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錦繡渾身僵住了。

　　眼睛，聲音，都是她。

　　隻有臉不是。

　　世上應該沒有這樣的巧合。

　　再加上，她是來偷扇子的。

　　顔錦繡耳朵裡回響着自己的心跳聲，一下一下，像在擂鼓。

　　他動了動手指，往前走了兩步，伸手，緩緩撫向了女子的耳後。

　　這動作，乍一看很暧昧。

　　女子瞪起了眼，終于敢直視顔錦繡，她有些慌：“你住手！
”

　　她越慌，越是說明他猜對了。

　　顔錦繡非但沒住手，探尋的動作也大膽了些。

　　蘇墨晚原本是一頭霧水的，這時候，她突然明白過來了。

　　果然，那張平淡無奇的臉，很快就被顔錦繡揭開了。

　　人皮面具！

　　露出來的，是一張水靈又俏皮的面容。

　　她微微泛紅的眼眶，驚慌的神情，讓人不自禁起了憐惜。

　　是個挺漂亮的姑娘。

　　美貌婢女就和見了鬼一樣，聲音又虛又顫，還有點尖。

　　“少、少主……”

　　即便早有心理準備，此時親眼看見她的臉，顔錦繡還是感覺晴天霹靂一樣。

　　快四年了。

　　他愧疚折磨了将近四年。

　　手裡取下的人皮面具軟軟的，軟得像是在做夢。

　　顔錦繡腦海裡混沌一片。

　　他手指似乎承受不住薄薄面具的重量，顫了顫，然後，那面具就悠悠落向了地面。

　　女子看他這樣，淚水奪眶而出。

　　她低聲哽咽道：“給我解穴，放我走。
”

　　顔錦繡沒有任何反應。

　　蘇墨晚覺得問題大了。

　　她沒心思去整理散落的青絲，暗暗伸手去捅了捅顔錦繡，“别愣着，吉時快到了。
”

　　其實，她是想聽顔錦繡解釋，或者說明兩句，這女人到底是誰。

　　她當然能猜到十之八九，不過，由他親口說出來，更能表明他的态度。

　　而且，她這句話，是在試探顔錦繡。

　　顔錦繡暗暗吸了一口氣。

　　他艱難出聲，話不對題道：“蘇墨白就在山莊外，你可以先去見他一面，來得及。
”

　　“你說什麼？
”

　　蘇墨晚愣愣地眨眼，“他來了？
！
”

　　顔錦繡喊了個屬下，吩咐道：“給秦王妃帶路，西門外。
”

　　蘇墨晚看了看淚痕滿面的姑娘，小聲和顔錦繡道：“那你自己處理好，我很快回來陪千雪。
”

　　她一走，院子裡就隻剩下顔錦繡的人。

　　他摩挲着手裡的玉骨扇，看向那張幾年不見的臉。

　　“你想把它拿走？
”

　　姑娘将視線一斂，避開他目光。

　　她聲音依舊是哽咽的：“這是我的東西，我想拿走就拿走。
”

　　顔錦繡捏緊了骨扇，他的聲音也帶了顫意，“為何要今天來拿？
為何不早一些，或者晚一些？
”

　　姑娘聽出了淡淡的指責。

　　她心裡悶悶地疼。

　　眼淚簌簌往下落。

　　“你都要成親了，還留着我的東西做什麼？
我來拿走有什麼不好？
如果不是剛剛那個女人，我此刻早就走遠了！
我隻想拿走東西，沒想阻攔你的婚事！
”

　　顔錦繡艱難地換了一口氣。

　　他聲音出口，有幾分飄忽：“這又不是我第一次成親了，上次怎麼不來拿？
”

　　姑娘猛然擡眸看向他。

　　她眼裡盛滿晶瑩的淚，“這不一樣，上次你是被逼的！
這次……這次你是真的喜歡上了！
你心甘情願不是嗎？
！
”

　　腦海裡，頓時有亮光閃過，似閃電一般。

　　顔錦繡心口顫了顫。

　　他想起了那個解不開的迷――那些來曆不明的痕迹。

　　他一直以為是樓千雪做的，隻是她喝多了不記得而已。

　　現在，真相好像就在眼前。

　　他看向她，艱澀問道：“三個月之前，我和她喝醉那次……是你？
”

　　姑娘閉了閉眼，又是一串淚珠落下來。

　　她抿着唇不說話。

　　顔錦繡知道了答案。

　　心底頓時五味雜陳。

　　他明白她這樣做的目的，她是想撮合他和樓千雪。

　　事情居然發展到了今天這樣的境地。

　　于道于義，他不能對不起她，也不能對不起樓千雪。

　　進退維谷。

　　顔錦繡也不想問她當年到底怎麼回事，現在急需解決的，是一會兒成親的事。

　　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掌心是很真實的溫熱。

　　他給她解了穴。

　　一恢複自由，姑娘就狠狠一甩，想掙脫他的鉗制。

　　“你放開我！
我要走了！
”

　　顔錦繡是不會放她走的，他知道她斤兩，用上了内力，将她手腕死死扣住。

　　“你要帶我去哪兒？
顔錦繡！
你放開！
你混蛋！
你松手！
”

　　一出門，蘇墨晚就看見了個十分眼熟的侍衛，看來馬車裡是蘇墨白無疑了。

　　她心情複雜，大步走過去。

　　“哥？
”

　　她從遮着簾幕的窗口往裡喊。

　　蘇墨白的聲音立馬傳出來，他問：“千雪呢？
”

　　“當然是在屋裡，哥，你是來送賀禮的，還是來搗亂的？
”

　　蘇墨晚知道問了個白癡問題。

　　以她對蘇墨白的了解，絕對是後者。

　　果然，隻聽蘇墨白道：“你去把她帶出來。
”

　　“我不去。
”

　　蘇墨晚很堅決。

　　“哥，作為男人，你要厚道一點，潇灑一點，說不出祝福不怪你，但你千萬别幹這種讓人鄙夷的事。
”

　　蘇墨白沉默了一會兒，道：“你上來。
”

　　“不上，要打我你下來打。
”

　　“……”

　　蘇墨晚看他沒話可說了，便道：“千雪那裡還有點事，我先進去了，你保重。
”

　　“墨晚。
”

　　剛走兩步，身後就傳來蘇墨白的聲音：“今天，你一定要幫我。
”

　　明明該是不容商量的語氣，蘇墨晚卻聽出了乞求的味道。

　　有點可憐兮兮的。

　　她心軟了一下。

　　“我去問問千雪的意思，不過，希望不大。
”

　　“等等，我還有句話。
”

　　蘇墨晚回身，“你說。
”

　　屋子裡。

　　羽兒已經睡着了，傳出甜甜的呼吸聲。

　　墨晚到現在都沒回來，也不知道外面怎麼樣了……

　　深冬的天氣冷了，樓千雪給羽兒捂好了被子，起身，往桌邊走去。

　　她将紅蓋頭微微掀起。

　　桌面上放着的，正是那個裝絲練的半大錦盒。

　　她想打開看看。

　　手剛剛伸出去，便有雜亂腳步聲入耳來。
還有不太清晰的說話聲，但聽得出來，是女人的聲音。

　　腳步聲越來越近，動靜也越來越大。

　　是朝着她的屋子來的。

　　“你放開我！
”

　　是女人的聲音。

　　難道是墨晚抓到人了？
樓千雪收回手，正要坐回床上去，就在此時，門被推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