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7章說不難過是假的
陸遺風略微詫異。
“你怎麼知道北淵與雲墨戰事将近?
慕容告訴你的?
”
蘇墨晚點頭。
‘慕容’這兩個字,讓她有些不自在。
她以前就是這麼稱呼楚王的。
陸遺風心下恍惚。
慕容景真沒說錯,又或者說,真是烏鴉嘴,說什麼墨晚有性命之憂,這下子,一語成谶。
若隻是離魂蠱,還好辦,找出施蠱人,十有八九可解。
再不濟,還可以趁蠱毒發作之前,将蠱渡到旁人身上去。
如今卻是子母離魂蠱……
陸遺風瞧着蘇墨晚神色比他還平靜,不由得暗暗心驚,他想了想,安慰道:“你别難過,我會想辦法的。
”
既然是子母離魂蠱,那就意味着,在生孩子之前,墨晚都不會有事。
陸遺風心想,玩了二十來年的毒,終于遇上叫他束手無策的了,這是個極大極大的挑戰。
蘇墨晚神色平靜,眸子似古井無波。
“說不難過是假的,我不想死,但……既然活不久,難過也無濟于事,我隻能把剩下的日子盡力過好。
”
她隻是舍不得慕容景,舍不得未出世的孩子,舍不得蘇墨白,舍不得所有與她交好的人。
生死已成定局,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剩下的日子好好過完,多陪陪她愛的那些人。
蘇墨晚早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不過,直到這一刻,她腦中才清晰起來。
陸遺風被她話語一震,兇口就如堵了一口氣,悶得發慌。
對于這個便宜表妹,他是很喜歡的。
忍不住就放出了一句大話:“還有六個多月呢,我一定能幫你解了的!
”
為了避免笑得比哭還難看,蘇墨晚索性懶得擠笑了。
“你連逍遙門都顧不過來,就不要替我操無謂的心了,到頭來,隻會是白白浪費了時間和精力而已。
”
陸遺風臉色有些尴尬。
蘇墨晚說的是沒錯,他現在的确是連逍遙門都顧不過來。
想了想,陸遺風道:“不告訴慕容可以,但我得告訴蘇墨白,或許他會有辦法也說不定。
”
蘇墨晚急忙道:“不行!
”
蘇墨白正到了關鍵時候,他馬上就要成功了,怎能在這種時候讓他分心。
蘇墨晚堅決不同意。
陸遺風沉默。
過了一瞬,他才低低的道:“真不知道你怎麼想的,蘇墨白準備了這麼多年,就算現在告訴他耽誤了,一年半載對他來說也沒什麼,至于慕容……”
陸遺風一雙丹鳳眼直直的看着蘇墨晚,“雲墨又不是沒有能帶兵打仗的,再說了,雲墨有如此雄厚的根基,少了他一時半會兒也垮不了。
”
陸遺風的意思,無非是讓慕容景多陪她。
可見,他幾乎沒有把握,先前說的那句話,不過是為了讓她安心。
蘇墨晚很感激他的好意。
她與這個半路突然多出來的表兄沒有多深的感情,頂多是覺得他有趣。
當然,她原先還挺同情陸遺風的,逍遙門那麼亂,真心支持陸遺風的沒幾個,他想要坐穩門主的位置,十分不容易。
如今又冒出個趙連橫來,陸遺風的處境更加艱難。
蘇墨晚搖了搖頭。
“蘇……我哥準備了這麼多年,開弓沒有回頭箭,我不能讓他的心力付諸流水,功虧一篑。
至于慕容景……北淵與雲墨實力相當,沒有慕容景,雲墨一下子是垮不了,但會有更多的百姓流離失所。
”
她尚且還有大半年可活,那些在戰火中流離失所的人,他們又能活多久呢?
不是瘟疫就是饑荒,百姓的命也是命。
或許是因為前世的關系,蘇墨晚認為家國和百姓是很崇高的概念,她有一種與生俱來的使命感,所以剛剛穿越的前兩年,她熱愛戰場。
打退了敵人,就是保護了百姓。
現在她不能陪着慕容景去,卻萬萬不能給慕容景拖後腿。
陸遺風再次沉默。
他好似第一次認識蘇墨晚,認認真真将她打量。
不過是個未滿十七歲的小姑娘,竟有此等兇襟。
陸遺風忽然生出一個念頭:若蘇墨晚是個男兒,定然大有作為,興許不會比秦王遜色。
感歎完,陸遺風蹙了眉,眉梢的小小紅痣更添了兩分愁緒。
蘇墨晚吸了吸鼻子,她沒哭,隻是鼻頭有些酸澀而已,“我隻求你這一件事,你就應了我吧。
”
陸遺風猶豫。
“這麼大的事,若不讓慕容知道,往後……”
往後慕容景自己知曉了,該會是何等心境?
陸遺風是知曉慕容景對蘇墨晚的感情的,他難以想象到時候慕容景得知真相會怎樣。
蘇墨晚眼眶紅了。
“你了解他,更應該知道,他若是現在知道了……”
慕容景若是現在就知道了,那才叫煎熬,又或者是折磨。
她眼淚吧嗒吧嗒往被子上落,瞬間消失不見,隻留下暗色的濕印子。
陸遺風頓時投降。
“你,你别哭,我答應你就是了!
”
陸遺風心底暗歎。
她知道自己活不久了也沒落淚,卻害怕他将實情告訴慕容景。
“他……他不知道你中蠱?
”
蘇墨晚紮在被子裡蹭了蹭,擡眸道:“他知道……但他不知道是離魂蠱,東離太子告訴他,隻是一般的蠱毒。
”
陸遺風正要再說什麼,蘇墨晚又低聲道:“他不知道我已經知曉了,他還打算瞞着我,隻告訴我是太勞累了,才會忽然暈倒。
你……你可别在他面前露了餡兒。
”
兩人都不想讓對方知道?
陸遺風說不清自己是什麼感覺,心底堵得厲害,又驚又歎,還有惋惜和憐憫。
透不過氣的感覺。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等蘇墨晚完全平靜了,陸遺風才出了卧房。
慕容景沒有立即進來,想來是和陸遺風細細詢問去了。
蘇墨晚正準備抱着被子躺倒,隻見一個人影偷偷摸摸溜了進來。
“我三皇兄不在?
”七公主扒着水墨刺繡屏風,伸了半個腦袋,眼睛滴溜溜轉,在屋裡四處掃視。
蘇墨晚清了清嗓子,道:“他出去了,你找他直接去花廳或者書房。
”
七公主聽出蘇墨晚嗓音不太對,眼神頓時暧昧起來。
“我不找三皇兄,我是特意來找你的!
”
她臉上撲了薄薄的一層脂粉,靠近的時候帶起一陣淡雅的香風。
“怎麼了?
”
蘇墨晚見她眼神怪異,偏頭問她。
七公主大眼睛忽閃忽閃,似是很不好意思,她微微錯開視線,“是不是我三皇兄他……又欺負你了啊?
”
蘇墨晚又清了清嗓子,“這話從何說起?
”
放在以前,七公主肯定口無遮攔,但是和上官清其粘在一起之後,再提及這種事,她反而生出了小女兒的羞态。
“你、你嗓子都變了……”
蘇墨晚見她神态,頓時明白過來,“小七……”
七公主臉色比蘇墨晚還紅。
她快速的道:“我上次不是故意偷聽的!
是沁如她們沒安好心!
她們自己躲到花廳去,卻不攔住我!
”
蘇墨晚沒心情和她開玩笑,隻紅着臉徐徐問道:“你找我何事?
”
七公主憋紅了臉,“我……我問點事兒,你可别說我不矜持啊!
”
七公主要問的,隻會與上官清其有關。
蘇墨晚打起精神:“你說。
”
“那個……”
七公主幹脆低了腦袋,“我今天又和上官清其吵架了,也不是吵架,是我又想不開了,我總覺得他不是真的喜歡我……”
這個病,似乎叫患得患失。
蘇墨晚擡手給七公主理了理耳邊的碎發,低聲笑道:“你這病你三皇兄以前也得過,他也總以為我不是真的喜歡他。
”
七公主耳朵根都紅了。
“那……那你讓三皇兄摸你哪兒了?
”
蘇墨晚聽不太懂,有些懵,“摸哪兒?
什麼意思?
”
七公主羞得臉發燒。
急急忙忙遮掩道:“算、算了!
肯定是上官清其又捉弄我!
”
她臉紅如胭脂,比桃花還嬌豔。
蘇墨晚頓時明了。
随即愕然。
“上官清其他……他這麼浪啊……人不可貌相……”
虧她還以為上官清其半純,居然荼毒七公主這種純潔小白兔,還一點不手軟……
七公主點頭,十分贊同蘇墨晚的話,她有些委屈的道:“他還說我不解風情。
”
蘇墨晚其實有點尴尬。
她不知道該怎麼和七公主說,男人就是喜歡耍流氓的,這種事慕容景沒少幹,而且駕輕就熟。
但是她和慕容景與七公主兩人的情況又不太一樣,她和慕容景是婚後,七公主和上官清其是婚前。
在古代,婚前是要避諱一點的,但是,又不能避得太死……
七公主嘴上沒少跑火車,但實際上,她是個純潔的小姑娘。
蘇墨晚也不好直接說。
隻得咳了一聲,道:“反正他快走了……等來年不就成親了嗎,你這段日子别離他太近就是。
”
讓七公主矛盾的就是這個地方。
她咬着唇,糾結道:“可我想離他近一點……”
蘇墨晚沒法子了。
“要不,我去和他談談?
”
這話一出,連蘇墨晚都不好意思起來,她和上官清其談這個……怎麼想都怪異。
好在七公主也不讓她去出這個頭,“别别别!
我就是郁悶了,跑過來和你抱怨兩句而已!
”
蘇墨晚有點哭笑不得。
“既然你想離他近一點,那他碰你你怎麼又不願意了?
”
蘇墨晚覺得,上官清其也就敢拉拉小手,了不起親一個,他應該不敢幹什麼出格的。
七公主心底發堵。
“問題就在這裡,我不是不喜歡他碰我,我是覺得他不喜歡我,還要碰我,我……我心底不舒服!
”
蘇墨晚暗暗歎了一句傻丫頭。
“其實這個很簡單,你願意像上官碰你一樣去碰别人嗎?
”
“碰别人?
”七公主眨眼。
蘇墨晚給她舉例子,“比如說顧歡。
”
七公主的頭立即搖成撥浪鼓,“我怎麼可能這麼對顧歡!
”
蘇墨晚道:“若是你父皇給你指了顧歡為驸馬呢,你待怎樣?
”
七公主認真想了想,為難道:“我不喜歡他,即便指了他,我……我也不會……”
蘇墨晚歎氣。
“這不就得了,親近,是因為心裡喜歡;還有一種親近,是想幹壞事,譬如那些逛青樓的。
上官清其對你親近,不是想幹壞事吧?
”
“當、當然不是!
”
七公主羞紅了臉,搖頭。
蘇墨晚見她眼睛發亮,想來是明白了,于是攆人道:“以後這種事不要來問我了,自己去和上官清其鬧,鬧明白了就好了。
”
七公主幾乎落荒而逃,隻丢下一句:“哼,你不疼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