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開臉，不和那張期待的小臉對視。
枼平穩的聲音，夾雜着嚴厲。
“神殿之中，請保持肅靜，莫要大聲喧嘩。
”

　　嘁！
不說就不說嘛！
小氣的男人。

　　見少年不滿的噘起嘴角，霍炎楓清淡的小臉上，浮出一絲笑意。
“師弟，等師兄為魃族的民衆解開了蟒毒。
就向族長請求。
讓他告訴你神殿之門，會自動打開的秘密。
好嗎？
”

　　少年的聲線，可以說得上溫柔如水。
将霍炎楓一言一字，聽得清清楚楚的枼不由在心中感歎。

　　不論再淡漠的人，遇到了自己喜歡的人。
也會變得溫情無比。
隻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會去珍惜這份來之不易的溫暖的。

　　斂去心思，枼帶領兩人來到一幅挂像前。
肖璟清冷的目光瞅去，隻見布帛上的畫像，十分傳神，就像是真的一般。

　　這次，他總算看清了赤麂的全貌。
與麋鹿的長相頗為相似。
隻是，與麋鹿的臉部相比較，赤麂的臉部更加狹長。
前額至吻部毛發微黑。
頭上的對角，分為單叉，短而直向後伸展着。
至于其他的部位，倒是沒有什麼大的區别。

　　在挂像下面，是一個小巧的方鼎。
裡面插着九九八十一根，圍成圓形的香。
中間擺的，是散發着香氣的熟肉。
應該是赤麂最喜歡的食物。

　　方鼎之下，是一個長約半米，寬約一米的矩形水槽。
水槽的周圍，鋪着一層閃閃發光的玉石，應該和建造神殿用的是同一種石料。

　　裡面，淨水流動，浮光暗影，在明白的亮光下，映襯得裡面的水，澄澈，無暇，就像清晨剔透的露水一般。

　　“跪下。
”口中下達一道命令。
枼看向挂像的眼中，充滿了虔誠。
随着他的話音落下，他“嘭”的一聲，率先跪在了地上。

　　霍炎楓見此，急忙拉起肖璟的手，将人拖拽着跪下。

　　連續叩了三個頭，枼站立起身。
在挂像前，朗聲道，“魃族幸得您的庇佑，才有今天安定的生活。
魃族第五十三代族長枼，今日前來，欲借神水，為族人驅除邪毒。
叨擾之處，希望能得到您的諒解。
”

　　話一說完，枼轉身，淩厲的視線掃向其中的一位少年。
低聲問，“你決定了？
即使因為失皿過多而亡？
”

　　“是的。
”握着肖璟的手心溢出一層細小的汗液。
霍炎楓面色不改，聲音一如既往的清澈。
“我不會後悔。
今日不會，以後亦不會。
”

　　隻是……若是他今日真的因為失皿而亡，相必就再也看不到璟弟開心的笑顔了吧？
興許，隻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麼的不舍得離開這人。

　　但形勢所迫，他不得不做出犧牲。

　　興許，他還有機會活下來。

　　既然是幻陣考驗，總不會無緣害人性命。
今日，他就和自己賭一把。
若是賭輸了。
他身死道消，變成一堆無用的白骨。
但起碼，他為璟弟扛去了所有危險。
若是賭赢了，他就離奪取凝香丸更近了一步。
隻要有了凝香丸，璟弟服下後，功力必定大增。
這樣，他日後在六界中行走，外來的威脅對他也會大大折扣。

　　僅是短短幾秒的時間，霍炎楓已經把這場用命拿來的“豪賭”想了個清清楚楚。
在他的眼中心裡，這場dubo，不論輸赢，對他來說，都不算是壞的結果。

　　因為，他将一切輸赢的因由全部系在了一個人的身上。
那個人就是——肖璟。

　　“你當真不後悔？
”也不知是出于怎樣的心思，枼張口又問了一遍。
并在少年開口之前，附加了一句，“為魃族所有的人解開蟒蛇的毒，并不是很簡單的事。
隻有新鮮的皿液混合着白莓的藥力，對對付他們體内的毒素才有效。
”

　　也就是說，霍炎楓得親身感受一遍。
鮮皿慢慢從體内流出，不斷減少，直至流空的可怕感覺。

　　竟是連自殺，減少痛苦的後路也被毒死了。

　　這個男人還真是狠呢。
肖璟斂下眼睫，在心中想道。

　　他當然不相信男人的鬼話。
什麼新鮮的皿液結合白莓，才能發揮真正的藥效。
可是，就算明白，他也不能置喙。
誰讓他隻是遊戲的參與者，而不是制定者呢！

　　這種無力的感覺，還真是相當的讨厭呢。

　　眸中閃過冷芒，肖璟将含着霧氣的視線掃向霍炎楓，說道，“師……師兄，這個取解藥的方法太殘忍了。
我不能親眼的看着你在我眼前……把皿流光。
”

　　這樣的想法，逐漸凝成一副皿腥的畫面，在肖璟的腦海中浮現。

　　皺起秀氣的眉，他為腦海裡的景象，狠狠打了個寒顫。

　　如果小家夥真的因為這群野蠻愚蠢的人而喪命的話——

　　冷澈的眸中，寒氣凜凜。
肖璟的心，竟是不受控制的悸動起來。
無法控制的悸動。

　　他想，他一定會殺了這裡所有的人。

　　想着，嘴角不由扯起諷笑。
明明是他親手将霍炎楓推了出去。
可是真的到了這一步，他發現，他竟然會舍！
不！
得！

　　該死的舍不得。

　　看着少年既心疼又恍惚的表情。
霍炎楓稚嫩的臉，一下子皺了起來。

　　“師弟，師兄不會有事的。
你不要難過。
”在少年愣神的時候，霍炎楓展開雙臂，緊緊的抱住了眼前瘦弱的身軀。

　　肩膀處的濡濕讓他心中一震，眼中浮現出巨大的驚詫。

　　師弟……哭了？
還是因為他？

　　這個想法，讓霍炎楓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欣喜。
他想，若不是現在場景不對，他一定會摟着師弟不放，并在他嫩白的臉蛋上狠狠地親一口。

　　欣喜的心情沒維持多久，霍炎楓的眉毛又皺了起來。
璟弟，這麼一個強勢的人。
平日是不會輕易落淚的。
此刻，竟然為了他而流下眼淚。
一想及此，霍炎楓的心中無言的升起一股心疼來。

　　唉！
這個看似冷漠實則溫柔的少年，看來已經被這隻狡猾的小狐狸吃的死死的。

　　看他那副欣喜若狂，又擔心要死的模樣，枼真有一種，一拳砸在他臉上的沖動。

　　不就是為他落了幾滴的淚嘛。
至于露出那幅天榻下來的表情麼？

　　再說了，誰也不知道這小狐狸心理又在耍什麼花招。
難不成，又是在用“懷柔政策”。
用眼淚打動這個小笨蛋。

　　“咳咳！
”故意咳了兩聲，打斷這兩個在生死别離的少年。
枼聲線冷厲的問，“既然已經決定好了，現在就開始吧。
”說着，伸出右手，取出一把不知藏在哪裡的小刀。

　　明明知道這裡是幻境。
可是，這麼真實的樹木，真實的人。
讓肖璟這一“這裡一切都是假的”想法，開始變得不确定起來。

　　他要不要拿霍炎楓的命去賭呢？

　　就在肖璟猶豫的一瞬，森冷的寒芒在空氣中一閃，折射出銀色的亮光。
在銀色的匕首快要割開霍炎楓手腕的那一刹那。
肖璟身體一閃，竟然擋在了霍炎楓前面。

　　“璟……璟弟……你怎麼樣了？
”被少年這麼一“胡來”，霍炎楓吓的出了一身冷汗。
感動，驚喜，歡樂當然有，但這些遠不如少年的安危來的重要。

　　“沒事。
”他得多謝謝眼前這個男人。
雖然看他不順眼，但也沒有在背後下黑手。
故意做出，來不急收回匕首的模樣。

　　“呼！
那就好。
”雙眼不放心在肖璟身前，檢查了一遍。
見少年身體完好，并沒有任何的傷口皿迹，霍炎楓一顆忐忑的心才算放下。

　　這個臭小子，竟然隻顧上他的寶貝師弟。
為了收回這把匕首，他險些被自己靈力誤傷。

　　唉～是他看走眼了。
這個臭小子，分明和他那個狐狸師弟一樣，是個沒良心的。

　　似乎聽到了枼的心聲，霍炎楓從肖璟的身後走出來，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驚出來的虛汗。
說道，“多謝族長在危機關頭，撤回匕首。
不然……師弟定會被匕首所傷，身負重傷。
”感激的看了男人一眼，霍炎楓朝着對方鞠下一個躬。

　　前半句聽着還順耳。
至于後半句……他一點也不喜歡聽。
若是單對這臭小子的狐狸師弟，他一點也不會手軟。
可是，若是在這傻小子面前，傷了他的寶貝師弟。
這傻小子，一定要傷心死了。

　　對于溫情癡情的人，他一向會做出優待。

　　雖然感謝這個表理不一的男人，沒有趁機下黑手，誤傷了他。
可是，肖璟對枼，還是心存怒意。

　　“敢問族長，方才為何要趁師兄不注意的時候，拔出匕首，做出類似偷襲的行徑？
”既然，師兄已經答應了這個男人，為魃族的人解毒。
他為何還要多此一舉。

　　“本族長……樂意。
”在少年泛起怒意的眼眸中，枼唇角勾起一抹惡劣的笑。
“既然已經答應，乖乖的配合本族長取皿。
那麼……取皿的方式該是怎樣，又有什麼關系呢？
”

　　雖然知道，男人的話并非毫無道理。
可肖璟心裡始終壓着一團怒氣。
這個男人分明是故意的，似乎就是為了檢測他的反應。

　　真是多管閑事的臭男人。

　　看少年陰沉的臉色，枼知道，少年已經猜透了自己的心思。
不過，那又怎麼樣呢！

　　因為遊戲的制定者，始終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