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送太子上路3
蕭東乾緩步走過去,看一眼案上極好的葷素佳肴,“斷頭飯還能吃得下?
”
年世重晃了晃手中的杯盞,“吃也是死,不吃也是死,何比為難自己?
”
聞言,蕭東乾将杯中的酒,狠狠灌入嘴裡,繼而笑得悲怆凄涼,“年世重,虧你還有臉來見我。
如果不是你,也許今日榮登大寶的人,會是我。
”
年世重搖頭,“太子殿下,要聽真話嗎?
”
蕭東乾一怔。
卻聽得年世重道,“彼時宮外,傅聲領着二十萬大軍壓城,整個東都,太子殿下與微臣的人加起來,裡裡外外也不過十多萬兵力。
其次,皇上手中還有三十萬禁軍未動。
殿下應該知道為什麼。
”
“他等着我自己闖宮,等着我犯下滔天大罪,等着送我去死。
”蕭東乾又是一杯苦酒下肚。
皇帝,是廢定了太子,殺定了他這個兒子。
三十萬不動,卻讓邊關大将回朝勤王,這意味着什麼?
讓事情無限的擴大化,讓罪名無限的深化。
讓蕭東乾沒有翻身的餘地,也沒有周旋的可能。
冒天下之大不韪,讓他成為天下人,人人得而誅之的篡國逆賊。
先不說他是皇帝,單單就父子人倫而言,這已經算是到了絕情至極的地步。
有時候,父子之間也需要緣分的。
無緣的,父子反目。
年世重自然不會告訴太子,自己把龍鳳印鑒交給了皇帝,才會博取皇帝的信任。
而蕭東乾,也從未想過,龍鳳印鑒會在年世重的身上。
“那麼今日,是來送我走的?
”蕭東乾痛苦的合上雙眸。
年世重深吸一口氣,“皇上的意思是,不過除夕。
”
“天下人人得而誅之,不能流芳百世,也算是遺臭萬年了。
”蕭東乾苦笑着,絕望的臉上,溢出幾許狠戾,“年世重,那你可曾想過,在你動手之前,你所有的秘密都會送到皇帝的跟前?
”
年世重的臉上并沒有多少波瀾,隻是苦笑着将杯中的酒喝下,“太子爺可曾想過,為何我會來此?
是皇上的意思。
”
他擡頭,“皇上為何非要我來做這件事,無非是想給我機會,讓我背上殺死前太子的罪名,而後--将來若有變故,就隻能由我一人承擔。
”
蕭東乾冷然,“看樣子,父皇并不信你。
”
“人隻有到了絕處,才會死死的攀着藤條。
我隻有到了絕境,才能為皇上所用。
不管做什麼事,總歸是有代價的。
”年世重起身,“太子殿下,時辰不早了,該上路了。
”
蕭東乾定定的望着他,“真是沒想到,最後的赢家是你。
”
年世重不愠不怒,“敢問殿下,此生可還有什麼遺憾的事情?
”
“有。
”蕭東乾點頭,“我有一件心願未了。
”
聞言,年世重蹙眉。
元和十六年,臘月二十九,前罪太子蕭東乾,畏罪自缢,死于天牢,終年二十八。
皇長孫蕭珏,次子蕭雲被廢為庶民,囚于天牢之中,等到來年再行定罪!
但凡與太子府有牽連之人:親近者,三族以内,殺!
疏離者,三族以外,悉數流放,或貶谪疾苦之地,永世不得返回東都。
其子孫後代,世世代代為罪民,不可入朝為官。
因為時逢除夕,所以太子蕭東乾的身後事一切從簡。
皇家有谕,不可哭喪!
而蕭東乾生前謀反,死後不得進皇陵,棺椁随皇長孫等人流放出東都,去了苦寒之地。
生前蕭東乾也算是風光得意,死後卻落得如此悲涼的下場。
不得好死,還連累了所有的親眷。
若非身為皇嗣,皇帝便會誅其九族。
可惜,皇室誅不得。
皇帝嗜殺,由此可見!
芙蕖将自己在前堂聽到的事情講給上官靖羽聽,愕然驚覺上官靖羽有些走神,不覺低低的喊了一聲,“小姐?
”
上官靖羽怅然回過神,“哦……”了一聲才道,“講完了?
”
“小姐這是怎麼了?
”芙蕖不解。
站在回廊裡,聽着回廊裡的竹簡發出“哩哩羅羅……”的聲響,望着外頭皚皚白雪,上官靖羽的面色不太好看,“我隻是在想,太子該死,可是稚子無辜。
”
芙蕖道,“聽說皇長孫才十歲,而二皇孫才五歲。
”猶豫了一下,芙蕖對嘴問了一句,“小姐,你覺得皇上會殺了自己的孫子嗎?
”
上官靖羽扭頭看她,“我問你,斬草要不要除根?
”
“可皿濃于水。
”芙蕖皺眉。
聞言,上官靖羽搖頭,“孩子長大了,一定會為父報仇,對皇上而言終究是個隐患。
”她沒有直言,這些東西畢竟也不是小女子該管的事情。
雪已經停了,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但天空依舊沒有任何光線。
許是到了夜裡,還會下雪吧!
雪地裡到處都挂滿了紅綢,太子那頭不許挂喪,不許哭喪,卻還是死了人的。
而整個東都城卻都陷在一片歡悅笙箫裡,滿目的喜氣洋洋,絲毫不受太子之死的影響。
所以說,這個世界不管離了誰,都不會有任何改變。
老百姓不會知道朝中的變遷,官員照樣還是那一批官員,沒站錯位置的都照樣抱着他們的榮華富貴。
站錯位置的,下輩子投個好胎,重新來過。
也就是這樣罷了!
府中到處都吵吵鬧鬧,忙忙碌碌的,上官靖羽幹脆偷閑,帶着芙蕖去了江邊走走。
江邊的雪覆蓋在楊柳上,看上去就像冰雕的一般,甚是别有風味。
江面沒有結冰,但也沒有船隻,到了這個時候,家家戶戶都忙碌着,誰還有閑情雅緻來這裡閑逛着。
當然,冤家路窄除外。
年玉瑩大老遠就看見了上官靖羽,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瞪着一雙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由遠及近的上官靖羽。
四目相對,雪地裡,一個一身清素,一個一身的華貴。
隻不過,一個眉目如玉,一個面有怒意。
“好巧。
”年玉瑩冷笑。
上官靖羽一笑,“錯,是不巧。
”“如今你是一等公的女兒,卻沒想到穿的這般素淨,反倒有些--”年玉瑩鄙夷的打量着上官靖羽,不管什麼時候,上官靖羽一身的素淨,總是那麼礙她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