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醒目的大字,烙印在這空白的紙上,顯得特别耀眼奪目,那行雲流水的筆畫動作,一看就非常具有力量,抑揚頓挫的筆鋒甚至讓人覺得有幾分賞心悅目之感,僅僅幾個字,光是視覺上的沖擊,就讓人從心裡感覺到有種強大的力量向自己直逼而來。
楊鑫在看到這六個字的瞬間,内心也不禁受到了小小的沖擊,他似乎從這幾個字當中感受到了寫字人的氣勢和威嚴,那是一種不容忽視的強大魄力,楊鑫甚至因此都受到了一種無形的威脅。
但,轉念一想,楊鑫又突然覺得不太對勁,他剛剛聽到父親說,是因為一樣東西,才讓他父親變得那麼小心翼翼,楊鑫還以為那是什麼很有象征代表性的物件或是極具威脅性的東西,可是,最終他父親拿出來的,不過是一張白字六個字。
雖然,楊鑫也承認,這幾個字确實非同凡響,但,這也不能完全代表什麼啊,父親怎麼會因為這就吓得不敢動蘇炎?
楊鑫有點難以置信,他覺得父親在這件事上有點過于謹慎小心了,他也不認為這幾個字就能代表陳青帝,于是,他直接擡起眼,看着他的父親,語帶疑惑道:“爸,這裡就隻有一張紙條而已啊,你不會因為它而受到脅迫吧?
就光憑這幾個字,你怎麼能知道,陳青帝還活着?
”
楊天鶴聽到楊鑫的疑問,雙眉忽然微微蹙了起來,他的眼神當中,也多了一分讓人難以琢磨的深奧,他悠悠地看着楊鑫,語氣堅定而又緩慢地說道:“單單憑這幾個字,就足以代表陳青帝了!
他的字迹,我是再熟悉不過的,而且,這世上也隻有他,能寫出這種字迹!
”
說完,楊天鶴又情不自禁地将眼神望向了窗外,他那悠遠悠長的目光,為他蒼老的容顔上更添了一分滄桑。
楊鑫看着父親,心底也漸漸沉重了起來,他能夠從他父親的話中讀出某種堅定,這也就是說,能夠寫出那種字的人,必是陳青帝。
再者,上次蒙面人的逆天功夫楊鑫是親自領教了的,正如父親所說,能夠擁有那種實力的人,也隻有陳青帝。
這下,楊鑫再也沒法自欺欺人了,陳青帝還活着的事實,容不得他置疑,他隻能接受,他也不得不承認,陳青帝的威脅力那是非同一般的大。
自己的父親甚至就因為陳青帝的幾個字就不敢輕舉妄動了,而楊鑫自己呢?
他又敢忤逆陳青帝嗎?
答案顯然是否定的,楊鑫雖說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但陳青帝這個人,确實令楊鑫有些忌憚,尤其是,楊鑫已經徹底得罪了陳青帝的老婆和兒子,這就相當于觸犯了陳青帝的逆鱗,楊鑫怎麼也不可能忽視陳青帝的怒火,他知道,自己與陳青帝,算是徹底結下了梁子,往後自己的日子,怎麼也安穩不了了,至少,楊鑫無法再高枕無憂,自己要想穩固江山,保住性命,就必須去提防陳青帝。
想到這,楊鑫的神情也不由自主凝重了,他的眼神都變得有些渾濁,他就這樣,一直望着自己的父親,任由自己的思緒飄向遠方。
寬大的病房,驟然間陷入了甯靜沉重的氛圍,似乎連空氣,都多了幾分重量。
時間,在靜默無聲中緩緩流逝,不知過去多久,楊鑫終于從自己的思想世界中回過神,随即,他輕聲開口,謹慎地問他父親道:“既然我們已經确定了陳青帝還活在這世上,那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
楊鑫深思良久,終究,他還是不想坐等危機降臨,他希望能夠采取什麼應對之策,隻是,陳青帝在暗,他楊鑫在明,他就算想要去對付陳青帝,也根本找不到人,再說了。
陳青帝那種人,又豈是他能輕易對付的了的,他現在真是一籌莫展了,所以,他想詢問父親的意見。
然而,楊天鶴聽完楊鑫的話,也隻是輕輕地搖了搖頭,他的表情,略微有些無奈,他的眼神,依然幽深沉重,他将視線從窗外轉了回來,然後直直地看着楊鑫,沉聲輕歎道:“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了,陳青帝這個人,不是一般的難對付,隻要他一天不露面,我們就一天處于被動狀态,對他,我們也沒法采取主攻,現在,我們能做的,也隻有靜靜等待他出洞了。
但是,有件事,我必須要跟你交代一下,在陳青帝沒有現身之前,你無論如何,都不準動蘇炎!
”
說到最後,楊天鶴的語氣都變得極其嚴厲了,很明顯,他這話已經不是在跟楊鑫打商量,而是下達不容抗拒的命令!
楊鑫聽到這,表情愈發凝重了,他深深地皺起了眉,眼裡盡是猶疑和不甘,他頓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對他父親開口道:“可是,現在不對付蘇炎,就等于是放虎歸山啊,難道,你要我眼睜睜看着他這麼肆無忌憚的發展下去?
”
雖然,楊鑫并不覺得蘇炎這家夥能搞出什麼驚濤駭浪,但蘇炎這個人,總歸就是一個禍患,楊鑫眼裡根本容不得一粒沙,更别提容下這麼一大顆眼中釘了,況且,楊鑫的做事原則就是,不留後患,斬草除根。
他不除蘇炎,心裡就沒法踏實啊!
更主要的是,蘇炎這個人實在太可恨了,楊鑫根本沒法忍受讓蘇炎好好活在世上,他隻要一想到蘇炎日後潇灑自在,肆意發展,他就立馬恨得牙癢癢,他真巴不得立刻就撕碎了蘇炎。
這種程度的恨,楊鑫無論如何都消除不了。
即使陳青帝已經放出話,不準動他兒子,但楊鑫依然不願放過蘇炎,反正他現在已經是跟陳青帝勢不兩立了,現在放了蘇炎,也不能改變什麼,既然如此,他更想在陳青帝出現之前,幹脆地殺了蘇炎。
楊天鶴見到楊鑫如此執拗。
他的眉間立刻就多了一分怒意,他略帶不悅地看着楊鑫,厲聲喝斥道:“你難道非要逼得沉默的獅子爆發嗎?
如果蘇炎真死了,你覺得陳青帝會怎麼樣?
在這件事上,你絕對不能沖動,更不能憑你的心情意氣用事。
我們現在需要顧忌的人,是陳青帝,而不是一個小小的蘇炎,他發展就讓他發展,難道你還擔心他能發展到捅破天嗎?
他有那個本事嗎?
你現在就别管那個蘇炎了,他再蹦跶,也整不出幺蛾子,他也不是你應該在意的對象!
”
聽完父親的話,楊鑫終于徹底冷靜了下來,确實,對于蘇炎,楊鑫終是太感情用事,他隻是因為個人的恨,所以想除之而後快。
但父親說的沒錯,蘇炎不足為懼,殺了蘇炎隻會惹怒陳青帝,這樣自己的處境就更危險了。
目前來說。
自己首要提防和在意的人,就是陳青帝,隻要有朝一日将這個人解決了,那麼,到時候蘇炎就可以任自己宰殺了。
現在,就暫且讓蘇炎多活些日子,他楊鑫的注意力,需要即刻轉移到陳青帝身上去,那個不成器的蘇炎,就任其瞎蹦跶,楊鑫根本無需在意!
這樣想着。
楊鑫的内心也開始堅定了,他認真地看着父親,鄭重地說道:“小不忍則亂大謀,爸,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
楊天鶴聞言,直接無聲的點了點頭。
這個時候,楊鑫的手機鈴聲忽然響了起來,這聲音震蕩在寂靜的病房内,顯得特别刺耳。
楊鑫沒有遲疑,馬上拿出手機。
按下了接通鍵。
随即,他對着電話那頭的人,輕聲說道:“現在你那是什麼情況?
”
電話那頭立刻就傳來了一道小心翼翼的聲音:“楊公子,按照您的吩咐,我們已經把他們兩個給控制在手中了,現在,我們該怎麼做?
”
楊鑫聞言,目光不由投向了病床上的父親,他若有所思地看着父親,然後對着手機淡淡地說道:“放了他們!
”
四個字,沒有什麼感情,冰冰冷冷的。
電話那頭的人聽完,不由就愣了兩秒,顯然,他是不可置信的,甚至,他以為自己聽錯了,他很不解地向楊鑫确認道:“什麼?
您是說,讓我現在放他們走?
”
楊鑫聽完,面不改色,繼續發出冰冷而淡然的聲音:“對,我說,放了他們!
”
這下,電話那頭的人再不敢多言了,他清清楚楚聽到了楊鑫的命令,雖說,他對于楊鑫态度的突然轉變,内心十分不解,但他也根本不敢多問,他的職責就是聽從上級的吩咐,上面命令什麼,他便照做什麼,他無權過問任何。
于是,他啥也不管了,馬上堅定地回複楊鑫道:“好的,我知道了!
”
他的話音剛落,楊鑫便毫不猶豫的挂斷了電話。
這邊,八撇胡子在斟酌了老乞丐的話以後,終于還是撥打了楊鑫的電話,電話接通以後,八撇胡子立刻獨自走到一邊,跟手機那頭的楊鑫輕聲對着話。
我站在原地,聽不清八撇胡子正在說什麼,但就是因為聽不到。
我的内心才會更加焦慮不安,我不知道楊鑫有沒有改變态度,如果他堅決要抓我們的話,那我和老乞丐,就無論如何都在劫難逃了,畢竟,楊鑫的父親,算是我們最後的底線,如果楊鑫連他父親的命令都不遵從,那我們又哪來的生路。
雖然說,老乞丐對這事似乎很有把握。
但我總覺得,他是特意自信給八撇胡子那些人看的,他其實心裡應該也沒有底。
當然,我的心裡就更沒底了,我感覺楊鑫對我的恨已經超越了一切,哪怕他表面應承了他父親,暗地裡他還是會想盡辦法斬殺我們,他絕無可能放過我們的。
但不管怎麼樣,我心底還是懷着一絲希望,希望有奇迹誕生!
等待了片刻,八撇胡子終于結束了通話。
他收起了手機,然後轉身慢慢朝我們走了回來。
看着他越來越靠近的腳步,我的心,就變得越來越忐忑了,我和老乞丐的命運,現在就在這八撇胡子的一聲令下了,他的一句話,将決定我們的生死,我又如何不會緊張!
不過,老乞丐比我可鎮定多了,他似乎毫無壓力,一臉的輕松随意,也不知道他是心态過于強大,還是特意裝作淡然,亦或是,他真對這事有自信?
但,楊鑫的想法,他又怎麼猜得透?
他如何能肯定楊鑫會在這麼短時間内改變主意?
就在我滿心疑惑之際,八撇胡子已經走回到了我們面前,他站定之後,便用那有些不可思議的眼神上下打量了我和老乞丐一番。
打量完,他也沒有對我們說什麼。
隻是徑自轉身走到了黃衣人的隊伍當中,并發出了一聲堅定的命令:“放了他們,我們撤!
”
随着他話音的落下,黃衣人大部隊立刻全部撤退,他們井然有序又十分迅速地走回了各自的越野車中。
車子轟然發動,然後呼嘯着飛馳離去。
我眼睜睜看着面前漸漸消失的車隊,整個人呆若木雞,我的心幾乎炸了,腦袋也是霧水茫茫,不明所以,這是什麼情況?
楊鑫真的願意放過我們了?
這怎麼可能呢。
楊鑫的态度怎麼會在這麼短時間内就發生大轉變?
他剛剛都鐵了心讓人逮住我們,怎麼一轉眼,他就不聲不響放了我們?
我很難相信這是真的,感覺就如夢幻一般,美好的太不現實了,我現在的樣子都傻了,整張臉驚愕萬分,瞠目結舌,我的身體也定格了,久久不得動彈。
這時,老乞丐忽然拍了我一下,半開玩笑道:“人都走了,還看什麼看,怎麼,舍不得他們走啊?
”
我聽到老乞丐的話,這才倏然回神,立刻,我便不敢置信地看向了老乞丐,怔怔地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他們就這樣放我們走了?
”
老乞丐聞言,隻是淡淡的笑了笑,然後故作神秘的說道:“天機不可洩露!
”
看到老乞丐這樣,我終于能肯定了。
這一切都在老乞丐的預料當中,要不然,他不可能由頭至尾都那麼自信淡然,他還特意提醒八撇胡子,讓八撇胡子打電話跟楊鑫确認,這就說明,他連楊鑫的态度都計算到了,但,他這是怎麼做到的?
他又不是神仙,怎麼會這樣料事如神?
我實在是忍不住好奇,繼續問老乞丐道:“師父。
你就告訴我,你怎麼知道楊鑫會改變态度的?
”
老乞丐微笑着搖了搖頭,語氣不容置疑道:“我說了,天機不可洩露,你别多問了,有一天你自然會知道一切!
”
又是這句話,我知道,老乞丐一定有事瞞我,但他又堅決不說,我即使刨根問底也肯定問不出來,于是。
我也不再糾結這個問題了,反正,能活着就是好事,我現在應該開心才是。
在這一瞬,我心裡也确實落下了一塊大石,我整個人都輕松了,甚至連京城渾濁的空氣,我都覺得清新了,我用力呼吸了一口氣,然後笑着問老乞丐道:“我們現在去哪兒?
”
老乞丐聽了我的話,突然擡起頭。
看向了北方的天空,他的面容,也仿如這無邊的天際,幽深而難以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