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千雪覺得蘇墨晚很不對勁。
再聯想之前那些疑惑,她心底越來越不安。
回去問舅舅!
樓千雪折身,快速往回。
現下已經是三月,漸漸回暖,兩旁的藥圃冒出淺淺綠色,有弟子行走其間,察看藥草的生長情況。
一切都歸于平寂,好似之前兩日的兵荒馬亂不曾發生過。
樓千雪越走越急,後面的女弟子跟不上,又不知道怎麼回事,面面相觑。
藥王的院子裡有點嘈雜。
有弟子不停地進進出出。
樓千雪到的時候,才知道是樓千珩被從冰窖裡接出來了。
完全人事不省,被擡着出來的。
至于另外兩個弟子,倒是比樓千珩早出來一個時辰,饒是如此,也幾乎凍了個半身不遂,不好好調養一年半載,别想行動自如了。
樓千珩的情況與兩個弟子差不多,隻不過,他是藥王唯一的兒子,各位師兄弟也就格外的緊張,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都忙着過來藥王的院子幫忙。
藥王看兒子被凍得烏青,四肢僵硬,幾乎隻剩一口氣,心底還是很疼的。
顔師兄灌了湯藥,依舊不見醒轉。
藥王摸着兒子時有時無的脈,心裡想了很多,最後,還是弟子進來禀告打斷了他的思緒。
“師父,少谷主要見您。
”
藥王是不想讓外甥女進來看見她表兄這個樣子的,當即就站起身往外走。
即便已經從顔師兄口中知悉情況,樓千雪還是問道:“舅舅,珩表兄怎麼樣了?
”
藥王把外甥女帶去正屋,邊走邊道:“命還在,死不了。
”
樓千雪聽得出來舅舅透骨的失望。
想安慰,這事兒卻又因自己而起,嘴巴張了張,什麼也沒能說出來。
藥王進屋坐定,倒了口熱茶,卻想起渾身僵冷的兒子,又将茶杯放回桌上。
隻有看着外甥女,他心中才稍稍安慰。
“雪兒,有什麼事兒?
”
樓千雪見舅舅眉宇間神色疲憊,覺得不是個好時機,但來都來了,不能退縮。
“舅舅,那鳳老前輩不是來幫忙解離魂蠱的嗎?
離魂蠱在秦王體内,他怎麼反而給蘇墨晚把脈呢?
”
這是樓千雪第一個疑惑點。
之前,藥王意識到自己說漏嘴的時候,就已經想好對策了,此時外甥女問,難不着他。
“是這樣的,離魂蠱雖然已經渡到秦王體内,但是那蠱存在蘇墨晚體内十多年,即便渡走,她的身體多少還是會受到影響,尤其是現在懷着身孕。
”
這解釋了為何鳳瑜鶴是給蘇墨晚把脈。
藥王又加一句:“秦王那裡你放心,鳳老頭回琉夏的時候,會拐過去給他看的,舅舅已經和他說好了,離魂蠱并不難解,現在反而是蘇墨晚這邊,有些棘手。
”
這就解釋了鳳瑜鶴給蘇墨晚看過脈之後,為何那麼焦急。
一想到蘇墨晚離開時說的話,樓千雪心底便隐隐不安。
“舅舅,有些棘手的意思是……”
藥王為了讓外甥女相信,隻得說得嚴重些。
他神色凝重道:“可能會影響她生孩子。
”
樓千雪被吓住了。
會影響生孩子的意思,是會難産嗎?
這想法将她吓得一個激靈,樓千雪隻覺得腦中一片空白:“舅舅!
您沒辦法嗎?
隻能等鳳老前輩的消息?
”
藥王眉頭緊縮,‘慎重’地考慮了一下,才道:“不是沒有辦法,隻是沒有十分的把握,她這個情況,稍有不慎就會……所以容不得半點岔子,不能貿然出手。
”
樓千雪終于知道棘手程度了。
聽起來,不比離魂蠱簡單,這樣一來,秦王之前渡蠱是不是就多此一舉了?
蘇墨晚一定知道自己的情況很兇險,所以才會說出辭别時那樣的話,聽起來,竟有種此後再難相見的感覺。
這想法很不吉利。
樓千雪搖了搖頭,不讓自己往下想。
“這孩子也是命苦啊。
”藥王感歎道。
樓千雪心裡難受得緊,羽兒剛剛得救,蘇墨晚又陷入兇險境地,老天爺就不能讓她身邊的人,都平平安安嗎……
忽然想起什麼,樓千雪緊張地道:“舅舅,秦王知道這事嗎?
”
問完,不等舅舅說,樓千雪就知道答案了。
秦王能放心讓蘇墨晚一個人從北疆千裡迢迢來江南,說明他絕不知情。
果然,舅舅的答案也是這樣:“秦王應該不知道吧,我答應了這丫頭,不告訴别人的。
”
樓千雪恍恍惚惚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很想替蘇墨晚做點什麼,心底慌得很,可她知道自己什麼忙也幫不上。
這種感覺很難受。
“少谷主,羽兒醒了。
”紅藥在裡間喊道。
樓千雪進去,就看見兒子小手握着玉,烏溜溜的大眼睛滿眸好奇。
“娘!
”
羽兒朝她伸手。
樓千雪抱起兒子,摸着兒子額頭有些燙,便又給他加了一件棉襖。
“娘。
”
羽兒又喊母親,小手握着玉,想要給母親看。
樓千雪包着兒子的手,将之握住了,“羽兒要好好收着,這是姑姑送你的。
”
到了深夜的時候,樓千珩終于醒過來了,紅藥聽到消息,立馬就告訴了樓千雪。
樓千雪沒有什麼表示。
紅藥在旁小聲道:“少谷主,雖然我也覺得珩公子罪不至死,但是由你去求情,總覺得不太妥,等珩公子好起來,他會不會又自作多情……”
樓千雪搖了搖頭。
“我沒有别的選擇,若是今日不去求情,你覺得谷中衆位同門往後會怎麼談論我?
”
肯定會說她心腸硬,記仇,不寬宏大量,甚至,恩将仇報。
紅藥點頭,佩服道:“還是少谷主思慮周全。
”
有心事的日子,過得格外快。
一轉眼,便過去了大半個月。
樓千珩耗損嚴重,依舊卧床不起,另兩個弟子稍好一些,被發落去專門伺弄藥草了。
這日清晨,朝陽還未升起,樓千雪就已經在廚房忙活,要親手給兒子熬粥。
粥還未出鍋,白芍就急匆匆進來了。
“少谷主,剛剛有個師兄來說,外面有個公子求見!
還說是姓蘇的公子!
”
姓蘇的公子?
樓千雪發怔的時候,隻聽白芍又道:“我還聽師兄說,那蘇公子是昨晚就到了谷外了!
真奇怪,既然是昨晚就到了,為何今早才求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