的不會有事嗎?
”
沈慕蕊有點感動,她頭一次開了玩笑,“就算真的有什麼,讓他娶我不就好了嗎?
這實在沒什麼可緊張的。
”
小雲偷偷摸摸往陸遺風那邊快速地瞥了一眼,又轉回來。
“小姐,其實你……你放不下陸公子吧?
雖然奴婢不知道陸公子做了什麼惹你傷心生氣的,但奴婢看得出來,傷心歸傷心,小姐你不是死心了。
”
沈慕蕊為了讓她放心,隻得點頭。
說起來,到底怎樣才算是死心呢?
将他徹底從心裡掃出去,不留半點痕迹?
如果是這樣,她目前做不到。
小雲終于跟着碧蓮走了,她愣在原地,陸遺風朝她走過來,等他靠得近了,她才發覺。
她稍稍扭開了身子。
“陸公子,你走前面吧。
”
陸遺風伸手攥了她手腕,溫柔又不容拒絕地道:“夜這麼黑,若是我走了前面,你還怎麼看得見路。
”
他的掌心帶着薄溫,沈慕蕊沒有掙紮。
陸遺風住的這方院子很清淨,沒有下人在,這讓她自在多了,到了堂屋裡,空間一小,她又變得局促起來。
“喝點水。
”
陸遺風給她倒茶。
沈慕蕊接過來,往唇上沾了沾,就放下了,倒不是怕陸遺風會下藥,她隻是緊張了,哪怕是溫水,也難以下咽。
陸遺風對着别人能舌燦蓮花,對着沈慕蕊就不太行了,他陪着坐了一會兒,見她絲毫沒有要說話的意思,便主動道:“時候不早了,咱們進卧房?
”
聞言,沈慕蕊的身子,以肉眼可見的程度,僵了僵。
陸遺風覺得有點好笑。
明明不情不願,為何要這樣做呢?
他的好奇心已經被高高勾起,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她藏在背後的招數是什麼。
為了給她足夠的時間去準備,陸遺風起身道:“沈姑娘,你先進房,我去沐浴,一會兒回來。
”
一聽見‘沐浴’這兩個字,沈慕蕊的身子又抖了抖。
陸遺風真有點憋不住了。
他極力抿着唇,才沒有笑出聲。
為了一會兒繃得住,他出去,泡了個冷水澡。
而此時的沈慕蕊,她站在陸遺風的卧房裡,滿是無措,她心裡已經有點打鼓了。
放眼望去,卧房裡的陳設簡單得很,連把椅子都沒有,她猶豫到最後,隻能坐到了床沿上去,如坐針氈。
随着時間一點一點流逝,沈慕蕊腦子裡越來越亂,她開始懷疑,自己做出的這個決定到底對不對。
她還想到了最壞的結果:陸遺風睡了她之後,依舊不肯放過她。
如果是這樣,那她今晚的犧牲不就白費了?
沈慕蕊打了個激靈,渾身一個顫抖,頓時清醒了,她意識到自己的膽子大得離譜,異想天開。
趁着陸遺風還沒有回來,她猛地站起身,疾步出了卧房。
隻是,剛踏出去,她腳下就蓦然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