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淵澤的語氣笃定又決絕,不容一分置疑。
李鋆潇聞言,面色頓時一黑到底,心裡也像是投下了一塊重石,驚起了水花四濺,他怎麼都想不到,夏淵澤竟然會說不敢殺蘇炎,這真的是太詭異了,李鋆潇無論如何都沒法置信。
夏淵澤是誰啊,他可是當年宛如閻王一般的職業殺手,他收割起人的性命,根本是毫不手軟的,隻要任務需要,他什麼人都敢殺,即使對方身份高貴,他也照殺不誤。
但今日,李鋆潇以人情來求他,讓他殺一個小小的我,夏淵澤竟直接說不敢殺了,這讓李鋆潇如何接受!
一分鐘仿佛有一個世紀那麼漫長,李鋆潇就這樣愣愣地待在原地,消化着他不願接受的事實,他一直都不想認慫,不想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可是這一刻,他不得不承認,我的身世背景,一定超越了他的想象,是他永遠無法匹敵的。
他頓了許久,才終于艱難地開口,向夏淵澤打聽道:“夏老哥,你能告訴我,這個蘇炎到底是什麼來頭嗎?
”
夏淵澤看着李鋆潇,意味深長地道:“我能告訴你的就是,有一個叫克裡斯的人,都是在為蘇炎家做事,而這個克裡斯,已經是你李鋆潇一輩子隻能仰望的人,所以,你要想多活幾年,我勸你,不要再妄想報仇,别說你兒子隻是被廢了,就算是死了,你也别想報仇這事,回去吧!
”
說完話,夏淵澤便邁開了腳步,徑直回了自己的屋内。
李鋆潇還杵在原處,僵硬如鐵,他仿佛堕入了深淵谷底,昏了頭,失了心,丢了魂,入了神。
他半生戎馬,什麼樣的風浪沒有經曆過,但無論多大的困境,他也勇于突破,從未退縮過。
這是第一次,他感覺那麼的無力,他失去了全部的情緒,整個人都空了。
其實,從黑白雙煞铩羽而歸開始,他就已經意識到,自己是無力與我抗衡了,但他不甘心啊,他被憤怒沖昏了頭腦,他被仇恨蒙蔽了心智,所以,即使他的心腹跟他說,我家的情況遠非表面那麼簡單,他也執意要報仇,而現在,他是徹底撞到南牆了,連夏淵澤都不敢惹我,他李鋆潇又拿什麼與我抗衡,他該醒醒了!
夏淵澤說的沒錯,這個仇,李鋆潇不能報了,他沒辦法替兒子報仇了。
一瞬間,李鋆潇仿佛蒼老了好幾歲,他仰頭看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随即,他輕歎了一聲:“走吧!
”
說着,他便拖着宛如枯槁一般的身軀,踏上了回程的路,他的幾個心腹跟在他身後,半句話不敢說,隻能以無聲來表示哀歎。
一路沉默,萦繞在李鋆潇周身的氣息頹然又壓抑,他像是一隻癟了的皮球,又像是一隻随時會爆炸的氣球,他是那麼的挫敗,卻又萬分的憋屈。
難道,他就真的要眼睜睜看着兒子殘廢一世,而自己什麼都不做嗎?
突然,李鋆潇心念一動,頭腦裡靈光乍現,他微微佝偻的背猛地挺直了,他黯然的雙眼,蓦地迸射出了極其獰厲的冷芒,他的嘴角抽了抽,勾出了一抹邪惡的笑意,一個陰暗的想法,在他的腦海裡漸漸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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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時分,陽光普照下來,碎了一地金光。
許墨踩着地上的影子,沐浴在陽光下,行走在校外的大街上。
來往的行人充滿了歡聲笑語,街道兩旁的店鋪熱鬧喧嚣,太陽明亮,風溫和,許墨走在這樣一派生機勃勃的氛圍裡,内心卻滿是蒼涼,她好像與這個紛繁的世界格格不入,任陽光再熱烈,也照不進她的心裡,她像是生了一種病,卻又沒有病因,隻是整個人無精打采的,對一切都失去了興趣。
許墨有點無奈,自己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想當初,她活的是那麼肆意,即使被人認為是問題少女,她也毫不在乎,她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我行我素,特立獨行。
後來,因為我,許墨的人生軌迹徹底發生了改變,她從一個問題少女變成了一個乖乖女,她很努力地學習一切,很認真地生活,她的心底有傷,可她一直通過忙碌來忘卻,她在不停的忙碌中,慢慢變得優秀,優秀到成為萬人追逐的校花,她沒有因此得意,卻過的充實。
然而,這樣的生活,卻又一次因為我的闖入,而全然改變。
自打在大學與我重遇以後,許墨的生活就再也沒有平靜過,她心底裡的舊傷,也被揭露了出來,但她沒有逃避,相反,她還一次一次去面對,去盡她所能的幫助我,隻不過,她也沒想到,她的幫助,不僅徒勞,反而釀成了不可挽回的悲劇。
但這悲劇,到底悲了誰?
想到這裡,許墨不由的露出一絲苦笑,也許隻有她自己,還在這裡傷春悲秋吧,畢竟,我已經不再是曾經那個懦弱膽小的蘇炎,我變成了一顆奪目的星,遙遠又璀璨,許墨覺得,自己永遠也夠不着我了,那顆星,她隻能在暗夜裡仰望,但看着看着,心卻愈發的空落了。
許墨想,在我的世界裡,也許她不過是一個小醜吧,她做的多,錯的多,想挽回,又無力,她似乎永遠也無法改變自己在我心中的印象了。
不自覺,許墨仰起了頭,看向了天空中火熱的太陽,陽光很灼烈,刺的她眯起了眼,她長長的睫毛在微微顫動,她的嘴角輕輕勾起,露出了自嘲的笑容。
而,恍然一瞬間,她的眼前突然一片黑暗,她的心底倏地湧出了巨大的恐懼,她好像被什麼東西給罩住了,緊接着,她的後頸被人猛力一敲,她就這樣,帶着突然的恐慌與未知,陷入了昏迷。
許墨不知道的是,就在她走入街道盡頭的十字路口時,一輛面包車停在了她側後方,兩個大漢從車中下來,一麻袋罩住了她,再把她敲暈,扛進了面包車。
車子頓時絕塵而去,開往北街一家正在裝修中的酒吧。
這是屬于李鋆潇的場子!
恢複意識的一瞬,許墨首先感覺到的是一陣濃郁的水泥石灰味,當她睜開眼後,看到的就是一個正在裝修中的大房間,房間昏暗又雜亂,讓她感覺很不好,而,更讓她心魂俱裂的是,她發現自己竟然被綁在了椅子上,嘴還被膠布緊緊地粘住,她憑着本能掙紮了兩下,卻完全沒用。
她的心裡,頓時滲入恐懼和驚慌,她的頭腦一片混亂,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怎麼就突然陷入了這樣一種境地。
她好像記得,她是剛剛吃完午飯,然後在街上散步,結果走着走着,她就被人打暈了,再醒來,她就在這兒了。
這一下,許墨終于清楚的意識到,自己被綁架了。
隻是,為什麼有人綁她?
她得罪了誰?
怎麼會這樣?
許墨滿腦子都是疑問,未知的恐懼令她更加顫栗,她很害怕很無助,她想叫,但嘴被粘住了,死活叫不出聲,她繼續掙紮,但手和腳都被綁死了,她怎麼都掙紮不動。
她急的眼睛都紅了,内心一片恐慌。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道聲音:“李爺!
”
許墨聽到這聲音,内心頓時一顫,她仿佛抓住了一點缥缈的希望,又好像陷入了更深的絕望,她還沒有來得及思考李爺是誰,房間的門突然就被打開了。
緊接着,房間的燈也被打開了,突然的光亮讓許墨的眼睛不自覺閉了起來,等她再睜開眼時,她看到,有幾個人已經從房間外走了進來,走在最後的一個人,把房門給關上了。
許墨定定地盯着來人,心中愈發的慌亂又迷茫,這些人她全都不認識,但個個看起來都不是善類,尤其領頭的那個中年男人,他的眼睛很可怕,眼神裡全是兇殘的寒芒,許墨被他一盯,身體不由自主就打起了冷顫,那是發自骨子裡的顫栗,許墨能感受出來,這個中年男人對自己有很大的敵意。
可是,她什麼時候和這樣的人扯上關系了?
這個人為什麼要抓她,又為什麼一副看起來要吃了她的樣子?
他會不會是那個李爺?
李爺又是誰?
就在許墨滿腹疑問之際,突然有個人走過來撕了她嘴上的膠布,這人的動作極其粗暴,許墨感覺自己的肉都幾乎被扯掉了,痛的她忍不住皺起了眉,但她沒有在意這些,直接對着領頭的男人脫口而出道:“你是誰?
為什麼要抓我?
”
領頭的中年男人,依舊一副冷冽兇殘的神情,他盯着許墨,發出了像是從地獄傳出來的恐怖之音:“我替我兒子報仇來了!
”
轟然間,許墨的心劇烈地顫抖了起來,這個人的神情實在太可怕,聲音更是陰寒凜冽,看過去真就像是索命的冤魂,許墨幾乎吓的魂飛魄散,但她僅存的理智還在思考,她什麼時候得罪了這個惡魔的兒子?
他兒子是誰?
猛地一下,許墨頭腦裡突然閃過了一個人影,李劍飛。
關于李劍飛,許墨想到的最深刻一幕,就是我在爛尾樓砍廢了李劍飛的雙手雙腳,那個畫面太皿腥太殘忍,早已刻入了許墨的心底最深處,每每想起來,許墨都會覺得毛骨悚然。
李劍飛,李爺,許墨将這兩個名字一串聯起來,她心裡大概就明白怎麼回事了,她看着眼前這個惡魔般的中年男人,心驚膽戰道:“你是李劍飛的爸爸?
”
中年男人眸光一凜,沉聲喝道:“你不配提我兒子的名字。
”
聽到這聲音,許墨的心再次一顫,她終于完全确定,這人就是李劍飛的父親,但許墨想不通,為什麼李劍飛的父親要找她報仇?
難道,他是利用自己來引出蘇炎?
許墨覺得,這個可能性更小,她自認為她對我還沒有那麼大的影響力。
想了想,許墨終于還是說道:“李劍飛的事已成定局,你抓我有什麼用?
”
聽到許墨這話,中年男人突然跟中了邪一樣,扯着嗓子瘋狂怒吼:“有什麼用?
難道我就什麼都不做,當這事沒發生過嗎?
”
顯然,這憤怒獅子一般的中年男人,就是李鋆潇。
李鋆潇确實是走火入魔了,他一心想為兒子報仇,卻遲遲解決不了我,甚至到最後,他還得到一個最殘酷的事實,他壓根就不能動我,這讓李鋆潇怎麼受得了,他的仇恨又該如何宣洩,他那一股怨氣又該怎麼爆發?
也就是在李鋆潇即将崩潰的一瞬,他想到了許墨,想到了該怎麼宣洩仇恨的方式。
李鋆潇一開始并不知道許墨的存在,直到李劍飛被我廢了,他才徹底調查了我和李劍飛所有的矛盾,結果他發現,自己兒子和我之間的恩怨,都源自于一個叫許墨的女人。
李鋆潇對許墨當然沒有好印象,不過那時候他隻是想盡快找我報仇,他想殺的人是我,所以一時間也就忽略了許墨。
但今早,當他發現他沒法找我報仇的時候,他突然就想到了許墨,他知道,自己無論如何咽不下這口氣,所以他一定要找一個人發洩,既然他動不了我,那就動另一個罪魁禍首,許墨。
許墨現在已經完全被吓懵了,李鋆潇剛剛那一聲河東獅吼,幾乎震碎了許墨的五髒六腑,她即使再堅強,也不過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她面對李鋆潇這樣陰狠又兇殘暴戾的地下皇帝,怎麼可能不害怕。
尤其這一刻的李鋆潇,看起來精神都有點不正常,許墨更是怕的不行。
緩了許久,許墨才癡癡地吐出幾個字:“你到底想怎麼樣?
”
李鋆潇聞言,忽然紅着眼瞪着許墨,龇牙咧嘴道:“想怎麼樣?
要不是因為你,我兒子會跟那姓蘇的有糾紛?
會落到現在這步田地?
就是你這賤女人,故作清高,我李鋆潇的兒子能看上你,那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氣,你他媽在那一個勁的裝什麼清純?
搞得我兒子現在人不人鬼不鬼!
這都是因為你!
我要你付出代價!
”
越說,李鋆潇越憤怒,他真的就更瘋了一般,把對我所有的仇恨和怨氣都發洩在許墨身上,他積壓了太久的憋屈和怒意,在這一刻全部爆發了出來。
許墨從來都沒有見過這麼可怕的人,簡直比魔鬼還要恐怖,她吓的渾身都在顫抖,她的頭都要爆炸了,思維徹底混亂,恐懼宛如堅冰,刺破了她的心髒,她很害怕很害怕,可是她不知道要怎麼辦,她也沒法反駁李鋆潇,一切的事情确實因她而起,是她引發了我和李劍飛之間的矛盾,但她并不後悔自己拒絕了李劍飛,她隻怪自己沒有早點識穿李劍飛的真面目,怪自己沒有信任我,怪自己太笨太傻太自以為是。
為了彌補對我的歉意,為了幫助我,她甚至願意委身給李劍飛,她可以豁出去一切,隻要我能好好的。
但到頭來,她終歸是沒有幫到我,我是靠着自己家裡的實力打敗了李劍飛,和她許墨毫不相幹。
也就是說,事到如今,她徹底走出了我的人生,但她卻還要被李劍飛牽絆着,她竟然被他的父親抓來報複,這對許墨來說,是多麼殘忍的打擊啊!
而,更殘忍的還在後面,李鋆潇見許墨沒說話,又繼續目眦欲裂道:“你不是喜歡裝清純嗎?
不是自命清高嗎?
我倒要看看,今天過後,你還怎麼清純!
”
說完,他立即對他身後的幾個彪悍男人吩咐道:“你們幾個,一起上,給我好好的玩一玩她!
”
幾個彪悍男聞言,立馬興奮地走向了許墨,如此美色當前,又是那種含苞待放的清純美,這簡直把他們誘惑的不行,他們早已垂涎欲滴,現在得到命令,更是迫不及待,激動的皿都沖上腦了。
許墨眼看這幾個豺狼虎豹靠近,她的心早已碎成了一千瓣,恐懼鑽入了她身體的每個細胞,她一直在抖,在發顫,她害怕到了極點,這種恐慌,遠遠超過之前李鋆潇給她的驚吓,她甯可被李鋆潇恐吓,被李鋆潇打罵,也不願意被這麼多惡魔玷污啊,她真的不想,她不斷地搖着頭,卻發不出聲,她的喉嚨似乎被恐懼堵住,她的兇腔裡也塞滿了恐懼,她好怕好怕!
那些個彪悍男可不會因為許墨的恐懼而止步,相反,許墨越是受驚吓,他們就越興奮,他們再也忍受不了了,猛地加快步伐就沖到了許墨的身邊,撕扯她的衣服,摸她的身。
轟一下,許墨仿佛聽到了心髒爆炸的聲音,她堵塞的喉嚨,突然被沖破,她用盡了這一生最大的力氣瘋狂呼救,她的眼淚像是決堤的河水,噴湧而出,她的身體在劇烈的顫抖,那一隻隻鹹豬手帶給她的觸感,讓她癫狂讓她崩潰,她的世界徹底黑暗,她感受到了此生最深的絕望,她是那樣的害怕,那樣的無助,那樣的恐慌。
她震碎的心中有一道最痛苦的聲音在嘶叫:誰來救救她!
砰!
混亂的房間内突然傳來一道巨響,是門被踹開的聲音,緊接而來的,是一道振聾發聩的怒吼聲:“住手!
”
驟然間,許墨的心跳停止了,皿液凝固了,這一道吼聲,帶給了她此生最大的震撼,她仿佛在最絕望的黑暗中,看到了一縷光,光芒驅散了她的恐懼和悲傷,溫暖了她心靈深處的每一寸。
許墨循着聲音,望向了門口,當看到那個人影的瞬間,她徹底崩潰,大哭着叫道:“蘇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