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誰都想當那隻笑到最後的黃雀。
祁王在皇帝和晉王之間左右逢源,打的就是想利用晉王鏟除皇帝和淩陸兩家的主意,等三敗俱傷後,他便出來勤王救駕。
屆時以他在宗室裡和朝野中的威望,把自己孫兒過繼給皇帝,想來不是難事。
自立的念頭祁王倒是動過,可有違倫理綱常,畢竟朝堂上那些士大夫最是講究規矩不過,且他也沒辦法隻手遮天,遂隻能壓下念頭。
從本質上來說,祁王打的主意和淩淵不謀而合,都是想利用晉王殺了皇帝,然後自己‘平亂’,誰也不想擔上謀朝篡位的污名。
可惜自己終究不如淩淵這老狐狸把持朝政十幾年,根深蒂固。
祁王死死地盯着閑庭散步一般的淩淵,證據?
他小心謹慎,連自己的女婿江縱陽都不知道他的心思,一直都認為他是替皇帝辦事。
淩淵哪來的證據?
淩淵望一眼緊張的祁王,卻沒有再說下去,而是揮手讓人把重傷的皇帝擡走,又令人将祁王連同晉王一同帶下去,随後命人去遣退宮門外的将士。
大局已定,那些人隻要聰明就不會負隅頑抗。
過了子時,淩淵方回來。
彼時洛婉兮亦沒有睡,淩府離着皇城不過幾裡遠,那麼大的動靜豈能毫無所覺,更何況還有人以謀逆的名義要進來把淩府一衆人帶走。
韋氏臉色當時就變得十分難看。
淩府一衆女眷吓得花容失色,最後還是淩老爺子厲喝了一聲才讓驚慌失措的衆人安靜下來。
老爺子又把一衆人轉移到慈心堂,然後命長孫淩煜帶着家丁護衛守護宅院。
一切井井有條,看來是早有準備的。
一直到了亥時一刻,府外企圖破門而入的聲響才消失了,過了一會兒淩風便回來保了平安。
見到淩風那一刻洛婉兮松了一大口氣,懸在喉嚨口的心落回了肚子裡。
不過她回到隔壁後還是睡不着,哄睡了兩個小的,就倚在榻上等淩淵。
“夫人,國公爺回來了。
”桃枝驚喜交加的聲音響起。
歪在榻上閉目養神的洛婉兮豁然睜開眼站了起來。
“夫人慢點兒!
”桃露趕緊扶住她,深恐她摔一跤。
門口的淩淵伸手接住快步而來的洛婉兮:“小心!
”又忙道:“我沒事!
”
洛婉兮充耳不聞,隻拿一雙眼仔仔細細的打量他,還伸手上下摩挲。
淩淵失笑,捉住她的手親了親,放柔了聲音道:“我真的沒事!
”
洛婉兮看着他,突然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微笑。
淩淵便也笑了,擁着她回房,轉移她的注意力:“孩子們都睡着了?
有沒有吓到?
”
“還好。
”洛婉兮緊緊的握着他的手,似乎是在害怕着什麼:“一開始哭了兩嗓子,哄了哄就睡着了。
”
“大家都沒事?
”洛婉兮不放心的問他。
淩淵:“陸铎受了點輕傷,其他人都好好的,你要是還不放心,明天可以去公主府看看。
”
洛婉兮猶豫了下搖頭道:“過兩天過去吧!
現在那邊肯定忙得很。
”她已經從淩風口中得知事情的大概經過。
皇帝重傷,陸靜怡作為皇後就該回去主持大局,公主府女眷怕是要進宮。
“真是想不到,竟然會是祁王!
”洛婉兮唏噓,一直以來她對祁王府的印象都不錯。
“利益動人心!
”淩淵笑了笑。
洛婉兮問他:“去年皇後流産也是祁王做的?
”
淩淵:“那倒不是,是晉王動的手,不過祁王推波助瀾,還趁機着查案的機會幫晉王抹掉了一些證據。
”所以錢家怎麼也洗不清自己的懷疑。
洛婉兮歎了一聲:“總算是都結束了。
”先帝時期她擔心淩淵被清算,好不容易先帝死了,原以為終于能過安穩日子了,萬不想這皇帝登基沒幾個月就開始抽風,想過河拆橋,鬧得晉王都蠢蠢欲動。
淩淵拿指腹摩着她的臉,低聲嗯了一聲。
洛婉兮被他看的有點兒不好意思,她側了側臉道,突然想起一樁要事:“二叔派了人看守着九弟妹。
”
“晉王輸得一敗塗地,韋家也要受牽連,老九家的要強,未必能坦然接受這結果。
先關着她,等老九來了,讓老九自己處理。
”淩淵說的漫不經心。
洛婉兮一驚:“九弟要進京!
”
“等他處理好韋家那邊就進京。
”
這樣也挺好,洛婉兮想,韋氏到底為淩洺生兒育女,旁人處理起來總歸是礙手礙腳。
“你累了一天了趕緊去洗漱下,明天還有的要忙。
”洛婉兮拉着淩淵往淨房走,掃尾工作繁瑣又複雜,一不小心也是會鬧出大亂子的。
淩淵便被她推進了淨房,洗了一個熱水澡沖去一身疲乏,睡了一覺養足精神後天不亮就前往政事堂。
……
為了避開錢太後層出不窮的幺蛾子而離宮的陸靜怡也浩浩蕩蕩的回到了皇宮主持大局。
第一件事便是處置謀逆的晉王,晉王造反顯而易見,無人有異議。
晉王被賜毒酒,看在他龍子鳳孫的份上好歹留了全屍,晉王妃被賜白绫,晉王兩個女兒除名。
晉王黨羽中涉事極深的如同楊家,男丁被問斬,女眷被沒入教坊司,輕一些的也是流放。
而晉王妃的妻族韋家因為戰功免于死罪,隻被罷官奪職。
韋家在軍中頗有威望且剛立了功,若是賜死,一來寒人心,二來對方要是狗急跳牆,也是一樁麻煩。
接下來便是祁王,處理祁王比晉王更難,不管是本人的資曆還是姻親故舊的影響力,晉王與祁王都不是同一個層面上。
所以哪怕有證據證明祁王下達了若是皇帝沒有死于晉王之手,務必要在混亂之中動手
除掉皇帝的命令。
然而因為祁王手中有虎符,不少人以為他是奉皇帝命令行事才會聽從調遣,故而祁王一事上,處罰也僅限于祁王府及其妻族。
祁王夫婦下場和晉王夫妻一般無二,成年兒孫被賜死,未成年者宗室除名,女眷則發還娘家。
其中便有楊炳義剛剛嫁進祁王府的孫女。
這是為了安穩人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慧敏郡主朱玲玉也因父之過,被褫奪了封号,不過罪不及出嫁女,于她也無别的懲罰,可家破人亡,對她而言生不如死。
尤其是兩位母家表姐被夫家休棄之後憤而自盡之後,朱玲玉日漸沉默,在父母頭七
當日懸梁,幸好被及時救下了。
……
“聽說南甯侯辭官帶着慧敏郡……”洛婉妤半道改了口:“帶着他夫人回臨安了。
”
正在逗着兒子的洛婉兮微微一愣,複又道:“京城對她而言就是傷心地,離開了也好。
”洛婉妤接道:“可不是,這世道像南甯侯這樣有情有義的男人少之又少!
”她輕輕一撇嘴:“這一陣多少人家休妻,厚道一點的也就是和離,再好的也會把媳婦送到家廟裡去。
”說是罪不及出嫁女,可婚姻乃
結兩姓之好,女子失了娘家這個靠山可不就成了夫家砧闆上的魚肉。
像江枞陽這般對妻子不離不棄的簡直是鳳毛麟角,她還聽淩煜說過,祁王謀反之事江枞陽毫不知情,上頭也不打算追究,畢竟他隻是女婿。
想起這一陣聽到的幾樁慘事,洛婉兮沉默了一瞬:“如此也不枉江夫人這些年對南甯侯的一片癡心了。
”
“所以說啊,還是江夫人眼光好,看人看得準,要是挑了那些狼心狗肺的,現在哪有活路。
”洛婉妤感慨,作為女人總是對重情重義的男人格外有好感謝。
洛婉兮揶揄:“你眼光也很好!
”
洛婉妤嗔她一眼,反擊:“哪有六嬸眼光好!
”
洛婉兮笑了笑,閑話了一會兒,看時辰差不多了,洛婉妤便離開。
洛婉兮就坐在榻上看着她的胖兒子蹒跚學步,婳姐兒已經走的很溜了,搖搖晃晃走在邊上,小眉頭皺得緊緊的,似乎是在嫌棄弟弟居然還不會走路。
看了會兒婳姐兒覺得無聊,沖到洛婉兮身邊摸着她平坦的腹部叫:“弟弟,弟弟!
”
“弟弟在那兒呢!
”洛婉兮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指了指扶着長凳慢慢走的烜哥兒。
婳姐兒跺腳抓着洛婉兮的衣服很生氣的大叫:“弟弟!
”一邊叫一邊指着洛婉兮的肚子。
逗得洛婉兮樂不可支。
“什麼事這麼開心?
”踏進門的淩淵含笑問道。
“爹爹!
”一見她寶貝爹爹,婳姐兒頓時不要洛婉兮了,張開手沖過去,兩個丫鬟趕緊一左一右的護着。
淩淵蹲下身接住小炮彈似的女兒,婳姐兒一頭紮進淩淵懷裡,在他脖子裡親昵地蹭來蹭去。
認認真真學走路的烜哥兒被他姐姐這一嗓子引的轉頭,見姐姐窩在父親懷裡撒嬌,他含着手指歪了歪頭。
本來打算回答淩淵問題的洛婉兮見兒子這小模樣,頓時不說話了,饒有興緻的看着他。
烜哥兒啊了一聲,突然毫無預兆的收回扶着凳子的手。
洛婉兮眨了眨眼,聚精會神的看着穩穩當當立在那兒小家夥。
一旁的桃露趕緊張開雙臂,準備随時接住他。
烜哥兒看了看她,小胖腿一擡,就跌跌撞撞沖了出去,沖向淩淵。
淩淵輕輕一挑眉,做好了迎接小兒子的準備,哪想小東西才走出五六步就失去了平衡。
桃露眼疾手快,一把撈住了小主子。
落入安全的懷抱,烜哥兒沒有喜悅,反倒扁了扁嘴,哼哼唧唧起來。
洛婉兮一看就知道他是怎麼回事,酸溜溜道:“還不趕緊抱抱你兒子,這是吃醋了!
”明明是她從早到晚的陪着他們,兩個小的有一個是一個都更喜歡他們爹,果然是遠香近臭。
淩淵失笑,抱着女兒上前,用另一隻手抱住了兒子,果然小家夥頓時陰轉晴。
洛婉兮戳了戳他的胖臉蛋:“你的骨氣呢,頭幾個月你不是不喜歡你爹的。
”
被戳了臉的烜哥兒茫然的看着她,一雙大眼睛又圓又亮,看的洛婉兮沒了脾氣。
忽然她都皺了皺眉,看向淩淵:“哪來的藥味,”反應過來:“你去看望陛下了?
”
淩淵略一點頭。
洛婉兮心裡一動,問他:“陛下身體如何了?
”
“拿藥吊着。
”
洛婉兮:“還是沒清醒?
”
“沒有。
”
洛婉兮:“禦醫怎麼說?
”
淩淵笑了笑:“盡人事聽天命。
”洛婉兮心想,保佑皇帝能熬到陸靜怡生下兒子,再三個月,陸靜怡即将臨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