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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不服 218|多聞阙疑

魚不服 天堂放逐者 3904 2024-03-28 10:18

  其實墨鯉也想問别的。

  可那得刀客願意回答,墨鯉覺得這家夥怕是一個字都不肯吐露。

  不止是對飄萍閣忠心耿耿,更是因為刀客對他們懷有極高的警惕——對付多智近妖的人,最好的辦法就是一個字都不說,說得多錯得多,鬼知道哪個字說得不對就被人掀了老底。

  刀客決心奉行沉默是金,墨鯉隻能從他的表情反應裡找自己想要的答案了。

  “山”字一吐出,刀客的面皮控制不住地抽動了一下。

  他看墨鯉的眼神,就像看一個瘋子。

  誰在追問來曆的時候,口氣裡在意山多于在意人?

  山有那麼重要嗎?

  别說刀客,就連元智和尚都露出了詫異的神情。

  墨鯉沒找到想要的答案,隻能換個方向了。

  他不動聲色,語調平穩地說:“我能聽出你的嗓子有病症,自然也能聽出你的口音。

  刀客心想胡說,自己明明說的是一口官話,一點兒方言都沒帶上。

  殺手要是一張嘴就暴露了自己,豈不是笑話?

  “你官話說得不錯,可惜有些字咬不清,仔細聽還是一些端倪的。

  墨鯉的口氣聽起來像是把握十足,其實他真的沒底。

  咬字這事吧,對刀客這種前半生坎坷波折的人來說,誰都搞不清口音是怎麼沾上的。
如果孩提時就被賣做奴仆,那就不知道口音是同為奴仆住在一個屋子裡的人,還是被賣的那地界的。
倘若輾轉賣過好幾次,就更難說了。

  刀客約莫也知道這個理,怡然不懼。

  墨鯉暗暗歎口氣,當着元智和尚的面,他不能把飛鶴山三個字說出來。

  是的,墨大夫懷疑的正是渁陽飛鶴山。

  自打孟戚提到江南有這麼一座山最像有龍脈存在,墨鯉就上了心。

  他們這一路走來,本就是沖着飛鶴山去的,結果被豫州四幫十二會以及飄萍閣的事耽擱在了這裡。

  世間名山大川何其多,有靈氣也不一定有龍脈,連孟戚都不能笃定飛鶴山真的有龍脈,墨鯉自然不敢說送了刀客一股靈氣的就是飛鶴山龍脈。
再者就算是,人家龍脈無事家中坐,他随口一句引禍事,惹得風行閣跑去攪擾算怎麼回事?

  天下龍脈一般脾氣,絕對是個覺得自家哪哪都好的性子,看到外人闖進來東翻西找絕對勃然大怒。

  這可不成,還得上門拜訪呢,得罪了不好打交道。

  墨鯉想得特别遠。

  能不遠嗎?
他怕孟戚跟人家飛鶴山龍脈打起來。

  至于為什麼,那是魚的直覺。

  ——七湖環山,飛瀑流泉,飛鶴山最不缺的就是水。

  魚總是喜水的,可能墨鯉還沒如何,孟戚心裡已經不是味兒了。
再有個什麼沖突,還不得打起來?

  墨鯉的心是懸着的。

  龍脈化形變成什麼,誰都說不準。

  飛鶴山不止溪流湖泊多,飛禽也多,聽山名就知道了。

  孟戚怕飛鶴山龍脈是條魚,墨鯉還怕飛鶴山龍脈是鷹隼呢!

  這裡面的心思不足為外人道。

  “大師,此人可否交給我?
”墨鯉決定把話攤開。

  “這……”

  元智和尚進退兩難。

  他用傳音入密,含糊地說了事先答應風行閣的事,墨鯉本就奇怪這老和尚追人追得這麼起勁,隐約猜到了風行閣,畢竟元智和尚親口說過孟國師的消息是那邊買來的。

  如今聽了,算是把消息坐實。

  錢不錢的算其次,主要欠的是人情。
風行閣消息靈通,老和尚免不了日後要跟他們打交道。

  誰讓孟國師擺出一副看淡世情不問世事的姿态呢?
都是衣服惹的禍。

  “大師可曾想過,風行閣都查不出這群殺手的來曆,這說明他們不是特别會藏,就是附近有據點?
”墨鯉另辟蹊徑,改口勸說元智,“找到了那地方,我們又不會占着,照舊要給風行閣的。

  墨鯉說這番話時,完全模仿了孟戚的神态口吻。

  沒法子,墨鯉認識的人裡面,就孟戚最能說服人了。

  老師德高望重,薛令君受百姓愛戴,跟孟戚的路子全然不同。

  元智大師還在猶豫,這時後方遙遙地傳來了人聲。

  墨鯉神情微變。

  隻見風行閣一衆高手簇擁着秋景,施施然地過來了。

  “大師,墨大夫。

  秋景笑吟吟地一拱手:“真是巧了,我聽屬下說,從西面兒山到這方向突然鬧起一股妖風。
青天白日的有狂風卷過,黃沙翻騰,隐約有黑影藏匿其中,吓得百姓回家的回家,進廟燒香的燒香,亂作一團。

  元智:“……”

  墨鯉:“……”

  小看了風行閣,這都能找來?

  “二位不必如此,在下就是好奇,跑來看看。
”秋景十分謙虛,一副單押骰子數目偏偏賭中的模樣。

  事實上誰到知道,在這附近的武林高手就那麼幾個。

  别管是跟孟戚墨鯉有關,跟元智和尚有關,還是跟飄萍閣神秘刀客有關,風行閣都有興趣。

  秋景沒想到的是,一次中了叁。

  簡直上上簽,走大運。

  瞅見布袋裡的刀客,秋景立刻猜到了這人身份,元智和尚都用布袋裝了。

  “大師非常人也,還沒過十二個時辰,人就抓到了。

  秋景的武器鐵扇被刀客劈了,自己跟屬下都受了傷,此刻風行閣衆人盯着刀客的眼神都帶着殺氣。

  刀客默不作聲,周身萦繞着殺氣。
他最不願意讓人看到自己的臉,現在暴露得徹徹底底。

  氣得想殺人。

  元智和尚尴尬地看墨鯉,如果沒有墨鯉,刀客是抓不住的。

  兩人還沒掰清刀客的歸屬,風行閣的人就出現了,這算什麼事?

  “阿彌陀佛,秋閣主。
人是老衲與墨大夫一起抓到的,隻老衲說了不算。

  元智和尚合掌念佛号,墨鯉靈機一動,掏出了錢袋問秋景:“我聽說元智大師買孟兄的行蹤欠了你們風行閣的銀錢,隻好抓飄萍閣的殺手還債,不知欠的數目是多少,我還上了,這個人交于我罷。

  秋景被噎住了。

  元智欠的是人情債,可這債怎麼來的呢?
是賣了眼前之人的行蹤?

  墨鯉說得情真意切,聽得人不知該擺出什麼表情。

  “咳,墨大夫說笑了。
”秋景擺擺手,撐着面子笑道,“錢是不費什麼,隻因飄萍閣向來詭秘,隻管殺人,每每發生命案,等去抓的時候已經遲了一步。
好不容易把人抓到,往往不是死就是瘋,實在問不出東西。
近來吾等又發現飄萍閣極有可能與天授王有瓜葛,元智大師心系懸川關戰事,願為風行閣出一份力,風行閣感激不盡。

  說着就朝元智和尚深深一揖,腰都彎了大半截。

  風行閣衆人極會看眼色,齊齊跟着行禮。
事情一下就從銀錢上升到西南安定了。

  墨鯉暗歎一聲,将錢袋揣了回去。

  ——孟戚不在,他說不赢秋景。

  想念嫣紅褪色成粉的衣裳都能說出一段佛偈的國師。

  唉,行走江湖,沒有孟戚不行。

  ***

  孟戚不知道墨鯉這時在想念他。

  他還在追人呢。

  遠處升起了炊煙,崎岖的鄉間小道上行駛着一輛吱呀作響的牛車。

  車上堆了滿滿的幹柴,趕車的漢子身邊坐着一個懷裡抱着藍布包袱的少年。

  兩人滿身滿臉的褐黃塵土,少年穿得還行,趕車的漢子卻是一身洗得發白,補丁撂着補丁的短褂。

  此刻少年靠在車轅上打瞌睡了,腦袋一點一點的,趕車漢子時不時地扭頭看顧少年,生怕這孩子睡糊塗摔下車。

  他們的身影映着逐漸下沉的太陽,俨然是外出趕集的窮苦百姓,因住得太偏遠,出趟門得颠簸一天。
做父親的偏疼兒子,任由他疲累打瞌睡,慢騰騰地往家趕路。

  ——隻是看起來。

  孟戚在心底發笑:裝得不錯,牛車也趕得像模像樣。

  乍見這情形,可能不會懷疑趕車漢子的身份。
殺手能夠隐于人群,可倉皇之間上哪兒去找一頭牛?

  然而在孟戚眼裡,卻是殺手搶了别人的牛車,那少年壓根不是打瞌睡,而是被點了穴道。
牛車的速度慢,趕集套車都用驢跟騾子,牛車一天都能走多久?
滿身滿臉的黃土,還均勻地分布在趕車漢子的左側跟少年的右側,顯示他們風塵仆仆奔波了許久。

  笑話,現在日頭不厲害,中午那會可是夠嗆。

  牛是百姓最值錢的家當,頂着大日頭趕出來豈不是虐待牛?
哪家能這麼辦事?

  以及,颠簸一天就帶回一車柴火?

  這是什麼破集市,沒别的能買了?
這是什麼鬼地方,連柴火都要趕集才能買到?

  能提前想到在黑衣下面穿補丁短褂,飄萍閣殺手可謂是準備充分,結果好架子攤上了糟爛戲本,孟戚眼角直抽,不知該說什麼好。

  難道現在的江湖人腦子都不好使?
以至于這種程度的僞裝就能蒙混過關了?

  不對,還有風行閣呢!
孟戚見識過風行閣的本事,他不相信正常情況下風行閣的人會抓不住這群殺手的蹤迹,所以這裡面究竟有什麼問題?
等等,正常情況下?

  孟戚的思緒轉得飛快。

  掏出那塊撿到的瓶子底,孟戚覺得石瓶裡的東西可能不是解藥那麼簡單了。

  ——他們幹擾了飄萍閣的行動,刀客被迫逃跑,走之前留下藥丸。
飄萍閣殺手吃藥丸解燃眉之急,然後逃跑水平忽高忽低,腦子一會兒好使,一會兒不中用。

  這藥,刀客可能不用吃。

  刀客是殺手們的首領,沒了他,又匆促服藥,這群殺手就顯出問題了。

  “啧,還是得找大夫問問。

  孟戚忽然想念墨鯉,行走江湖,沒有大夫就像缺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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