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正月十六,是劉詞妍和齊師兄大喜的日子。
兩人的婚事是在谷裡辦的。
因為兩人都是藥王的親傳弟子,理所當然,這場婚事,由藥王來主婚。
谷裡簡單布置了一番,到處透着淡淡的喜色,隻有一個人不太高興。
拜堂儀式的時候,所有弟子都在,獨獨缺了一個人。
樓千珩自己一個人躲到後山去了。
他喜歡表妹,表妹跟人走了,等他喜歡劉詞妍,劉劉詞妍又嫁了别人。
他這小半輩子,十分不順。
前面熱鬧的唢呐聲傳到後山來,樓千珩恨不得躲到冰室裡去。
過了兩個時辰,等熱鬧都散了,夜深了,滿地寒露,他才慢慢往回走。
走着走着,他竟走到了劉詞妍的院子外。
院門上貼着火紅的雙喜字,還挂着高高的紅燈籠,照那囍字的格外刺目。
院子裡有說話聲,聽不分明。
過一會兒,聲音突然沒了。
樓千珩最後看了一眼院門,轉身融入了夜色。
院子裡。
一對新人并不在新房。
兩人剛剛看了劉大娘,等劉大娘睡着了,才到了院子裡走走。
“是珩公子。
”
齊師兄說道。
劉詞妍淡淡的應了一聲,沒有說什麼。
齊師兄想說什麼,欲言又止。
兩人默默的站了一會兒,劉詞妍身上還穿着火紅的嫁衣,涼涼的夜風吹過,将她最後的思緒吹散。
她轉眸,看着自己的新婚丈夫,聲音低低的道:“齊師兄,我跟過他,你真的不嫌棄我嗎?
”
齊師兄看着自己的新婚妻子,高挂的大紅燈籠将她的眉眼照亮,灼灼其華。
在他的眼裡,此刻她就是最漂亮的。
他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笑,坦白道:“那我實話告訴你,我曾經還喜歡過少谷主,難道你也嫌棄我嗎?
”
劉詞妍不知道還有這個事兒,聞言,愣了愣,“你不是在開玩笑?
”
“不騙你,真的喜歡過少谷主,不過,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
齊師兄說着,頓了頓,眉眼認真,看着她道:“現在,我喜歡你。
”
劉詞妍睫毛顫了顫,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她将所有事情想了一遍,覺得有些好笑。
樓千珩曾喜歡樓千雪,喜歡得瘋狂,後來,見樓千雪那邊他徹底沒了希望,他轉而喜歡上了她。
再看齊師兄,也是一樣的情況,他也是先喜歡上了樓千雪,最後才喜歡了她。
劉詞妍心底滋味難言。
她并不嫉妒,隻是有些羨慕,還有一點淡淡的不甘。
她覺得自己并不比樓千雪差多少,卻因為身世的天差地别,樣樣落後她一步。
當然,她并不怨,身世是她沒辦法選擇的。
經曆了樓千珩之後,她本以為自己要孤苦終生了,誰知,卻出現了一個齊師兄。
對于感情,她是怕了,不敢再輕易交付真心。
但齊師兄說,他不在意。
怎麼會不在意呢,隻有不夠喜歡,才會不在意。
她原本也不在意,不在意樓千珩心裡有别人,哪怕她隻是當個替身。
但是後來,她慢慢的發現,喜歡得越深之後,想法就變了。
所以她才離開了樓千珩。
因為她知道,在樓千珩心裡,自己永遠也比不過樓千雪。
她選擇了一個喜歡自己的,而不是自己喜歡的,她高高興興的出嫁了。
最後卻發現,原來,齊師兄也喜歡樓千雪。
命運實在太捉弄人。
劉詞妍呼出一口白氣,将所有思緒都收斂,她微微笑着,溫柔又體貼的模樣:“師兄,時候不早了,去休息吧。
”
齊師兄怔了怔,顯然有點意外。
“那你呢?
”
他覺得有點不妙,大概是剛剛的話,讓她不高興了,他想再解釋,又怕越描越黑。
可能在她看來,還會以為他是心虛。
齊師兄有點不知所措。
劉詞妍看着他這副模樣,有點後悔,可是話已經說出去了,收不回來。
她也是剛剛聽了他的話才臨時起意。
既然開了頭,那就走到尾。
“師兄,你去睡吧,我還要陪母親,等母親睡着了,我再去睡。
”
“母親不是已經睡着了嗎?
”
齊師兄的面色隐隐有點忐忑。
劉詞妍輕輕轉開目光,正經解釋道:“母親半夜還會醒的。
”
“那我陪你一起!
”齊師兄脫口而出。
兩人才剛剛新婚,大婚之夜,劉詞妍也不想鬧得太僵,她輕輕笑了笑,妥協道:“那好吧,師兄,你先回房,我再進去看看母親,稍後就來。
”
她一妥協,齊師兄就覺得是自己在逼她,他又有些過意不去。
況且,他知道她心裡有人。
難道,她是不願意與他同房?
想到這裡,齊師兄就明白了。
他拉住了劉詞妍的手,急忙道:“看完母親之後,你回新房去睡吧,我去整理自己的房間。
”
劉詞妍沒想到他會這麼說,一下子怔住了。
好一會兒,她讷讷道:“師兄,我……”
“你不用說,我都知道,也能理解!
你快去吧,看完母親之後,早點回去睡覺!
”
齊師兄打斷她,擠出笑道。
他突然而來的“體貼”,讓劉詞妍沒有防備。
還不等她反應,齊師兄就轉身,匆匆忙忙走了,他的背影,有點像落荒而逃。
劉詞妍沒有進去看母親,她站在了原地,看着夜空,吹着夜風,反思自己。
她的院子不大,除了母親住的主屋之外,就是兩側的廂房。
新房設在了東邊,而齊師兄,他此刻去了西邊。
那邊全是他的東西,新婚之前,也就是昨天,他剛剛從弟子們合住的屋舍裡搬了出來。
因為大婚的時間匆忙,他的東西都沒來得及整理。
鑽進了西邊廂房之後,齊師兄再也沒有出來過,裡頭燃着蠟燭,劉詞妍能從窗戶上看見他在裡面忙碌的影子。
好像是在鋪床。
身後的主屋裡,突然傳出母親咳嗽的聲音,劉詞妍趕緊走了進去,果然,到裡面一看,母親悠悠轉醒了。
“娘!
”
她高興喊道。
這一場婚事,說白了,有沖喜的意思。
母親病了很久,卧床已經兩三個月,且日漸嚴重。
當然,母親很願意看見這場婚事,因為母親很喜歡齊師兄,又覺得自己時日無多了,不想讓自己死後,因守孝三年,讓女兒錯過齊師兄這麼好的人。
“妍兒,阿桓呢?
”
劉大娘虛弱地問着女兒。
劉詞妍撒謊道:“娘,他去燒熱水了,我一會兒想泡腳。
”
“嗯,成親太累了,泡泡腳也能去去乏,不過,妍兒,你将來可不能太使喚阿桓,你是做妻子的,該你伺候他才對。
”
劉大娘教育道。
自古,都是以男人為尊,而世人對女人的要求,是從一而終,以丈夫為天。
劉大娘會這麼說,并不奇怪,這也正說明了,她在丈夫那裡忍氣吞聲了一輩子,不是不會反抗,而是不能反抗。
尤其是,在劉大娘看來,女兒以前跟過别人,這對女婿來說已經不公平了,更得貼心伺候。
“娘,我知道。
”
劉詞妍點頭。
不管她贊不贊同,她都得這麼回母親,況且,齊師兄和父親不一樣。
齊師兄對她很好。
母女倆又說了幾句話,劉大娘今天精神格外好,大概是因為女兒成親的關系,她面色紅潤,很是高興。
過了一會兒,劉大娘忽然停住了話頭,問女兒:“阿桓燒水怎麼燒了這麼久?
妍兒你去看看。
”
劉詞妍給母親掖了掖被角,起身出去。
從窗戶看,裡面的人已經沒有在忙了,她緩步走了過去,門是開着的,所以她沒有敲,直接就進去了。
“齊……”
她喊人,話卻頓在了一半。
齊師兄正在脫衣服,聽見她的聲音,他轉過身來,見了她的神情,連忙又把衣服捂上。
“怎麼了?
是不是母親要見我?
”他臉有點紅,屋子裡已經收拾過了,看起來卻還是很亂。
東西太多,空間太小。
劉詞妍看了一眼床鋪,裡側堆着很多東西,隻有外側很窄的位置是空的,上面放着一條被子。
齊師兄是打算睡那兒了。
她心底忽而一軟,然後是說不上來的滋味。
“師兄,母親醒了,你去看看她吧,就說你剛剛是在燒水。
”
“嗯,好!
”
齊師兄穿好衣服就走,這一去,就去了很久。
劉詞妍在他屋子裡站了站,彎腰給他收拾東西,收拾到一半,便放棄了。
她想起齊師兄的目光,又看看堆滿東西的床,之前那些想法,漸漸裂開,又四下飄散。
她吹了蠟燭出門,将他的屋門也拉了關上。
剛剛走了幾步,就遇上了迎面而來的齊桓,劉詞妍捏了捏袖口。
“母親睡了嗎?
”
“剛剛睡下,母親今天面色很好。
”
齊師兄朝她身後看了看,見他屋子裡的燈已經滅了,便道:“蠟燭還有,在抽屜裡。
”
說着,他又道:“時候不早了,你快去歇着吧!
”
劉詞妍朝他走近,不太敢看他眼睛,“師兄,你屋子太擠了,還是和我一起睡吧。
”
齊師兄沒聽出來這是邀請,有些窘迫的道:“沒事,不擠,夠我睡了。
”
劉詞妍暗自咬了咬唇,索性說的直白些。
“咱們是夫妻,還是不要分開睡了。
”
齊師兄怔了怔,高興,卻又克制,“還是等過一段時間吧,等你習慣了……”
劉詞妍伸手,輕輕抓住了他的袖子,“齊桓,你不睡過來,我怎麼習慣?
”
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齊師兄心下一喜,“那我……”
劉詞妍松開他袖子,改為抓了他的手,幹燥溫暖,讓人心安。
她臉上微熱,“别說了,跟我回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