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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不服 224|世為庸者誤

魚不服 天堂放逐者 4228 2024-03-28 10:18

  石瓶裡一共十三顆藥丸。

  刀客現在的屬下,正處于三日服一次阿芙蓉的階段。

  盡管還沒有到藥性發作的時候,他們望向墨鯉手中石瓶的眼神,依舊有着詭異的狂熱。

  像饑民看到了饅頭,是迷失在沙漠裡的商客找到了綠洲,眼裡已經容不下别的東西,隻想狂奔過去将這樣能夠續命的東西抓在手裡,迫不及待地送進嘴裡。

  距離刀客逃命時丢給他們藥的時間,還沒過六個時辰。
按理說還沒發作,他們還是無法拒絕阿芙蓉的誘惑。

  “他們難道不知這東西吃不得?

  秋景十分疑惑,既然這東西越吃越壞,人皆有求生之念,為何要縮短自己苟活的時日?

  “知道,可是不能控制自己,就如飛蛾撲火。

  墨鯉亦是第一次遇到服用阿芙蓉的人,薛庭秦逯找的動物又不會說話,隻知道它們沉迷阿芙蓉欲罷不能,而阿芙蓉帶來的迷幻滿足有多麼強烈,墨鯉并不知道。

  墨鯉看着手中石瓶,神情複雜。

  自秋景等人來了之後,甘泉池的夥計就在四周點了數十盞燈籠,照得這處庭院猶如白晝。

  如此亮堂的地方,卻因為墨鯉的一番話,人人都感到一股寒意自脊背蹿了出來。

  “這……飄萍閣握有這般厲害的藥,豈不是喂人一顆,那人就得乖乖聽話?

  說話的人是秋景的得力下屬,他并非要質疑墨鯉,隻是感到恐懼的同時,又覺得奇怪。

  阿芙蓉如此厲害,想控制誰就能控制誰,幕後之人會隻滿足于用它成立殺手組織?

  皇宮不好混進去,禦史府丞相府呢?
能去刺殺了,會不會給那些權貴人物下藥?
到時候齊朝也好,遺楚三王也罷,天下大勢誰有阿芙蓉誰說了算。

  衆人想到這裡,遍體生寒。

  “正因有此顧慮,故而請秋閣主過來相談。
”墨鯉微一皺眉,壓下了别的情緒。

  跟秋景打交道讓人很不愉快,墨鯉之前确實有了怒意。
可是生氣歸生氣,風行閣的勢力放着不用白不用。

  離開竹山縣這麼久,墨鯉也看明白了。
像蔡老爺子與秋景這樣握有極大勢力的江湖巨鳄,行事都有幾分不擇手段。
或許是世道如此,君子、好人,甚至心性高傲不屑行小人之事的,做不來這勞什子的幫主閣主。

  好在秋景比起四幫十二會的蔡老爺子要勝過許多。
至少大局上他與孟戚勉強能跟風行閣說到一處去,風行閣亦非大多數江湖幫派那樣漠視百姓,輕賤人命。

  秋景隻是有時行事令人反感罷了。

  君子不放縱自己的喜惡。
墨鯉始終把自己看作一個“人”,有正常喜惡的人,而正常人的喜惡,顯然是不會因為誰偷聽自己說了幾句話就要打要殺。

  最多給臉色看,或者拂袖而去,從此避而不見。
墨鯉不愉的主要原因,是他暫時不能選擇後者。

  “阿芙蓉一旦蔓延,所能造成的可怕影響,遠遠大于吾等所想。
”墨鯉捏着手裡的石瓶,坦然道,“譬如此刻,不管我信得過閣主,還是信不過閣主,這瓶阿芙蓉所制的藥丸,我都不會給出去。
我不會讓它離開眼前,除非親手焚毀。

  秋景聞言,神情凝重。

  墨鯉的這句話,讓她真切地感覺到,阿芙蓉的“魔”究竟到了什麼程度。

  “這份藥不是粗制的阿芙蓉,裡面還添了别的藥材,它比我所知的南疆聖藥更厲害。
”墨鯉說到這裡,話鋒一轉,“不過再怎樣掩蓋,它依舊有一個緻命的缺陷。

  “什麼?

  “氣味。
”孟戚忽然插話。

  墨鯉颔首,不徐不疾地說:“不錯,此物味重且難聞。
想暗中下藥控制他人,是不可能的。

  孟戚心想大夫說得太含蓄,阿芙蓉的藥丸掰開細嗅,能讓人想到三年沒洗的腌菜壇子,以及剛硝制的動物皮毛。
不知道化水後怎麼樣,單這股味就很要命了,這能下在什麼樣的酒菜茶水裡?

  青方,還是臭鳜魚?
哪家權貴愛吃這個?

  僧人不食五辛,需要面見君皇的大臣也不敢吃味兒太重的食物,以免禦前失儀。

  秋景松了口氣,問:“大夫的意思是――此藥很難誤服,除非硬灌?

  墨鯉想了想,薛知縣折騰兔子的時候,第一次硬灌進去是又吐又拉,藥沒試出來兔子命先去了半條,差點讓薛庭以為這是一種緻人腹瀉而死的毒.藥。

  那是粗制的,并非藥丸。

  “尚不清楚飄萍閣配制的藥方,也不知要服幾次才能令人失控。
不如審問罷。

  “大夫所言甚是。

  秋景命人拽了一個殺手嘴裡塞的布巾,也不威脅逼問,直接道:“你想要的藥在這位大夫手中,說得讓我們滿意了,未必有藥給你,但若是我們不滿,你隻能忍着藥性發作之苦。

  那殺手面容扭曲,張口欲言。

  刀客想要呵斥他,視線掃過石瓶之後,又頹然地躺了回去。

  殺手貪婪地盯着石瓶,他的眼眶下面一片烏青。

  雖然秋景與墨鯉的話,殺手都聽在耳中,可是人已經落在了風行閣手裡,斷了藥還有什麼指望?

  連首領都成了階下囚!

  即使飄萍閣有人趕來,也隻會救走意刀客,根本不會多看他們這些人一眼。

  殺手兇性大發,忽然暴起。

  孟戚随手撿起盤子裡的核桃,啪啪兩下打在殺手膝彎處。

  “你們休想!
”殺手趴在地上怪笑道,“混江湖的人都是今天有頭明天沒命,遲早有這麼一遭!
你把藥給我,我就說!
否則休想!

  秋景冷笑一聲,擡手示意。

  立刻有人踢了殺手兩腳,把布巾塞了回去,然後将旁邊的人提溜過來。

  “說!

  第二個殺手眼珠轉了轉,就被秋景的厲喝驚得瞳孔一縮。

  “我……我所知不多,說了也無用。
”這殺手垂着腦袋,裝出一副窩囊樣。

  “有用無用,我們說了算。

  孟戚知道這些家夥的把戲,無非是拖延時間。

  “飄萍閣的幕後之人,看來武功很高啊,讓爾等如此懼怕?

  刀客面無表情,兩個殺手卻抖了一下。

  “不如先說說來曆,姓甚名誰,何方人士?
在江湖上什麼名号啊?
”孟戚見這二人臉色變來變去,渴求阿芙蓉又不敢真的出賣飄萍閣。

  墨鯉手裡隻有一瓶藥,沒了就是沒了,飄萍閣才真正掌握着他們的命脈。

  “看來隻能勞煩秋閣主了。
”孟戚慢悠悠地說。

  “好說了,敢問國師可看到這二人用的什麼兵器,有何偏好,使的什麼路數?

  孟戚挑眉,随口說了兩句。
秋景身後當即站出數人,一招招演練給孟戚看。

  南派、北派,哪怕獨門武功,打鬥時還是會有習慣。
有些江湖人喜歡掖下藏暗器,跟他們打交道的人出招時就會下意識防着這手。
畢竟不是人人都是高手,武功出神入化破綻難尋,大部分情況下,他們變招防禦是有限的,隻能顧及那麼幾處,一眼即可看穿。

  饒是如此,孟戚亦暗暗心驚。

  風行閣歸納了江湖上絕大多數人的習慣跟招式,一盞茶的工夫,殺手的老底都快要刨出來了。

  秋景再招人上前仔細端詳殺手形貌,另一個甘泉湯的夥計則張口報出十來個符合條件,久未有消息的江湖人士。

  這一連串讓人眼花缭亂的動作,最終風行閣報上來的名字,與孟戚根據官府通緝令猜測的完全一緻。

  刀客都懵了。

  看眼神他好像也不清楚屬下的來曆,就喊個稱呼。

  那兩個殺手就不一樣了,臉上是無法掩飾的驚駭。

  如果他們是了不得的人物,被風行閣嚴密監視時時注意行蹤倒是好理解。
然而他們隻是一般的綠林匪盜,被迫加入飄萍閣後更是一直銷聲匿迹,估計連仇家都以為他們死了,卻被風行閣輕描淡寫地爆了老底。

  “些許微末本事,見笑了。
”秋景朝孟戚拱手,苦笑道,“不瞞各位,這套法子也是第一次如此好使,平日裡都得消磨個三五時辰,報出十來個懷疑對象。
今日是多虧了國師慧眼,記得清楚,判斷精準,毫無猶疑。

  一番話說得衆人釋然。

  哪來絕頂高手給風行閣随便使?

  刀客死死地盯着孟戚,他從之前就一直聽秋景等人稱呼孟戚為“國師”。

  哪門子的國師?
江湖上沒這号人啊!
常年蹲墓穴的刀客因為沒地兒聽八卦。
陷入了深深的疑惑。

  “去查他二人多久前失蹤,最後出現在什麼地方。

  秋景将目光轉向刀客。

  這才是真正石頭裡蹦出來的,一點來曆都沒有。
偏又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着實可惱。

  墨鯉望向孟戚,似乎想說什麼。

  孟戚靠近了幾步,以傳音入密說:“那刀客手中隻有兩瓶藥,算來不過六日所需。
一旦沒了,他的手下就成了廢物。
究竟是六日足夠他追回賬冊,還是司家米鋪賬冊之事發生的突然,刀客匆忙把人都從棺材裡拽起來辦事?

  “你是說……”

  “應該有來送藥的人,還是刀客在出門前叫來的。

  墨鯉聽了,連忙擡頭問:“要在墓穴設伏?

  “不,他們肯定有一套複雜法子接頭,刀客不肯說出詳情,我們就瞞不過去。
需得另辟蹊徑,譬如說我們應該想想這樣的藥物會交給什麼人保管,怎樣不引人注意……司家米鋪在這裡,飄萍閣的分舵同樣在附近,吳王用六百兩黃金托龍頭會雇飄萍閣的殺手,亦是在這裡接頭。
這些不是巧合!
此地必定是飄萍閣的重要巢穴,制造阿芙蓉的地方也不可能太遠!

  墨鯉精神一振,即刻道:“從十裡八鄉的藥鋪開始查!

  配藥丸的藥材不一定是從藥鋪賣出的,但從藥鋪能摸到這邊來往的所有藥材商人。
他們知道每一筆固定的藥材流向,現在隻需要墨鯉判斷出藥丸裡阿芙蓉之外的成分。

  孟戚眯起眼睛想,風行閣可以“不審而知”,有了大夫相助,他也能!

  剛才大夫也一直看着自己,必定是心有靈犀了!

  “我與大夫所見略同!

  “呃?

  墨鯉果斷搖頭,打破了胖鼠的幻想。

  “不,我是想問你有沒有用靈氣救一個将要流産的婦人,大概在……三十多年前?

  孟戚納悶地說:“沒有,我不懂醫術,靈氣做内力用隻能打通經脈,如何救流産婦人?
大夫為何有此問?

  他越說,墨鯉的眼睛越亮。

  “還有别的龍脈,除了你我之外的。

  “四郎山……”

  “不是,能化形,會救人的。
”墨鯉認真道,孟戚瞠目結舌。

  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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