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找到信了
蓦地,她像瘋了似的将桌椅闆凳都推倒,“信呢?
信呢?
”
聽得屋内的動靜,嬷嬷急忙撞門沖進來,“姑娘?
姑娘怎麼了?
”
“信呢?
信呢?
”芙蕖死死揪住嬷嬷的胳膊,“他給我的信呢?
幫我找找,一定要找到那封信。
”
她泣不成聲,“那是他,最後留給我的東西。
幫我--找到信!
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把信--找回來!
”
終于,翻遍了整個房間,最後在床底下,找到了那封被捏成一團的書信。
書信染着灰塵,就好像被塵封的世界,逐漸在芙蕖的視線裡慢慢的展開。
“你出去吧!
”芙蕖顫抖的捧着手中的書信,靜靜的坐在了桌案前,視線死死盯着手中被揉成一團的書信。
嬷嬷不放心的退出了房間,房門合上的那一瞬,芙蕖淚如雨下。
這是傅少鴻最後留給她的東西,也是他最後的消息。
慢慢的将書信鋪展開來,而後小心翼翼的打開書信。
傅少鴻的字寫得真當不好看,歪七扭八的,哪像個公子爺該有的字迹。
落筆糊塗,卻也看得出,他如何的仔細,如何的費了一番功夫在上頭。
提筆開頭,便是傅夫人三個字。
芙蕖朱唇急顫,眼淚順着臉頰不斷滾落。
但見上頭寫着:
傅夫人:
一别近月,甚是想念。
我知道,你還恨着我,怨着我。
可我不擔心,有你的愛恨離愁,你這一生都休想與我脫離關系。
我不會師父和阿靖的漂亮話,也寫不出漂亮字。
你莫笑話,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執筆寫信,唯一能付予擔慮的,也唯你一人。
傅家帶給你的仇恨,我便用此生來換。
換你一生相依相守,可好?
我已立下軍功,等到凱旋而歸,我必八擡大轎迎你進門。
傅家也好,季家也罷,在我眼裡,你隻是芙蕖,是我唯一認定的女人,是傅夫人,我的傅夫人。
可好?
彼時,我帶你離開東都,去尋找一個隻有你我二人的地方。
從此隐居山林。
你不是季家子女,而我也不是傅家子弟。
我們做個平凡的小夫妻,圈一個小院,我與你養家糊口,你與我生兒育女。
日出而作,日落之時便守在院子裡的槐樹下,相擁而笑,同看兒女繞膝,共享天倫之樂。
可好?
傅夫人,等我回來,我們就走。
什麼傅家,什麼季家,都與你我無關。
與我有關,隻是你這個人。
你是芙蕖,我是傅少鴻,僅此而已。
于幽州蠻荒之地,我親鑄一池,親種芙蕖,猶似你在身邊,風雨同舟。
若你想我,可書信一封交付阿靖直抵幽州。
我此戰為你而去,你若肯原諒我,隻消一句話,我便随你回東都,帶你離開。
隻要你一句話,我立馬轉回。
什麼功名利祿,什麼王侯将相,在我眼裡,遠不及你的萬中之一。
肺腑之言,言盡于此。
若你不肯原諒,便等我回來。
我,很快會回來。
夫:傅少鴻親筆緻愛妻。
眼淚越發洶湧,所有的聲音都憋在兇腔裡,宛若巨石壓着,喘不出氣,好疼好疼。
唇邊擠出一絲凄涼悲怆的笑,眼淚卻順着臉頰不斷的從下颚處滾落。
“這字寫得真難看,人長得也不好看,心更黑。
你想讓我等你一輩子嗎?
還是下輩子?
傅少鴻,你知不知道女人有多少時間,可以用來等待?
”她笑着哭,淚水打濕了手中的書信,“我願意等你,可你願意回
來嗎?
”
“黃泉路上,你會安心嗎?
”
“我和孩子都在這裡等着你,你舍得走那麼遠?
舍得永遠不回來?
”
“說好的八擡大轎在哪?
說好的帶我歸隐又在哪?
傅少鴻,答應的事情,怎能言而無信?
你這樣子,讓我以後怎麼再相信你?
怎麼敢嫁給你?
”
她淚流滿面,“如今就算我想嫁給你,你還敢娶我嗎?
”
黃沙漫天,戰鼓擂擂。
誰家女子,獨守空閨。
誰家兒郎,戰死同歸。
白骨新壤,孤冢何戚。
成敗得失,鴻爪雪泥。
烽煙四起,馬革裹屍。
生當英雄,死當歸去。
功名利祿,終歸塵土。
直到這一刻,芙蕖才明白,若是自己早日看到了這封信,也許傅少鴻不會死。
隻要她一句話,傅少鴻就會回來帶她走。
可她--沒能敵過心頭的魔。
傷了他,也害了他。
最後,禍及自身。
人生,很多錯誤一旦鑄就,此生無可逆轉,也無可彌補挽回。
不是所有的錯,一句對不起就可以彌補的,也不是所有的錯,錯了還能重新來過。
她神情呆滞的坐在那裡,臉上的淚痕已幹,連帶着淚腺都已經幹涸。
她不知道此刻該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情,四下好像徹底的安靜了下來。
她聽見沙場上,那哒哒的馬蹄聲,聽着傅少鴻沖鋒陷陣的聲音。
恍惚間,她似乎看見傅少鴻策馬疾馳,揮劍殺敵的身影。
那時的他,應該是她心中的英雄。
戰場黃沙,英雄冢。
他為她而上了戰場,最後也死在了戰場。
傅少鴻,你是用這種方式,來懲罰我考驗我嗎?
懲罰我的執迷不悟,考驗我的執念不滅?
那麼我告訴你,你赢了。
既然赢了,就回來吧!
我--想你!
可他,再也回不來了!
連馬革裹屍,都沒有。
她連見他最後一面,都是癡念,都是妄想。
原來一個人的執念,真的能害死人。
眼眶熱了一下,她聽見了他的聲音:傅夫人。
唇角,慢慢的揚起,有淚滑過面頰,無聲無息的墜落。
她将手置于自己的腹部,重重的合上了雙眸,忽然一頭栽倒在地。
失去意識的那一瞬,芙蕖聽見了嬷嬷歇斯底裡的喊聲,“姑娘?
”
城門重兵防守,但凡進出,都必須層層搜查。
而素言也算不得生面孔,她常日随在上官靖羽身邊,想要出城隻怕難上加難。
一支殡葬隊伍緩緩朝着城門而去,冥币漫天,哀樂陣陣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