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姚思君和秦姨娘也不太合得來,但如今府裡形勢變化,姚思君不可能給秦姨娘甩臉色看。
那樣的話,豈不是等于把秦姨娘推向姚連雅那邊?
姚思君懂得孰輕孰重。
兩人和諧相談,姚連雅看得氣悶,幹脆先起身走人了。
等人一走,姚思君對秦姨娘的态度就冷淡了很多。
見姚思君盯着她肚子看,秦姨娘知道她什麼意思,便道:“小姐完全不用擔心,不管我肚子裡是男是女,都威脅不到你的地位。
”
她說得這麼直白,倒顯得姚思君遮遮掩掩。
于是姚思君哼了哼。
“這我當然知道,庶出的終究是庶出,我還沒放在眼裡,隻要你安安分分,我還不至于容不下你們。
”
秦姨娘沉默了一瞬。
待她再開口時,便是淡淡的苦澀味道:“小姐大可放心,我沒有争寵的心思,也沒有不自量力的想法,如今的處境,不過是躲避不了又順其自然而已。
”
這番話,聽起來已是心如止水。
姚思君知道,秦姨娘喜歡她哥,這是府裡上下都知道的事。
說起來,這秦姨娘有點可憐。
原本,她也是個小有家世的小姐,她父親乃是姚裴雲的得力手下。
許多年前,硯雪與雲墨打仗,最終還是不敵雲墨雄師,慘烈戰敗,秦姨娘的父親戰死沙場。
她母親接受不了這個噩耗,以死殉情。
于是,就隻剩下了秦姨娘一個孤女。
姚裴雲隻得将她接進府裡照顧。
那年,秦姨娘十九歲,彼時的姚謙書隻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年郎,但已有幾分其父姚裴雲的風采。
等到姚謙書十六歲的時候,秦姨娘大膽表達了愛慕。
姚夫人這才發現不妙。
于是就想早點把她嫁出去,誰知秦姨娘直說不願出府嫁人。
這是賴定了。
但姚夫人哪兒能如秦姨娘的意,且不說她是早就盤算好要讓姚謙書娶南宮雅的,就說秦姨娘的年紀和身份,也配不上姚謙書。
姚夫人來了主意,便和秦姨娘說:你年紀也這麼大了,出去外面也是無依無靠,既然想留在姚家,那就成全你。
秦姨娘當時歡喜,誰知到了後面,才知道姚夫人竟是要她給姚裴雲做妾。
歲月匆匆,她成為姨娘到如今,已經五年。
本以為就要這樣過一輩子了,誰知姚裴雲竟突然要了她,還讓她懷上了身孕。
秦姨娘無悲無喜,亦無欲無求,姚家照顧她,對她有恩情,她還就是了。
就是不知姚夫人後悔當初的所為沒有。
若她真給姚家生個兒子,姚夫人便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秦姨娘斂了心緒,就聽姚思君問:“姚連雅過來找你做什麼?
”
“聽說,将軍可能要和吏部尚書府結親。
”
姚思君不平衡了。
“先前不是拒了嗎?
怎麼還是吏部尚書府。
”
秦姨娘道:“先前說親的是嫡出三公子姜曜,這回,将軍要她嫁的,是庶出的公子。
”
“庶出的?
”
姚思君曉得自己不太厚道,她第一反應是高興。
卻也有點不理解。
姚連雅怎麼說也是将軍府的女兒,就算之前嫁過人,但要她去嫁吏部尚書府的庶公子,是不是有點委屈了?
父親不怕别人說閑話?
疑惑歸疑惑,姚思君是不會多管閑事跑去問的,她和秦姨娘又說了會兒話,便離開了将軍府。
姚連雅是等姚思君徹底走了,才敢過去姚夫人的院子。
姚夫人的氣才順了些,此時見着大女兒,心情又不好了。
“娘。
”
姚連雅上前關心,又和姚夫人透露:“思君回來了,她來看過您沒有?
我方才見她去看秦姨娘了。
”
這話一聽就是别有用心。
姚夫人如今不傻了,她不受大女兒挑撥離間,冷淡道:“思君來我這兒坐了好一會兒,倒是你,一大早就去了秦姨娘那裡,想從她那兒謀出路?
”
這話說得夠直白了,姚連雅忙辯解:“娘,你别誤會,我這幾日與秦姨娘走動,不過是想過去探探她的虛實,沒有别的打算!
”
“那你探出什麼來了?
”
“……這,秦姨娘很謹慎,我暫時沒有什麼收獲。
”
姚連雅的伎倆,太嫩。
姚夫人心知肚明,大女兒已經起了二心,這時候她越發覺得思君才是親閨女,到底是從小帶大的,這種感情,姚連雅沒有。
姚夫人不說話,姚連雅又試探道:“娘,我聽說,父親似乎要給我定下親事了?
”
“你爹是一家之主,他怎麼安排就怎麼是,你也别挑剔了,再不嫁人年紀就過了,趁着年紀尚可,還能嫁個好點的人家。
”
姚夫人說得滴水不漏。
姚連雅氣了個半死,卻不敢和母親哭鬧了。
――
學堂裡很安靜。
蓮城已經等了好幾日,仍舊沒等到姚謙書的書信。
先等來的,竟是太皇太後給他賜側妃的消息。
側妃是逍遙王的庶女,靜儀小姐。
蓮城認得這人,當初靜儀客居襄王府,彼此見過幾次。
她挂念着姚謙書的性命,又乍聞這樣的消息,一顆心吊着不上不下的。
後來,蓮城實在坐不住,就約了玲珑,把那道賜婚聖旨拿給她看。
“這上面蓋的國玺印章,是真的嗎?
”
玲珑道:“當然是真的,你是不是聽說了謙書哥要納側妃的消息?
”
蓮城默然。
姚謙書連命都快沒了,她實在不該在意這些。
“你有沒有收到他的書信?
思君那裡呢?
”
玲珑搖頭。
見蓮城面露失望,她又道:“不過我聽麒表兄提過,謙書哥似乎去過逍遙王府。
”
蓮城微怔。
這種時候,她不該胡思亂想。
“你歇着吧,我回學堂。
”
玲珑讓人護送她。
當晚,蓮城好不容易睡着,卻是惡夢連連,先是夢到姚謙書死在了外面音信全無,又夢到他收了側妃。
半夜驚醒,滿身冷汗。
她再也睡不着,披了衣裳就去了院中。
姚謙書留下的兩個酒壇子還在,桌邊的皿迹卻早就被人擦洗幹淨了。
蓮城摸了摸酒壇,涼得很。
都說感情裡辨不明是非對錯,她如今信了。
若是一切都能重來……
月色凄涼,不知站了多久,忽然聽見有人進院的腳步聲。
蓮城心下一凜,忙擦掉滿臉的淚。
“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