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應該是除了當年蘇墨白那一樁事之外，兩人間，唯一的一道坎了。

　　确切地說，是宋初文心裡的坎。

　　大公主的神色變化，讓他知道此事不會如他所願。

　　她大概是要生氣了。

　　其實，宋初文要的不是她給他一個絕對的答案，他隻是想要一個心安。

　　他也會擔心她，怕她會出意外。

　　“我隻是随口說說，你不願意，就罷了。
”

　　宋初文最終道。

　　這幾天兩人的關系不錯，他不想讓她不高興，來日方長。

　　大公主沒有任何反應，看着他上床躺下，她依舊沒有動靜。

　　雖然他主動撤回了要求，但她心底并沒有松氣，她知道，他始終是介意的。

　　非常介意。

　　隻是，她也有不能言的苦衷，起碼此時不能說，隻能等時機成熟，再與他坦白。

　　大公主慢慢躺下。

　　屋裡的蠟燭沒有滅，昏黃的火光輕輕搖曳着，就好像兩個人的心，都虛虛懸着。

　　好大一會兒，大公主先開口道：“秦王妃之前派了人來傳話，說她明日要過府來坐坐。
”

　　宋初文不解其中意，随口應道：“來便來了。
”

　　說完，他知道重點在哪兒了：“你的意思是，明日不能與我回尚書府了？
”

　　大公主沒有作答，她偏頭看他，隻見他眉眼間發着愁。

　　“不是。
”

　　她笑了笑，眸子裡映着微弱的火光，隐隐發亮。

　　宋初文又不解了，“秦王妃過府來，你不是得陪她？
”

　　“我讓她來早些，已經告訴她我過午要出門了。
”

　　大公主說着，往他身邊挪了挪，晶亮的雙眸直直盯着他眉眼，“秦王妃說，有人把秦王給她獵的野雞都要走了。
”

　　她把那個‘要’字咬得極重，宋初文之前明明白白說是秦王‘送’的。

　　沒想到，居然被秦王妃給捅漏了。

　　宋初文看得出來慕容萱眼裡的促狹之意，這是故意要他臉紅。

　　好在，他臉皮厚。

　　“睡覺。
”

　　宋初文大力拉了被子，蓋到她下巴處，然後伸手隔着被子将人按在了懷裡。

　　他聽見了輕笑聲，與此同時，他腰間纏上了纖細手臂。

　　再然後，就沒有動靜了。

　　他低眸一看，隻見慕容萱已經閉上了眼，蝶翼般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淺淺的陰影。

　　她眉眼恬淡，并不多精緻，卻越看越好看。

　　身子也像性子一樣溫軟。

　　銷魂蝕骨的滋味猛然浮上心間，宋初文的呼吸變了變，好不容易才控制下來。

　　他默念了一連串兒刑部律條，漸漸入睡。

　　秋獵一共三日，今日才是第二日，按理說，宋初文是不用去刑部衙門的，但大公主醒來時，身旁已然空空。

　　她也沒問桃紅柳綠她們，隻讓兩人端水洗漱，再更衣梳妝。

　　等弄完這些，天色已經是大亮了。

　　“公主，早飯已經好了，奴婢去給您傳來。
”

　　柳綠一如往常道。

　　大公主将她叫住，“讓桃紅去吧，隻拿一碗雞湯就夠了，多了也吃不下。
”

　　“奴婢這就去！
”

　　桃紅歡歡喜喜地走了。

　　屋子裡隻剩下兩人，柳綠有預感，大公主定然是有話要和她說了。

　　不如，由她先開口。

　　柳綠稍稍上前一步，低了眉眼道：“公主，奴婢前兩日和您說的請求……”

　　“你和桃紅這幾日有些怪怪的。
”

　　大公主看着她，就像看自己的妹妹，語氣也溫柔着，“莫不是生了不愉快，吵架了？
”

　　“沒有！
”

　　柳綠搖頭，差點就要跪下，想想覺得不合适，還是站穩了。

　　“沒有吵架，公主您别多心。
”

　　“沒有吵架怎麼會這樣？
那日你說要去外院當差，桃紅在邊上半聲也沒吭。
”

　　大公主仔細留意柳綠臉上的神色，繼續道：“我當時沒注意，後來想想，很不對勁。
”

　　柳綠慌了。

　　這個很難找到合理的解釋，也就隻有大公主說的‘吵架了’才說得通。

　　可她剛剛才否認了這個說法……

　　柳綠硬着頭皮，揪緊袖子道：“既然公主都猜到了，奴婢便老實交代，是吵了兩句。
”

　　大公主繼續追問她：“為什麼而吵？
”

　　柳綠啞口。

　　她不是擅長說謊之人，尤其是在大公主面前。

　　難道，要一五一十招出來？

　　柳綠額際隐隐冒了細汗，就在此時，門口有二等侍女來報，說是秦王妃已到府上。

　　大公主稍作猶豫便站起身。

　　“你二人跟了我這麼久，十來年的姐妹情分，遇事千萬三思，你不想說就罷了，走吧。
”

　　蘇墨晚很少來公主府。

　　大公主到的時候，她正在暖閣裡打哈欠，蔫蔫的，精神不太好的樣子。

　　“三皇嫂。
”

　　大公主換上了笑容。

　　蘇墨晚很不見外，坐着沒動，有氣無力道：“我的雞湯呢？
”

　　大公主笑着走近，“三皇嫂還缺一碗雞湯？
今日秋獵還在繼續，讓三皇兄去一趟獵場，即刻手到擒來。
”

　　蘇墨晚終于有了點精神，彎眉笑道：“你三皇兄忙着帶娃，沒空！
”

　　“三皇兄能行？
”

　　大公主是知道奶娃娃很難帶的，上次她的确是和蘇墨晚折騰了一晚上，就是沒本事把兩個孩子哄睡了。

　　蘇墨晚酸溜溜地道：“别提了，倆臭小子隻認爹不要娘，那晚上是你三皇兄不在，倆崽子才那麼鬧騰，平時他帶着，很乖的。
”

　　這倒是稀奇了。

　　大公主腦海裡忽然冒出宋初文帶孩子的畫面，頓時就一個激靈。

　　就他那疙瘩樣，會帶孩子嗎？

　　大公主這邊還出神着，就聽蘇墨晚道：“我過來主要是想和你八卦一下，聽說東離要派人過來給父皇賀壽。
”

　　大公主沒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去年也來了。
”

　　“今年不一樣！
”

　　蘇墨晚不吐不快，“聽說是百裡雲瀾親自來，還要帶個公主，意在與咱們雲墨聯姻。
”

　　大公主不知道這些消息，略為詫異，“帶公主來聯姻？
咱們雲墨，沒有适婚的皇子了。
”

　　蘇墨晚杵着下巴，笑得陰陽氣的，“我聽說，人家瞄準你三皇兄了。
”

　　“……”

　　大公主忍不住打趣，“所以你一大早的氣成這樣？
”

　　“氣？
不至于，我是出門前把你三皇兄教訓了一頓，才累成這樣的。
”

　　大公主知道蘇墨晚說話向來托大，遂笑着道：“到底是‘把’還是‘被’啊？
”

　　“……”蘇墨晚被拆了台，瞪眼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