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千雪愣了一下，反手将她拽住了。

　　蘇墨晚剛剛是去見蘇墨白的，看現在這個樣子，應該鬧了不愉快。

　　而且，定然是為了她。

　　“墨晚，有話好好說！
”

　　她力道有些大，樓千雪不得不使了勁兒，才将人拽住了。

　　蘇墨晚回頭朝她看來。

　　“還有什麼好說的？
你願意待在這裡生活嗎？
你是自願進宮來的？
”

　　樓千雪啞然。

　　蘇墨晚是個值得相交的朋友，一直都是。

　　她心底暖洋洋的。

　　蘇墨晚也平靜了些，松開了她的手，語氣也沒有剛剛那麼激烈了。

　　她好聲好氣道：“千雪，我哥都這麼對你了，你還有什麼舍不得的？
”

　　“我沒有舍不得他。
”

　　樓千雪立即就反駁了。

　　“沒有舍不得就好，快收拾東西，跟我走！
慕容景就在外面等着呢，有人給你撐腰，怕什麼！
”

　　樓千雪猶豫了一下。

　　也僅僅是一瞬。

　　“墨晚，我不能走。
”

　　她神色堅定，蘇墨晚不知道她在堅持什麼，自己也一下子找不到話說，最後，讷讷吐出一句：“為什麼？
給我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
”

　　樓千雪不敢走。

　　為了把她和羽兒逼來，蘇墨白能弄出那麼大的陣仗，她若是帶着羽兒走了，他會幹出什麼事來，她不敢想。

　　但她不能和墨晚說真話。

　　隻能道：“我……還喜歡他，不想走。
”

　　明明剛剛才說了不是舍不得，現在又改口說還喜歡，蘇墨晚自然判斷得出這不是她的真心話。

　　調整了一會兒，她将火氣壓下去，冷靜道：“好，那先坐下，咱們慢慢說。
”

　　樓千雪配合地坐下了。

　　坐下之後，蘇墨晚首先就道：“淑妃懷孕了，這事你怎麼看？
”

　　樓千雪沒有立即回她，她仔細想了一下，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她居然一點都不難受了。

　　“挺好的，羽兒以後有伴了。
”

　　蘇墨晚看她神色，不像是說假話，忍不住就道：“什麼伴！
生在皇家裡，就是敵人！
你把别人想得善良，别人可是想踩着你上位！
”

　　樓千雪見她激動，知道是為了自己和羽兒好，卻也忍不住微微笑了。

　　“沒有那麼絕對，你看看晉王和秦王，他們的關系不就挺好的？
”

　　蘇墨晚被噎住。

　　晉王是個沒追求的，所以和慕容景關系好。
可是生在皇宮裡，處在權勢中心的人，能有幾個沒野心？

　　蘇墨晚覺得，樓千雪沒有接觸過皇家的事，和她說這些，她可能體會不到，隻能從别的地方下手。

　　見嬷嬷和紅藥幾人都在殿門不遠處，蘇墨晚壓低了聲音：“千雪，我哥有這麼多女人，今天睡一個，明天睡一個，你不覺得惡心嗎？
”

　　樓千雪料到她會問到這個，早就準備好了答案了。

　　她看向她，帶了兩分無奈道：“雖然我不太高興，但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更别說蘇墨白還是一國之君。
”

　　蘇墨晚愣了愣。

　　她沒想到樓千雪會這麼平靜，這麼想得開，可她的眼睛告訴她，這不是在說謊。

　　“千雪，你……你真這麼想的？
”

　　樓千雪笑了。

　　她半真半假道：“墨晚，你可能不知道，剛剛認識他的時候，我想着，隻要他喜歡我，就是給他做妾我也願意。

　　後來，喜歡得越深，想要的就越多，我不想給他做妾了，我羨慕你和秦王，所以盼望着自己和他也能這樣。

　　再後來，我知道了他前太子的身份。
從那個時候起，我就知道，他将來會成為帝王，會有三宮六院，那段日子，我開始茫然。

　　我不想和後宮裡的女人共侍一夫，不想每天打探他去了哪個妃子的宮裡，可是，我放不下他。

　　所以，我想，就這樣先喜歡着，船到橋頭自然直，等真到了時候，一切都會有答案。

　　後來，他去藥王谷下聘，而我卻跟着顔錦繡躲開了。
那時候，我并沒想清楚這個問題，而是介意起了另一個：他沒有那麼在乎我。

　　後來發生的種種，讓我在出嫁的一路上想明白了，一生一世一雙人和感情，我隻要後面那個就夠了，隻要在乎我，給我留了一席之地，他有多少女人都無所謂。
”

　　這話大半是真的。

　　說着說着，樓千雪覺得，自己都快把自己說服了。

　　蘇墨晚看着她，說不出話來。

　　不知是太過驚訝，還是被她的想法吓到了。

　　樓千雪收拾了一下自己太入戲的神情，微微笑起來。

　　“墨晚，喜歡一個人，就是這麼卑微的事，尤其是喜歡上一個足夠優秀的人，你與秦王同樣優秀，可能體會不了我的感受。
”

　　蘇墨晚完全找不到思路了。

　　她總覺得樓千雪和她想法一樣，性格裡也有強勢的一面，但，她好像忽略了，千雪終究是這個時代的人。

　　如果她真這麼想，那她急吼吼地跑過來為她出頭，是不是就和笑話一樣了？

　　蘇墨晚有點難過。

　　“千雪，你的意思是……我哥他現在已經達到了你想要的？
”

　　樓千雪彎着眉眼，無聲笑了。

　　“我曾想過做妾，但我現在是正宮，還想怎樣呢？
”

　　蘇墨晚面上愣住，心底悶悶的。

　　最終，她站起身，撐在桌面上的五指有些無力，微微顫着。

　　“千雪，你真想留下？
說實話。
”

　　樓千雪揚眸看她。

　　“墨晚，我不走，你這樣待我，我很感動。
”

　　她忽然想起了在城門外送她的墨堯帝，于是又加了一句：“回去之後，和墨堯帝說一聲，我和羽兒在這裡過得很好。
”

　　蘇墨晚隻覺得心口憋得厲害。

　　或許，是有點悲哀。

　　她正要點頭答應，就聽樓千雪溫柔道：“你快出宮去吧，待久了隻怕慕容景會擔心。
”

　　蘇墨晚看她。

　　她的一颦一笑，都像個沒事人一樣。

　　她收回了撐在桌面上的手，擠出一個還算輕松的笑來。

　　“好，等有空，我再來看你和羽兒。
”

　　乾明宮。

　　正殿裡悄無聲息，有點凄涼。

　　蘇墨白就靜靜坐着，一動不動。

　　臉上還有痛感，半邊臉好像都麻了，連帶着影響了他的思緒。

　　那個酒莊夥計實在看不過去，就要去請太醫，被蘇墨白制止了。

　　接着，那夥計又派宮女來給他上藥，還是被他揮走了。

　　滿宮的人正一籌莫展時，有宮女驚慌失措跑進來。
然後大聲喊道：“啟禀皇上！
長、長公主又、又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