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長歌好好打扮了一番。
天沒黑他就迫不及待了,出門的時候,遇上了尚書夫人。
“長歌,又出去?
”
尚書夫人截住兒子,語氣無奈:“晚上少出門。
”
她知道兒子不會聽話的。
果然,傅長歌湊到了母親身邊,沒臉沒皮笑道:“娘,你放心,我不是出去鬼混,我是去幹正事兒!
”
兒子長這麼大,就沒幹過幾件正事兒,一巴掌都湊不滿。
更何況還是大晚上?
尚書夫人覺得兒子年紀大了,是時候該收收心了。
于是她敲打:“再不聽話,娘以後不給你錢用了,都留着将來做娶媳婦的聘禮。
”
傅長歌哈哈笑了。
“娘,我如今可是七品小官兒了!
每個月都有俸祿拿,你不給就不給呗。
”
“……”
尚書夫人瞪兒子。
“就那點俸祿,夠你塞牙縫嗎?
你說說去一回萬花樓要多少銀子?
家裡又不是沒有通房丫鬟,你非得去煙花之地才舒服?
”
這倒是提醒了傅長歌。
他渾身一個激靈。
“娘娘娘,那些通房丫鬟,我早就不需要了,你趕緊把她們都弄走!
越快越好!
”
早在傅長歌十六歲的時候,尚書夫人就給兒子準備了兩個模樣水靈的通房丫鬟。
那會兒,傅長歌的确新鮮過一段日子。
後來認得些狐朋狗友之後,他就喜歡去青樓那種地方了,家裡的丫鬟他很少再碰。
原因很簡單,家裡的丫鬟比較呆,沒有青樓的姑娘會伺候人。
就連和陸青桐相親那次,他都是在萬花樓見的人,那會兒,他是真喜歡泡在那種地方。
後來,他心裡漸漸有了人,對這種事兒就沒了什麼興趣。
要不是他娘提起,他幾乎要忘了自己家裡還有兩個通房丫鬟!
這要是讓陸青瑤知道了,那還得了!
所以傅長歌讓他娘趕緊打發人。
尚書夫人微微蹙眉:“兩個丫頭又沒犯錯,為什麼要把人家弄走?
”
傅長歌咳了咳,讓夫人的幾個丫鬟退開,才壓低聲音道:“娘,我去江南之前不是和你說過,回來就給你帶個兒媳婦的嗎?
”
尚書夫人當然記得。
她心頭一動,立即懂了兒子攆人的用意。
“人在哪兒呢?
什麼家世?
多大年紀了?
”
她一連問了三個問題。
傅長歌嘿嘿直笑。
“娘,這些先不和你說,我今晚出門就是要去見她的,等我今晚問了她,明天一早就給你準信兒,行不?
”
尚書夫人微微蹙了眉。
大晚上的見人?
看來,女方的家教不太好。
尚書夫人沒說出來,隻淡淡道:“行,去吧,早些回來。
”
傅長歌猴兒一樣,很快溜得沒影。
他特意去了蘇墨晚的忘歸樓,花了大價錢,買了一隻昂貴的玉镯。
他沒少送過女人東西,但從前那些都是敷衍,這回他很認真,舍得下皿本。
他也看出來了,陸青瑤平日打扮很簡單,送她珠钗步搖這些,她未必喜歡,也很少會用上。
镯子就挺好,戴起來可以藏在袖子底下,不影響打扮,偶爾露一下,很顯貴氣。
傅長歌幾乎花了一半的私房錢,攢了好幾年的。
但他半點不心疼。
将小方盒子揣進袖裡,傅長歌美滋滋往萬花樓去。
此時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萬花樓客人從來不少,傅長歌是常客了,他一進去,立馬就有兩個姑娘撲了過來。
“傅公子!
好久不見了!
”
聲音又嬌又媚,杏眼汪汪,好似真的很想他一樣。
這是傅長歌從前很喜歡的,如今卻避之不及。
他不着痕迹将兩個姑娘推開。
“可有一個穿紅衣的公子進來了?
是個生面孔。
”
“有!
傅公子找他嗎?
”
傅長歌讓兩個姑娘給他帶路,三人上了樓,敲開了姚謙書的雅間門。
已經有兩個姑娘陪侍在側,一人撫琴,一人給姚謙書倒酒。
傅長歌讓帶路的兩個姑娘出去,兩人扭着撒嬌都不管用,隻得走了。
姚謙書也看出傅長歌今晚的精氣神很不一般,遂笑話他道:“憋壞了吧?
”
傅長歌明白姚謙書的意思,無非是說:他一路上都要看陸青瑤臉色,還要讨好人家,今晚終于可以好好放松。
“我可沒憋着,一會兒她就來了,你可注意點說話,别給我扯後腿!
”
傅長歌表示甘之如饴。
姚謙書放下酒杯,不可思議地看着他。
約人好歹換個地方吧?
他還沒見過情侶一起逛青樓的!
約摸半個多時辰之後,陸青瑤才到。
她穿一身男裝,英姿飒爽。
雖然看得出來是女扮男裝,但樓裡的姑娘還是忍不住盯着她瞧。
傅長歌也盯。
姚謙書就知道自己多餘了,他善解人意地把雅間留給了哥們兒,帶着兩個姑娘就出去了,說是要去看底下的歌舞。
萬花樓和傾城坊的合作還在繼續。
傾城坊的舞姬,有着最上乘的舞技,每每開場,叫好聲不斷,扭動的腰肢,勾人的眼,輕紗下若隐若現的面容,都叫人心癢難耐。
姚謙書看着看着,沒了興緻。
他在舞姬裡找來找去,沒找見熟悉的人影。
狀似不經意地,他道:“沒有蓮城姑娘跳得好。
”
邊上兩個姑娘立馬笑了。
“原來公子認得蓮城姑娘啊?
不過蓮城姑娘如今是有身份的人了,她早不跳舞了。
”
姚謙書扭頭:“此話怎講?
”
兩個姑娘酸溜溜地道:“傾城坊的人都是清倌,所以達官貴人看上了都願意帶回家的。
”
“看上蓮城的是個官老爺,是三個月前的事,一進府就給她擡了姨娘。
”
“都四五十的老頭了,我可不羨慕……”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姚謙書聽了個大概。
他還記得蓮城。
也記得自己對她有意思。
更記得她的清高和骨子裡的傲氣。
這樣的人,怎麼會給一個老頭做妾去了?
給他做妾也比現在強吧?
姚謙書惋惜,更沒興緻了。
他正想着再弄一個雅間喝酒,一側身,竟看見陸青瑤下樓離去的身影。
這下可以不用再開雅間了。
他回去找傅長歌。
開門進去,場面不妙。
傅長歌斜坐着,眼神呆滞,兩個酒壇子被摔得四分五裂,酒水四處流,矮幾上的幾隻酒杯和墊子也被掃到了地上。
姚謙書知道大事不好了。
他走進去,看着失魂落魄的傅長歌,盡量輕松地問:“傅兄,這是怎麼了?
”
傅長歌好似被喊醒了。
他看了看屋子裡的狼藉,想起袖子裡準備送她的禮物,眼眶頓時就紅了。
把東西掏出來,他緊緊握着,手背上青筋暴起。
最後,他朝姚謙書一扔。
“幫我把這東西砸了。
”
姚謙書接住。
打開一看,是一隻很漂亮的玉镯,看得出來價格不菲。
“怎麼不自己砸?
”
心裡難受得厲害,傅長歌幾乎要掉眼淚,他緊緊抿唇,微仰眸吸了一下鼻子。
“我的錢買的,我自己下不去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