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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9|夫得失

魚不服 天堂放逐者 4355 2024-01-31 01:08

  出去的路很長,不知道行到何方,會遇什麼樣的人。

  回平州的路卻截然相反,除了在雍州遇到兩次山匪劫道,其餘時間就沒有任何變故發生了。

  仿佛聖蓮壇跟盜匪應和天授王起事這麼一鬧,将不安定的風險消耗殆盡,又或者孟戚墨鯉的名号已經在江湖上盛傳,先是坑死了青烏老祖,又殺了天授王跟鄭塗,其餘人等掂了掂自己的分量,識趣的退避三舍。

  這讓孟戚意興闌珊,躺在墨鯉身邊說:“看來該是隐居的時候了。

  墨鯉不明所以。

  孟戚就繪聲繪色地描述了通常情況下那些江湖傳聞的影響。

  一開始是人人畏懼,但武林三五年就能換一代,最快的出名方法就是踩着那些“兇名遠播”的家夥打出名堂,尤其是那種銷聲匿迹好幾年,傳聞都顯得不真實的情況。

  “到那時,我們就有源源不絕的麻煩。

  “……”

  墨鯉覺得孟戚這表情不像在描述麻煩,而是送上門的樂子。

  “後天就要進入竹山縣了。

  孟戚長長地歎了口氣。

  客棧的床太小,有點擠。

  陳家商隊的人數太多,這邊地方偏,客棧條件本來就不好,誰都沒有單獨住一個屋子的特權――因為客棧的屋子不夠,已是十一月了,普通的腳店太冷了,陳家對自己人并算不吝啬。

  客棧被褥散發着黴味,孟戚進門後就習慣地将枕頭被褥全丢到桌上,揭開床帳,打開窗戶,任由冷風将屋子吹得涼如冰窟,反正他跟墨鯉都不怕冷。

  這些屋子一整個冬天通風的次數有限,無論怎麼打掃,氣味都讓人皺眉。

  夥計方才打算送炭爐熱水多賺點銅闆,結果一進屋子就被風吹傻了,離開時一直用看瘋子的眼神瞄孟戚。

  墨鯉也遭了池魚之殃,挨了好幾個白眼。

  “這家客棧的飯菜還沒到難以下咽的程度。
”墨鯉試圖勸孟戚。

  “不,我們還有幹糧。

  孟戚一口拒絕,離開太京的時候他帶了整整十斤的油餅。

  這玩意是面粉做的,香油炸得兩面金黃,在冬日能保存很長時間。

  另外還有十斤肉脯,十壇好酒,一路又買了栗子跟各種糕點,一邊消耗一邊補充,直将馬車塞得滿滿當當。

  ――當胖鼠隻想躺在床上啃栗子時,拖是拖不動的。

  就在墨鯉想要起來的時候,孟戚一把将人拉住,鄭重道:

  “阿鯉,我總覺得薛娘子這些天在探問什麼。

  饒是孟戚,越接近平州竹山縣,也難免有點患得患失。

  墨鯉不是不安慰他,但他發現自己說得越多,孟戚越覺得緊張。

  再者,墨鯉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

  薛令君讓他出去之外遠着孟戚,結果他把人帶回去了,秦逯可能指望他帶回一條魚,結果是一隻胖鼠?
這差得有點多!
還有唐小糖,師弟年紀還小,該怎麼解釋孟戚的身份跟自己的關系呢?

  墨鯉越想越亂,也睡不着。

  現在兩個人就像傻子一樣睜着眼躺在床上,冷風還在呼呼地吹,也沒把頭腦吹得清醒一些。

  “薛娘子怎麼了?
”墨鯉随口說。

  孟戚沒說話,繼續深思。

  薛珠不露破綻,陳重看似粗笨蠻橫,其實陳重是商隊的主事者,腦子很好使,裝傻本領一流。

  陳重的嘴皮子工夫不好,但他不跟孟戚饒彎子,也不接孟戚的話茬,就一味地哈哈笑,扯些牛頭不對馬嘴的瞎話。

  孟戚不怕薛珠陳重看破自己跟墨鯉的關系,他也沒打算隐瞞,還想借着這對夫婦做一道突破口呢,起初一切順利,可是近日薛珠不動聲色的神态裡,總像懷有深深的警惕。

  這可不妙。

  “我是不是得罪了他們?
”孟戚誠懇地問。

  墨鯉揉揉額角,心道沙鼠當局者迷。

  “孟兄這一路可稱得上盡己所能地展現了……”

  文武雙全,神華内斂,談吐不凡,進退有據。

  一句話,打着燈籠都找不到的青年才俊。

  不不,比那些初出茅廬的青年才俊更具魅力,好像就沒有孟戚不知道的事,偏生沒有架子,不說話的時候俨然隐士高人,四處溜達的時候,還能商隊的車夫馬夫談得不亦樂乎。

  陳重就算了,薛珠則是真正知道墨鯉武功有多高,能跟墨鯉不相上下的人,天下有幾個呢?

  再說江湖傳聞那麼多,薛珠背着他們出去拎一個綠林客打聽,總能問出點東西。

  薛庭對墨鯉提過“孟國師”,難道沒有對親生女兒說過嗎?

  孟戚沒打算隐瞞身份,他正要扭轉薛庭對“孟國師”的偏見,然而他忘了,在薛珠眼裡,墨鯉才二十來歲!
是之前從未離開竹山縣的普通人,會不會是被孟戚騙了?

  薛娘子正矛盾着呢,這一趟出來竟然聽到了“楚朝孟國師”的傳聞,再遇個正着,孟國師還打算一起去竹山縣?

  竹山縣有什麼,除了她那位昔日用毒高手的老父親,大概隻剩下墨鯉的老師,神醫秦逯。

  薛娘子倒不覺得孟戚一定懷有惡意,也不覺得墨鯉有那麼好騙,她隻是清楚地知道,自己絕對不是孟戚的對手,那麼一旦有危險她也無法防範,不緊張才怪。

  “她大概已經寫了一封信,讓人快馬送回去,告訴薛令君這裡發生的事。

  墨鯉把自己的猜測粗略一說,孟戚眨眨眼,随即露出“為盛名所累”的苦惱神情。

  “……薛令君不會直接動手,我還在你旁邊。
”墨鯉一本正經地說。

  随即感到好笑,為什麼出去一年多,他反倒沒那麼沉穩了呢?

  薛庭沒有那麼不講道理,秦老先生更是通情達理……

  墨鯉想着,忽然感到窗外寒風飄來一些白絮狀的東西。

  “落雪了。

  明天他們就會跟陳家商隊分開,一往麻縣,一走山路。

  “這股靈氣……”孟戚翻身而起,驚喜地望向墨鯉。

  墨鯉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快要進入岐懋山範圍了,這刺骨的風雪,正是從那裡來。

  孟戚興緻勃勃地走到窗邊張望,墨鯉眼疾手快地撤了撐窗竹竿,屋内頓時一片漆黑。

  “阿鯉?

  “這裡什麼都看不見。
”墨鯉想着上雲山十九峰的美景,忍不住有些尴尬,頭一次不是為了雞毛山的名字,而是因為無論占地範圍還是山川之景,都……太普通了。

  自京城遠觀上雲山,有望龍之勢,雲霧升騰,氣勢磅礴。

  岐懋山,就是座草木繁茂的野山罷了。

  偏偏趕上冬天,連這點優勢都蕩然無存。

  墨鯉從前沒覺得岐懋山哪裡不好,現在他甚至想自己如果有飛鶴山的一半靈秀(灰雀抖抖翅膀打了個噴嚏),都不至于這般窘迫。

  “馬車可以走羊腸溝,附近是野狼嶺,道路崎岖。

  墨鯉費勁地解釋,他們跟岐懋山還隔着點其他荒山野嶺呢。

  孟戚側頭,忽而低聲笑道:“這股若隐若現的靈氣,令我恨不得連夜上路,早日踏上那座我傾慕已久的山,嗅着泥土沁出的芬芳,沉入蘊含靈脈的河流,就像此刻抱住阿鯉……”

  然後他伸手抱了一個空。

  墨鯉努力裝作若無其事,然後絆手絆腳地走回床邊。

  “睡覺。

  床不是小嗎,變小就塞下去了。

  變小還有個好處,免得孟戚晚上不老實。

  要知道就算變成沙鼠,沙鼠爪子也是不安分的,墨鯉決定使出釜底抽薪的一個妙招。

  ――八歲小郎,就能在床上橫着躺了。

  孟戚搶步上前,甩脫寬大的外袍,等他把人撲到床上時,修長的手臂已經變成了同樣胖乎乎的胳膊。

  隔着衣裳撓癢,墨鯉忍不住又縮了一些個頭,等他掙脫出來,已經是三四歲的樣子。

  擡腳就踹了旁邊那個罩在亵衣裡沒出來的胖娃屁股。

  這隻是變小,武功還在,隻不過有大半招式礙于身形使不出來。

  但對象同樣是個胖娃娃的時候,就無所謂了。

  反正手臂一樣短,腿一樣蹬不遠,翻身同樣費勁,原本淩厲的招式瞧着十分滑稽。

  然而兩人打得很是來勁,又覺得新鮮。

  墨鯉橫掃千軍右腿伸出去什麼都沒踢到,孟戚試圖用精妙的擒拿手格擋,短胖的手指不夠長怎麼也“擒”不住那條藕節似三圈兒的胳膊,加上退避收招時馬步穩不住,一個跟頭就栽了過去,直接跟墨鯉滾作了一團。

  “嘻嘻……哈哈……”

  奶聲奶氣的笑聲在屋子裡回蕩。

  墨鯉忽然摸到臉上一點涼意,雪花怎麼又飄進來了?

  他下意識地往窗戶的方向望去,頓時僵住了。

  窗戶前不知何時站了一個人,默默地,默默地望着床榻上嬉戲打鬧的兩個胖娃娃。

  “老師?

  墨鯉原地蹦起,手忙腳亂地爬下床,想要變回來赫然發現亵衣已經被掙脫得差不多,他一邊收攏衣服,急急忙忙地往上套,一邊拼命地用手去搖晃孟戚。

  白發白須的秦老先生,頭重腳輕地走到桌邊坐下了。

  吓得墨鯉也不變回去了,直接裹着衣服翻儲藥的瓷瓶。

  “老師,護心丹……”

  秦逯心情十分複雜,其實他遠遠地看到客棧有窗戶開着,自己弟子跟一個陌生人走到窗邊。

  這深更半夜的,原本不适合碰面,孰料屋子裡竟傳出孩童的嬉笑聲,秦逯一時詫異,加之他是接了薛娘子的急信趕來的,本就放心不下墨鯉,結果這一看,就看到了無比荒謬的一幕。

  長得跟徒弟小時候一模一樣的孩子?

  徒弟出門一趟,兩年未滿,連孩子都有了?
還是兩個?

  秦老先生恍惚之間,忽然聽見那孩子熟悉的呼喚聲,飄蕩到半空的心總算落了下來。

  于是他默默望向來不及穿好衣服,巴巴地跑向自己遞藥的胖小鯉。

  還有旁邊神情讪讪的小娃,粉嫩的臉頰鼓鼓的,短短的手臂圓滾滾,刺骨寒風裡光着胖腳丫站在地上,一點都沒有怕冷的樣子,跟墨鯉站在一處,簡直是年畫上的一對金童。

  “為師沒事。

  秦老先生定了定神,捋着胡須問,“這就是你找到的……”

  “同伴,孟兄是上雲山的龍脈。
”墨鯉憂心忡忡地抓着藥瓶不敢放。

  秦逯聞言吃了一驚,他當然知道上雲山在哪裡,下意識摸向袖中薛珠送來書信,頓時恍然大悟。

  太京附近生出的龍脈,難怪會是楚朝國師。

  乖乖地跟墨鯉并肩站在一起的孟戚,悄悄戳了戳墨鯉的胳膊。

  墨鯉回頭,對上了孟戚得意洋洋的目光,兩人現在太矮,隻要不仰頭,秦逯就算坐着也别想看見他們的表情。

  ――八十七歲的年紀問題忽然解決,能變大變小,還有什麼年歲不當?

  墨鯉若有所思,沒錯,變胖娃娃,總比當場變沙鼠給秦逯解釋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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