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身無長物
是蕭東銘的随侍制服了這些人?
上官靖羽伸手去摸撲在自己身上的芙蕖,快速摸到了芙蕖微涼的臉,“怎樣?
”
芙蕖小聲顫道,“奴婢沒事。
”語罷,急忙攙了上官靖羽起身,“是二皇子的随侍救了咱們,那些人都被帶走了。
”
“恩。
”上官靖羽颔首,想了想便道,“時間不早了,二皇子……”
“我送你回去。
”蕭東銘忽然接了話茬。
她心頭一怔,卻聽得蕭東銘朝着随侍道,“烈風,你帶人先回去,我稍瞬就回。
”
烈風,大抵就是方才那陣風。
此人氣息平緩而輕微,便是站在房間内,上官靖羽也幾乎感覺不到他的存在。
“多謝二皇子美意,隻是若教家裡人知道,怕有不妥。
”上官靖羽垂着眉眼,她不想教任何人察覺,自己是個瞎子。
許是蕭東銘也覺得有所不妥,畢竟上官靖羽待嫁閨閣。
“告辭!
”她稍稍行禮,芙蕖便攙着上官靖羽朝着外頭走去。
不遠處的閣内,窗戶緩緩合上,有人低低的說着話,“什麼都可以讓,唯獨她不可以。
”。
“卑職明白。
不過二皇子插手,而上官姑娘又自透身份,隻怕此事不好辦!
”陰暗的房間内,身着藏藍色衣衫的随侍青墨伫立房中。
正對面臨窗而坐的,是一襲白衣的三皇子蕭東離。
開窗剛好能看到彼時上官靖羽的窗口,隻可惜現下已經人去樓空!
黑暗中,瞧不真切他的容貌,隻有那一襲白衣尤為顯眼。
黑暗中若螢火之光,又似月輝之芒,平添了幾分陰郁的淡雅。
房内茶香四溢,他隻坐在那裡,一圈又一圈的将軟鋼絲繞于手掌,動作輕緩而優雅。
就像一幅潑墨山水畫,閑逸中透着淩厲的筆鋒描繪。
頓了頓,青墨道,“那些人似乎是年家小姐……”
“你當他是吃素的?
”蕭東離口吻淡然,“若我讓你故布疑陣,教我英雄救美,你會不會自報家門?
”
青墨一怔,緘默不語。
良久,青墨轉身往外走,“卑職去把那些人帶來。
”
“把屍體帶回來又能怎樣?
”蕭東離握緊了手中的軟鋼絲,“他素來幹淨利落不輸任何人,怎會有活口?
”
“爺,該怎麼做?
”青墨蹙眉,“若爺真的有意上官姑娘,可以上奏皇上,請皇上賜婚。
”
“我有軍功?
”他問。
青墨不語。
蕭東離複問,“那麼我有個受寵的貴妃母親?
”
青墨搖頭。
輕笑一聲,他的話語中透着微涼,“那麼,我還有什麼?
父皇的寵愛?
還是朝堂之權?
”他仿佛自言自語,繼而低啞的幹笑兩聲,“後宮的女子,沒有寵愛就不能活,前朝的皇子又何嘗不是?
”
“爺,若能與丞相府聯姻,也許……”青墨遲疑了片刻。
蕭東離搖頭,笑而不語。
“爺不想娶上官姑娘?
”青墨不解,方才蕭東離親口說,唯她不讓,怎麼……
深吸一口氣,蕭東離依舊搖頭。
很多事,多說無益。
青墨輕歎一聲,“爺的劍氣天下第一,卻始終不得皇上青眼。
皇上鐘愛二皇子勝過太子,更勝過三爺您,這局勢長此下去,委實不容樂觀。
”
“曾經我也以為坐擁天下是件極好的事,可是……”他頓了頓,低頭苦笑兩聲,扭頭望着案前擺着的一管玉箫。
白玉為箫,通透玲珑。
“爺的意思是?
”青墨蹙眉,“若太子登基,依照太子暴戾的性子,絕然不會容得下諸位皇子,包括三爺您。
或者,爺想作壁上觀,待太子和二皇子兩虎相争?
”
蕭東離曬笑,“大哥不成氣候,根本不是二哥的對手,有什麼可争的?
何況……”他的聲音轉瞬間低若蚊吟,唯有自己能聽見,“我已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可以繼續等。
”
“爺?
”青墨疑惑。
“沒事。
”蕭東離深吸一口氣,拿起了手中的玉箫,“吩咐下去,盯着丞相府。
還有,桃花谷的竹樓該修一修了。
”
青墨一怔,“爺要去桃花谷?
”
“不是我要去。
”蕭東離說得很輕,口吻泛着淡淡的傷,卻也有着難以遮掩的喜悅。
“爺是說上官姑娘?
”青墨瞪大眸子,不可置信的望着蕭東離,“爺何以如此肯定?
桃花谷荒廢已久,山路難行常有意外,是故多年未有人去。
”。
蕭東離持箫輕吹,“她會去的,因為隻有在那裡,她才會覺得心安。
”
站在馬車前頭,幽然的箫聲讓上官靖羽驟然頓住腳步,面色嘩然劇變。
灰暗的眸,漸漸的浮現着一絲光亮,卻最終在這微弱的光亮裡,透出無盡的絕望和冰冷。
若深淵,若懸崖,教人一眼便痛徹骨髓。
她站在那裡,身子輕微的顫抖,卻隻是緊緊咬住了唇瓣,眸子噙淚始終不肯落下。
驚得芙蕖忙問,“小姐怎麼了?
可是方才傷着哪兒?
”。
“沒什麼。
”良久,她才應了聲,忍去眼底的淚,上了馬車。
“小姐這是怎麼了?
”芙蕖憂慮的望着搭在自己手上,冰冷入骨的上官靖羽之手。
她甚至能感覺到自家小姐的顫抖,那種發自内心的痛楚和絕望。
隻因他,在!
蕭東離一直都在賦興樓裡,隻是沒出來見她罷了!
恨之入骨的原因,是因為曾經愛到了極處。
那是無可救贖的極刑,要麼灰飛煙滅,要麼涅盤而生。
可是蕭東離,我兩者兼有,該怎麼辦?
前世恩怨,今生了。
“小姐是覺得方才那些人,出自年家?
”芙蕖問。
上官靖羽稍稍回過神,“你怕嗎?
”
“不怕。
”芙蕖搖着頭,“隻要小姐好好的,芙蕖什麼都不怕。
”
聞言,上官靖羽擡頭,循着聲音的方向看着芙蕖。
許是有些窘迫,芙蕖低頭良久,才小心翼翼道,“小姐覺得芙蕖在逢迎拍馬?
”
曾經,上官靖羽确實覺得芙蕖是二姨娘的人,所以對芙蕖的話,總是嫌惡至極。
可是現在,她倒覺得悅耳。
心境不同,一模一樣的話,說出來竟會有不同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