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墨白顧不了那麼多,以最快的速度回了宮。
出乎意料的是,紅藥和白芍還在宮裡,沒走。
這說明,樓千雪還沒醒過來。
她若醒了,定然會讓天山派掌門把紅藥兩人也一起接走的。
算了算時辰,他們早就出了皇城了。
蘇墨白沒回自己的乾明宮,他去了坤元宮。
劉侍衛小心帶路。
坤元宮裡的人都已經聽說了遇刺的事,此時見到蘇墨白雙眼上蒙着布條,紛紛心驚。
紅藥和白芍還不知道樓千雪和羽兒已經被帶走,見過禮之後,白芍急忙問劉侍衛:“娘娘呢?
太子殿下呢?
”
劉侍衛見紅藥也看着他等答案,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蘇墨白徑自往寝殿裡去。
“皇上,小心!
”
劉侍衛趕緊追上去。
雖然看不見了,但蘇墨白依舊能準确地走進去,因為太過熟悉。
寝殿裡,還飄着淡淡的、熟悉的香味。
他走進去,卻不知道該往哪兒,隻覺得四周空蕩蕩的。
劉侍衛停在了門後,不敢上前打擾。
主仆倆這一站,就站了小半個時辰。
紅藥和白芍不知道發生了何事,見不到她們少谷主和羽兒,心底早就急得不行,但是看蘇墨白不太正常,她們又不敢沖進去問。
直到太上皇過來。
蘇明棠昨日就知道了刺殺的事,但他之前聽人禀告說的是皇上沒事,所以他不怎麼着急。
但是一刻鐘之前,侍衛去和他禀告,說皇上已經回宮,人卻不太好,可能是在遇刺的時候受了傷。
蘇明棠自然坐不住,知道兒子在坤元宮已經待了很久,顧不上别的,他直接就進來了。
看到兒子眼上蒙着白色布條的那一瞬,蘇明棠腦子裡轟地一聲,那感覺,大概和被雷劈到一樣。
“卑職見過太上皇!
”
劉侍衛趕緊行禮。
蘇明棠回神,喃喃開口:“皇帝這是……”
蘇墨白沒心思應付他,淡淡道:“朕沒事。
”
“這還叫沒事?
!
”
蘇明棠四處看了看,終于發現不對勁了,他問劉侍衛:“皇後呢?
”
劉侍衛一臉為難。
“回太上皇,卑職……也不清楚。
”
“什麼?
!
”
蘇明棠瞪起了眼,“皇後到底在哪兒!
你怎麼會不清楚!
”
劉侍衛一腦門的汗,“太上皇恕罪!
卑職确實不清楚!
”
蘇明棠扭頭去看紅藥和白芍,喝問:“你們兩個來說!
皇後呢!
”
紅藥和白芍更不知道。
兩人答不上話來,不約而同看向蘇墨白的方向。
蘇明棠明白了,他朝着兒子走了兩步,剛要開口問,就有宮人急急忙忙進來,大聲道:“禀皇上禀太上皇,昭陽長公主又回來了!
”
蘇墨白終于有了點反應。
他朝着蘇明棠道:“父皇,你先回宮。
”
這是他第二次喊‘父皇’這兩個字,蘇明棠怔了怔,然後應道:“好,寡人先走,稍後再來。
”
蘇明棠往外走,出了坤元宮,他特意等在宮門口。
很快,蘇墨晚的身影出現在他的視線裡,蘇明棠遠遠看着,有些恍惚。
太像了。
真的太像了。
姬玉的模樣在他的腦海裡漸漸模糊,又漸漸清晰起來。
這是他造的孽,姬玉早逝,一雙兒女,都不喜歡他,如今的他,可以說是孑然一身。
雖然他已經盡力彌補,卻是再也補不上那些空缺。
女兒的眉眼和姬玉有七八成相似,就連氣質,都幾乎一樣。
恍惚間,他差點以為是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初見的時候。
“父皇。
”
女兒叫他。
蘇明棠此刻覺得還是女兒好,即便他把皇位給了兒子,也僅僅換來了兩聲‘父皇’,女兒的心要軟很多。
就連剛剛的關心,兒子也絲毫不領情。
越是比較,蘇明棠就越是心酸。
想着想着,蘇明棠眼眶微熱,“昭陽,怎麼回來了?
秦王呢?
兩個孩子呢?
”
蘇墨晚面有憂色。
“聽說最近不太平,皇兄他們昨日又遇刺了?
”
蘇明棠點頭。
兄妹倆的感情好得讓他嫉妒,知道兒子有麻煩,女兒很快就跑過來了。
正是這樣,更顯出他孤家寡人的孤寂。
“你進去看看吧,昀兒受了點傷。
”
蘇墨晚一聽說受了傷,立即道:“那兒臣進去了!
”
蘇墨白從寝殿裡出來。
他坐在以前常坐的那棵海棠樹下。
因已經是深秋,海棠花凋落得七七八八,隻有零星幾朵還挂在枝頭。
這幅畫面,看在誰眼裡,都格外凄涼。
蘇墨白聽見了緩緩走近的腳步聲。
憑着判斷,他擡頭,‘看’向墨晚的方向。
“又來看我笑話了。
”
他微微勾了唇角,不知道是不是蒙上了眼的緣故,他的笑看起來有些勉強。
“這麼記仇。
”
蘇墨晚說着,緩緩坐下。
蘇墨白笑了一聲,在墨晚面前,他用不着掩飾,也最自在,他道:“她走了,羽兒也帶走了。
”
千雪走了?
蘇墨晚愣了愣。
她之前是這麼希望的,可等事情真的走到這一步,她卻有些不敢相信。
之前,任她怎麼勸,千雪都不走,現在怎麼……是想通了?
“什麼時候走的?
”
“兩個時辰前。
”
“你沒攔着?
”
“沒有。
”
這真是堪稱奇迹般的對話。
蘇墨晚再次不敢相信,她看着蘇墨白,問他:“怎麼不挽留?
”
“挽留?
”
蘇墨白輕輕笑了一聲。
他想起了天山派掌門的那番話,難受又無助,“我要怎麼挽留?
墨晚,我的眼睛,可能這輩子都好不了了。
”
蘇墨晚心底一震。
“外傷?
”
“不是,中了毒。
”
蘇墨晚立即道:“先别下定論,讓陸遺風過來看看。
”
“鳳家主都解不了。
”蘇墨白頭一次頹然,“别讓他來折騰了。
”
“那千雪呢?
”蘇墨晚擔心,“千雪有沒有受傷?
”
蘇墨白沒有立即回答。
皿花在她兇前綻放的那一幕,如烙印一般,印在了他心底。
那一刻的驚惶和無力,現在都還能回憶。
“她……”
“算了,你先好好養傷,我去追人。
”
蘇墨晚利落站起身。
“墨晚!
”
蘇墨白叫住人,頓了一會兒,才輕聲道:“别去了。
”
蘇墨晚回頭看他。
“我不是去勸人回來,隻是去送送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