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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以赤子之心論之

魚不服 天堂放逐者 3854 2024-01-31 01:08

  遊方郎中有生意了。

  起初墨鯉還不知道為什麼,很快他就發現這是金鳳公子帶來的麻煩。

  金鳳公子是江湖上的名人,他跟一個遊方郎中打了一架之後不僅沒有占到便宜,還主動道歉退讓送上名帖,這消息一下就傳了開去,引起了許多人的好奇心。

  不是每個江湖人都有分寸,有些根本就是沒腦子的傻大膽。

  所以他們聽了傳聞,又在路上看到一個遊方郎中,腦子一熱就把人叫住了。

  他們裝作要看病,實則是打量墨鯉,想旁敲側擊套出一點東西。
偏偏套話技巧拙劣,他們一無所獲,還被墨鯉看出了真實目的。

  墨大夫暗暗惱怒。

  很快他就發現這些江湖人确實個個身體都有問題,不是練武留下的暗傷。
就是外傷治得不妥産生的隐患。

  墨鯉索性模仿着秦老先生的做派,用蒼老的聲音說話,當面指出了這些問題。

  因為都不是什麼大病,給錢就開方子。

  有些病甚至不用方子,直接針灸就成。

  這麼三五次下來,遊方郎中的名聲大盛。

  有人說這位大夫就是跟金鳳公子說話的人,另外一些人則堅持不是,說神秘高手不過是扮成郎中,而這位很明顯是杏林神醫,藥到病除,這是随便什麼人都能喬裝的嗎?

  墨鯉完全不在乎傳聞變成了什麼樣,反正他的錢袋已經裝滿了。

  幡子一丢,重新換了一套衣服,悠哉悠哉繼續趕路。

  ――固定的形象雖然引人注目,可是想要擺脫也很容易,隻要取下鬥笠,誰能想到一個趕路的年輕人就是傳聞裡的“老神醫”?

  “熱湯圓,芝麻餡湯圓!
客官,來一碗?

  “栗子,甜甜的炒栗子喽!

  墨鯉腳步一頓,忍不住望向那個小攤。

  這是他到雍州以來,最繁華的一座縣城,此地距離所謂的齊朝龍興之地雍州筇縣已經不足百裡了,城中的百姓衣着齊整,臉色都很不錯,不像是忍饑挨餓的模樣。

  有巡街的衙役,市集上收費的小吏也還規矩,一切看起來井然有序。

  那些江湖人進城之後,不是多交城門稅,就是想辦法把兵器裹了起來,不再挂在身上招搖過市,免得引來衙役的喝問。

  墨鯉沒有這種煩惱,他找到藥鋪買了一些草藥,出門之後就被賣栗子的招呼聲吸引了。

  糖炒栗子的價格不低,因為年景不好,糖有點貴。

  那些闆栗也不是又大又圓,可确實透着一股勾人的香氣。

  墨鯉毫不猶豫地摸出銅闆,買了一小包香噴噴的炒栗子,用油紙包着還有些燙手,走到無人處,伸手把那隻睡得天昏地暗的沙鼠撈了出來。

  這麼香,居然沒醒?

  孟國師果然是見過大世面的,難養得很,看來用糖炒的栗子遠遠比不上西域香料熏制的烤羊肉。

  墨鯉把沙鼠放到肩上,然後自己剝了一顆吃了。

  唔,甜糯适口。

  墨大夫沒有忍住,又吃了一顆。

  然後是第三顆第四顆,就在他快要把一包十五顆炒栗子吃完的時候,墨鯉感到脖頸處有些癢癢的,轉頭一看,隻見圓滾滾的沙鼠已經站了起來,所以長毛擦到了他的皮膚上,此刻黑豆似的眼睛幽幽地看了看炒栗子,又看墨大夫。

  “……”

  墨鯉被這眼神看得一陣心虛。

  他輕咳一聲,把沙鼠塞進懷裡,轉頭回到市集上又買了一包炒栗子。

  賣栗子的小販臉上挂着笑,麻利地收了錢,還招呼讓墨鯉常來照顧生意。

  墨鯉含糊地應了,後腳就出了城。

  ――必須得走,不然在城裡多住一天,恐怕要多花一百文錢在炒栗子上。

  有錢也不能這麼花。

  墨大夫出了城,想要讓孟戚變回人形,結果沙鼠抱着一顆栗子已經啃上了,完全沒有人形吃栗子更方便的想法。

  “……”

  什麼時候偷的?

  怎麼偷的?

  墨鯉低頭一看,果然紙包裡的炒栗子少了一顆。

  雖然栗子有一層硬殼,但是為了入味,每顆栗子上都被開了一道小小的縫隙,沙鼠胖歸胖,爪子卻很靈巧,輕輕松松地掰開殼,慢條斯理地捧着栗子吃了起來。

  孟戚自認為動作優雅,半點殘渣都沒掉出來。

  可是他不知道,沙鼠嘴邊的長毛因為栗子殼上殘餘的糖漬黏成了一縷縷,乍看還不分明,可是風一吹,那幾簇毛動都不動,明顯要硬多了。

  墨大夫默默地把趴在衣襟上的胖鼠轉放到肩膀。

  他怕沙鼠吃完了一滾,糖漬就全部到了自己衣服上,肩膀那塊就算了,兇口的衣服髒了會很顯眼。

  被迫換了一個位置的沙鼠十分淡定地吃完了栗子。

  爪子剛動了動,就發現眼前出現了一顆新的栗子,還是剝好的。

  孟戚隐隐有些高興,大夫對他越發的好了。

  墨鯉:……

  不,是怕弄髒衣服。

  等到栗子吃完,太陽也有了下墜的趨勢,天邊遠遠地有炊煙冒出。

  墨鯉施展輕功,很快就到了那個村子附近。

  村前一條河,還有一片梅林。

  梅花沒有全謝,遠望十分的好看,像是紅色的雲霧,圍裹在村子周圍。

  “靈穴。
”墨鯉肯定地說。

  他一路行來,除了石磨山那座溪谷,像這樣的靈穴基本沒有。
根本不用方士吹噓,長了眼睛的人都會覺得這裡位置上佳,是個難得的好地方。

  尤其難得的是,這座村子不在大路上,看不到外來人。

  墨鯉是為了避開那些江湖人,有意走了一條遠路,反正輕功高不在意多出二十裡路,結果恰好感覺到靈氣的痕迹。

  村子并不大,現在正是家家戶戶做飯的時候,陸續有村民從田間回來。

  墨鯉忽然聽到背後有動靜,他扭頭一看,隻見一個半大的娃含着拇指,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肩膀上的胖鼠。

  那眼神裡“想摸”的意思,快要寫在臉上了。

  墨大夫默默地退了一步,把沙鼠重新放回了懷裡。

  小娃急了,張開嘴似乎想叫,拔腿往這邊走,結果居然摔了一跤,骨碌碌地滾下了小坡。

  坡下就是那條飄着冰塊的河,附近的村人見到了,急忙大叫,還有人丢下農具往這邊跑。

  墨鯉身形一閃,及時拎住了小娃的襖子。

  小娃下意識地蹬腿,然後看着近在咫尺的河水,扁了扁嘴,放聲大哭起來。

  墨鯉順勢把這個嚎哭的小娃交給了跑過來的村人,忙亂中村人也不忘謝過這個陌生的路人一句,他們當時隻盯着小娃了,沒看見墨鯉是怎麼過來的。

  “敢問這位小郎,是收藥材的嗎?

  墨鯉身上有藥味,經常給孟戚熬藥,自然也沾上了。

  “不是專門來收的,隻看幾味藥。
”墨鯉想了想,索性報了藥名。

  他還想在村裡看一看,因為墨鯉覺得像這樣明顯的“靈穴”,距離齊朝皇帝陸璋的祖籍筇縣又近,方士是不可能錯過的。

  就是不知道,這次是埋進了東西,還是挖了什麼地方。

  村人一聽說是收藥材的,加上墨鯉看着完全不像是惡徒,還自有一種令人生出好感的氣質,路過的村民都笑着讓他等等,回去叫村長了。

  各家存有草藥的,也連忙問墨鯉是哪幾味藥。

  墨鯉逐一說了,還說了價格。

  他給的價錢十分公道,是剛才城裡藥鋪買草藥的價,顯然比尋常收草藥的人高出了一成甚至更多,村人聽得眼睛一亮,笑意更盛。

  這村子隻有三十來戶,很快消息就傳遍了。

  村長五十多歲的年紀,滿臉皺紋,身子骨還很硬朗,呼喝着讓圍着的人散開,然後讓家裡存有草藥的人把藥材都帶過來。

  等到東西買完了,墨鯉便又多出個小行囊。

  他不覺得累贅,他最近行醫總是缺藥材,隻能讓人拿了方子自己抓藥,加上孟戚還在消耗他的草藥,石磨山帶出來的那些已經快要用盡。

  原本滿滿的錢袋,已經去了大半。

  孟戚有點心疼。

  不過見識了大夫的謀生能力,孟戚覺得這個錢袋遲早又會裝滿。

  江湖人的錢非常好賺,除了像金鳳公子那樣養尊處優,誰還沒個暗傷?
身體是行走江湖的本錢,哪怕兜裡隻剩下十塊銅闆,也有人願意拿出一半來治病。

  剩下五枚用來喝酒。

  ――可以無肉,不能缺酒。

  沙鼠嘴裡還有半顆栗子,因為是最後半顆,吃完就沒了,它也不急,索性躺在大夫的懷裡,慢慢地用牙磨。

  天色已晚,這年頭趕夜路是十分危險的,村長就請墨鯉在這裡住上一夜,翌日再啟程。

  借宿的屋子恰好是村長家,據說從前是村長小兒子的屋子,他前年被征去軍伍,便沒有回來。

  村裡家家戶戶都有男丁被官府征去了邊軍,大家提起來就唉聲歎氣,愁眉不展。
倘若去西北邊軍,苦雖苦點,卻還有點盼頭,可是這批人都是被征到了西南益州邊境。

  誰都知道那邊有個天授王,已經扯了反旗。

  墨鯉拒絕了村長家送來的晚食,說自己有幹糧。

  他整完了行囊,就合衣躺在床上休息。

  等到夜深人靜,墨鯉睜開眼,準備到村中四處看看。

  結果剛一起來,就聽到屋頂的瓦片有響動。

  沙鼠也翻身而起,警惕地看着窗戶――它以為自己動作麻溜,其實就是個白團子在滾――眼見到毛軟團子奔向窗口,墨鯉連忙把胖鼠撈了起來,側耳聽了聽。

  沒錯,村裡來人了,還是個賊。

  奇怪的是,村長家養的狗卻沒有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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