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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千雪将實情告訴了舅舅,也告訴了師父。
出乎她意料的是,師父并沒有什麼大反應。
反應最大的,是藥王。
“好好的一樁婚事,怎麼弄成這樣?
給我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
”
旁聽的墨堯帝此時才知道婚事黃了。
在大家都嚴肅的當下,他隻能死死抑制着唇角的弧度。
心底陣陣愉悅,油然而生!
在座的都是長輩,樓千雪隻能實話實說。
等她說完,正堂裡一片寂靜。
墨堯帝先弄出動靜來,他拍掌大笑,不遺餘力地誇贊道:“好!
雪兒做得好!
君子有成人之美!
小人才橫刀奪愛!
”
“……”
蘇墨晚嘴角一抽。
藥王不喜歡墨堯帝,重重咳了一聲,看了師承郢一眼,微微蹙着白眉道:“雪兒,這事……”
“這事簡單。
”
師承郢發話了。
他拿着茶杯輕輕晃了晃,掀起眼皮,語氣就和談論天氣一樣輕松:“你認個義女,就迎刃而解了。
”
一說起認義女,邊上的墨堯帝就撇了撇嘴。
他暗自腹诽,師承郢這人,除了會認義女,是不是不會别的了?
蘇墨晚卻拍馬屁道:“師掌門高明,好主意!
”
藥王有些猶豫。
他看向外甥女,“你和顔錦繡,已經商量好了?
”
樓千雪點頭。
不用商量,她和顔錦繡,都能懂彼此的意思。
藥王看了蘇墨晚一眼。
怪不得蘇墨白竟敢到谷口來。
他慎重考慮了一會兒,終于給了句準話:“也罷,你們年輕人的事,自己拿主意,前提是,你真的想清楚了。
”
樓千雪低眉。
“舅舅,我已經想清楚了,隻是……辜負了您的期望,還給您添了麻煩。
”
鬧出這種事,藥王是需要去和顔家交代兩句的。
師承郢淡淡出聲道:“有什麼麻煩的,此事,離開之前,為師已經和顔家主說過了。
”
墨堯帝又看向師承郢。
從拜堂之前,到此刻見面,他都沒見過樓千雪的,居然提前就知道了雪兒的決定?
!
師承郢看出墨堯帝的意思,低調地炫耀道:“雪兒給本尊來過信了。
”
墨堯帝:“……”
他看向樓千雪,一顆老心很是受傷。
這件事,樓千雪這邊解決起來沒什麼困難,都是比較通情達理的長輩,顔錦繡那邊,可能就沒這麼容易了。
他不僅得解決父母,還得哄回孩子的母親。
這樣一想,樓千雪就不禁有些擔憂。
外面的天氣這樣冷,雪花那麼大,他就坐在門外,也不知道得坐到什麼時候。
不過,想到那姑娘對顔錦繡還是有感情的,她就又放心了些。
藥王讓弟子給師承郢和墨堯帝安排客房,看得出來,藥王和師承郢的關系緩和了很多,墨堯帝又成了被排擠的那個。
他想找女兒說會兒話,卻被師承郢搶了先。
“為師有話要說,跟過來。
”
樓千雪還記着解藥的事,把羽兒遞給了蘇墨晚,趕緊就跟上。
藥王給師承郢安排的客院很寬敞,也很幹淨,即便鋪滿了雪,也不覺得雜亂。
“師父。
”
“嗯,可知道我叫你來,是要說什麼?
”
樓千雪立即道:“解藥。
”
師承郢坐下,瞥了她一眼,微微蹙眉,“不是解藥,叫你來,是說蘇墨白。
”
樓千雪覺得這是一回事,所以她靜待下文。
“師父你說。
”
師承郢其實不太想說。
隻是,他是過來人,樓千雪年紀還小,有些事,需要過來人提點幾句。
“知道我為什麼不生氣麼?
”
這話,指的是樓千雪自己就做出了決定,沒有和任何長輩商量。
師承郢是她的師父,也算長輩。
樓千雪低眉,這件事,的确是她叫長輩們失望了,于是她乖乖道:“不知道。
”
師承郢居然輕輕笑出了聲。
“為師給你和蘇墨白種了同心蠱,你這麼快就抛到九霄雲外了?
”
樓千雪猛然擡眸。
對了,同心蠱!
她居然給忽略了!
“師父……”
師承郢彎唇道:“我活了大半輩子,什麼樣的夫妻沒見過,你和蘇墨白,緣分還未盡。
”
那同心蠱,不是不能解,而且,也不需要解。
他當初之所以弄這麼一出,隻不過是想試試蘇墨白罷了。
至于和顔錦繡的這樁親事,他曾和顔錦繡說,會看面相,顔錦繡會有屬于自己的姻緣,如今,應該是應驗了。
這些,都不過是為了刺激蘇墨白罷了。
他想看看,蘇墨白值不值得托付,也想看看,他能為樓千雪做到哪一步。
如今,試探的結果出來了。
師承郢還算滿意。
瞧着樓千雪神色變化,他挑眉:“怎麼,你好像不太贊同這個說法?
”
樓千雪點頭,又搖頭,再點頭。
師承郢眼裡滿是笑意。
“那你說說你的想法。
”
樓千雪有點反應不過來。
明明之前,師父瞧蘇墨白最不順眼,逮着機會就要嘲諷一番的,從琉夏回來的一路上,她聽得最多的,就是師父對蘇墨白的嫌棄。
而且,她和顔錦繡的這場婚事,也是師父大力促成的。
怎麼一轉眼,師父就說出她和蘇墨白緣分還未盡這種話來?
樓千雪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的意思,隻能來了一句:“師父,我……我隻想待在江南。
”
師承郢态度含糊道:“江南是不錯。
”
樓千雪對師承郢是又敬又怕,大概是一開始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即便他後來變得溫和了不少,她還是有些怕他。
“師父,那個同心蠱,能不能解?
”
“當然能,怎麼,你現在要解?
”
樓千雪點頭。
她知道的同心蠱有六種,不管體内的是哪種,一旦發作,後果都很嚴重。
這樣綁着,終歸是不太好,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綁出問題了。
解開才是最安全的。
師承郢轉了轉眸子,答應下來。
“好,隻要解了蘇墨白體内的母蠱就可以了,我一會兒出去見他。
”
樓千雪反應了兩下,才反應過來。
“蘇墨白還在外面?
”
師承郢唇角挂着淡淡的淺笑,“目前還在,不知道什麼時候走。
”
樓千雪下意識看向外頭。
天色還是灰蒙蒙的,大雪似鵝毛般,紛紛揚揚,遮天蓋地。
風聲呼呼的。
她攥了袖子,心口緊了緊。
“師父,你還有話要交代嗎?
”
師承郢似是知道她要去做什麼,知道不能點得太過,便擺手讓她退下。
樓千雪很快回了自己的院子,姜師姐和劉師姐都在。
還有半夏和她八個月大的女兒。
陸蘊在學走路,已經可以被人幫扶着走幾步,她似乎很喜歡羽兒,緊緊拉着羽兒的手。
蘇墨晚在邊上說些不着邊際的,惹得屋子裡幾個人都笑不可抑。
樓千雪沒有和師姐們寒暄,叫了蘇墨晚去外面。
“發生什麼大事了,怎麼這副表情?
”
蘇墨晚笑嘻嘻的。
樓千雪便以為她不知道,“你哥在外面還沒走。
”
蘇墨晚将眸中光華一斂,笑道:“哦,沒走就沒走呗,又不妨礙咱們。
”
樓千雪蹙眉,“你故意的?
”
“什麼故意的,哪兒有啊。
”
蘇墨晚是不會承認的,她一本正經,義正言辭道:“腿長在他自己身上,咱們又控制不了,再說了,這麼冷的天,這麼大的雪,他能待多久!
”
樓千雪堅持:“你出去看看,問問他是不是有話要說,如果有話,你幫他帶進來,讓他走。
”
蘇墨晚笑眯了眼,一口答應下來。
“行!
我這就去!
”
樓千雪見她轉身就走,又趕緊将她叫住了,“你叫上我師父一起,師父說要給他解同心蠱。
”
“好的,沒問題!
”
蘇墨晚腳步歡快地走了。
樓千雪回了屋子裡,姜師姐她們好奇,圍着她問怎麼回事,她回了幾句,便有些心不在焉。
她想到了顔錦繡。
不用擔心了,那姑娘一定舍不得顔錦繡在外面坐太久的。
就像她現在一樣。
姜師姐她們說了什麼,她一句也沒聽進去。
終于,她又往外面看的時候,蘇墨晚的身影入了視線中來。
腳步還是同樣的輕快,手裡撐了一把竹傘,行走在紛紛揚揚的雪花裡,挺好看的。
好看歸好看,樓千雪沒心思去欣賞,她就等着蘇墨晚靠近。
蘇墨晚故意走得慢了些,她抖了抖傘面,又抖了抖裙擺,最後,又撣了撣鞋面。
樓千雪索性起身出去。
她将蘇墨晚拉到了足夠遠的屋檐下。
“他怎麼說的?
人走了沒有?
”樓千雪不想表露情緒,卻還是有些迫不及待。
蘇墨晚笑得燦爛,就差拍兇脯保證了。
“我出馬,當然能給你搞定啊,人已經走了,你别擔心。
”
一聽說人已經走了,樓千雪微微懸着的心終于落地,“他是不是有話要給我?
”
蘇墨晚笑笑,一副很遺憾的表情。
“沒有。
”
“……”
樓千雪臉皮一緊,又自作多情了?
“那他在外面待這麼久,是什麼意思?
”
“我也不知道。
”
蘇墨晚無奈聳肩,笑得沒心沒肺,“我哥最近很不正常,我都看不懂他了,跟個神經病似的。
”
樓千雪沒說話,她不知道該怎麼接。
不過,隻要蘇墨白走了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