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激起千層浪。
這個節骨眼上中宮有孕,對許多人而言絕對是一個晴天霹靂,五雷轟頂的那種。
但是對另一些人而言,好比久旱逢甘露,又如定海神針,雖然是男是女尚未确定,可到底給了他們一個希望。
晉王得知消息後差點捏碎了手裡的茶杯,很快又平靜下來,就算皇後沒有懷孕,陸家也會甯願過繼而不是支持他。
想着想着晉王突然笑起來,他着急,宮裡的皇帝和錢太後怕是比他更着急。
事實上也的确如此,消息傳到皇帝那時,皇帝正在慈甯宮伺候錢太後喝藥。
一大群高僧道長都被皇帝派去皇陵了一趟,三天後,皇帝送錢太後回皇陵,可錢太後當晚就又開始‘見鬼’,一接回皇宮便恢複正常。
皇帝對那些僧侶道長大發雷霆,覺得他們都不負盛名。
一衆僧侶道長也冤啊,這分明是錢太後自己做賊心虛。
甚至個别都覺得是錢太後故意為之,就為趁機離開皇陵。
最後還是最德高望重的白馬寺主持說了一句:“心病還需心藥醫。
”
說的皇帝臉都綠了,其實皇帝也不信什麼福王和鄭貴妃鬼魂回來報仇的說法,簡直無稽之談。
他自個兒也覺得這是錢太後的心病。
讓高僧道長過去皇陵那是為了安錢太後的心,誰想一點效果都沒有。
萬般無奈之下,皇帝隻得放棄了這個方法,想着如何勸錢太後放寬心,不過當務之急是錢太後的身體。
她年紀不小了,又擔驚受怕半個月,身體狀況極為虛弱。
好不容易在皇宮緩過氣來,可又被驚吓了一
通,人一下子就病倒了。
報信的太監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的報了‘喜訊’,果然當他說完就見皇帝和太後臉色瞬間由晴轉陰,錢太後更是陰沉的能滴下水來。
良久,錢太後才回過神來,瞪着皇帝質問:“皇後怎麼會懷孕的?
”不是叮囑他近幾年不要讓後宮懷孕了嗎?
“那個藥你有沒有在吃?
”錢太後壓低了聲音問皇帝。
皇帝心情複雜的點了點頭,在發生了那麼多事,皇帝發現自己竟然一點即将為人父的喜悅之情都沒有。
“那她怎麼會懷孕?
”錢太後氣得直捶床,等陸靜怡剩下嫡長子,陸家豈會像現在似的安靜。
在她眼裡陸家的威脅可比晉王大多了,一來晉王到底名不正言不順,二來晉王的勢力哪裡比得上陸家。
皇帝無措的看着暴怒的錢太後,幹巴巴道:“母後您别激動,保重身子!
”讓她怎麼息怒!
錢太後隻覺心裡有一把火在燒,燒的她頭疼欲裂,絕不能讓陸靜怡生下嫡子的。
待陸靜怡産子,陸家哪還容得下他們,鬧成這模樣非錢太後所願,她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就成了這幅模樣,可
他們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讓黃禦醫過來。
”錢太後冷聲吩咐,皇帝的藥就是黃禦醫開的。
面對錢太後的質問,黃禦醫噤若寒蟬,冷汗直流:“為保龍體那些藥微臣開的并不烈,所以并不能确保萬無一失。
”這些都是一開始他就告訴過皇帝與錢太後的。
是藥三分毒,萬一下得狠了,皇帝以後生不
出來,這罪名他擔當不起,所以是甯可下輕些,也不肯下重了的。
錢太後氣結,惡狠狠的盯着黃禦醫:“那你說現在怎麼辦?
”
懷都懷上他能怎麼辦!
黃禦醫低了頭,突然心下一涼,難道還要他把孩子打掉?
不想還好,一想黃禦醫就打了個激靈,這還真是錢太後能做的出來的。
錢太後晦暗着一張臉,瞥見一旁的皇帝,又是氣不打一處來,後宮那麼多女人,他就一定要臨幸皇後嗎?
皇帝心虛的垂下頭不敢正視錢太後的怒氣騰騰的雙眼。
發生了那些事後,他就有些不敢面對陸靜怡了,不過初一十五還是過去的,進了坤甯宮,便有些情難自禁。
錢太後恨鐵不成鋼,不死心的追問黃禦醫:“皇後真的懷孕了?
”後宮這麼多人都沒懷孕,怎麼就她運氣這麼好!
那麼巧了。
聽出了錢太後語氣裡的質疑,黃禦醫知道錢太後很想他否認,可他不得不硬着頭皮道:“皇後娘娘的确懷有一個月的身孕。
”錢太後擰眉沉思,一顆心紊亂無章,擺擺手讓黃禦醫下去。
才一個月,生下來還要九個月呢,在後宮想平安生個孩子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且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也算一件好事兒。
陸家要等這個孩子出生,
那麼肯定不會任由晉王胡來。
“母後?
”觑着錢太後陰冷的臉色,皇帝忍不住一個哆嗦。
錢太後擡眼盯着他,拉過他的手用力握緊:“皇帝,皇後這個孩子絕不能讓他生下來的。
”
皇帝臉一白,心口一陣一陣的刺痛起來。
然而天不遂人願,陸靜怡很快就打亂了錢太後的如意算盤。
陸靜怡被診出身孕的第四天,坤甯宮就出了大事,她見了紅,徹查後才發現有人偷偷在她的安胎藥裡加了紅藥,幸好她喝的不多,否則這個孩子兇多吉少。
陸靜怡大為震怒,然而卻查不到蛛絲馬迹。
消息傳到外頭,絕大多數人第一反應就是錢太後做的,誰叫錢太後有前科,她能害了良妃腹中骨肉再陷害皇後,怎麼可能容得下皇後誕下嫡子。
錢太後差點氣了個倒仰,她根本就還沒有出手,她怎麼可能在這個風口浪尖上動手。
在錢太後看來,這十有八九是皇後自導自演的一出好戲,就為了抹黑她。
錢太後命人往民間放這些話,可收效甚微,主流輿論依舊認定是她幹的,氣得錢太後砸了一堆瓷器。
更火上澆油的時,陸靜怡休養了三天好轉過來後,便提出要去景山行宮休養。
皇帝自然不會答應,她這一走,落在外人眼裡豈不是因受錢太後迫害又無法懲戒,所以不得不避出宮嗎?
然而陸靜怡并不是找他來商量的,陸靜怡留下一句,真兇還未被繩之以法,她不敢留在後宮,她已經失去過一個孩子,不想再承受第二次的喪子之痛。
便帶着人出了宮,一起離開的還有良妃和好些吃過錢
太後虧的嫔妃。
這裡頭還有一場鬧劇,聽說陸靜怡要出宮,良妃抱着她為孩子做的小衣裳在坤甯宮裡痛哭流涕,求陸靜怡帶她一起走,道她實在做不到與殺子兇手同住在皇宮之内。
哭訴間還說陸靜怡英明,若是留在宮裡
指不定哪一天就被錢太後害了。
礙于孝道,陸靜怡作為兒媳婦一些話不好說,可良妃沒這顧忌啊,她又不指望當太後,被人說不孝就不孝呗。
随後又有幾個嫔妃跑來,請求陸靜怡把她們帶上,她們雖然沒被錢太後害的流産,但是被下了紅花麝香這些東西,說的是:“留在宮裡,情何以堪!
”
這一下她們把陸靜怡想說又不便說的話都說出來了。
其實這已經算是一次站隊了,在帝後之間,她們選擇了皇後,所以來表忠心。
皇帝又驚又怒,可确實是錢太後理虧,以至于皇帝想責罰都沒立場。
皇帝試圖阻止,卻被陸靜怡诘問的啞口無言。
“若是陛下當着天下臣民保證,如果皇兒有個三長兩短,最後查出來是人為的話,不管兇手是誰,不管她如何尊貴,都會依照國法行事,那臣妾便留在坤甯宮養胎!
”陸靜怡一瞬不瞬的盯着皇帝:“陛下敢保
證嗎?
”
這話就差說要是錢太後害她,皇帝不許包庇錢太後。
而皇帝沒有矢口否認,反而臉色一僵,張着嘴說不出話來。
陸靜怡心下一哂,這不是等于告訴所有在場之人,皇帝也覺錢太後會出手,明知如此,皇帝還想留下她。
陸靜怡忍不住輕啧了一聲,她真有些擔心腹中這孩子,日後要是随了他父親這一脈可如何是好!
“陛下連這個承諾都不肯給臣妾,那為何還要強留臣妾在宮中,”陸靜怡蒼涼一笑:“陛下就如此容不下臣妾的孩子了。
”
“不是的。
”皇帝一怔,想說點什麼,又說不出來,心亂如麻,半響他才為難道:“你這樣離開,讓外人如何想。
”
陸靜怡奇怪的看着皇帝,神情似譏含諷:“陛下若是在乎外人如何想,就該把太後送回皇陵,而不是強留臣妾在皇宮,卻連一個保證都不敢給。
”
皇帝臉色一白,眼睜睜看着陸靜怡上了軟轎離開。
慈甯宮裡的錢太後聽聞消息,差點氣暈過去,趕忙命人去攔,可已經晚了。
等皇帝過來,錢太後劈頭蓋臉就是一通訓斥:“你怎麼能讓她走了,怎麼能讓她離開。
”去了景山行宮豈不是鞭長莫及。
皇帝垂首不語,對于陸靜怡他滿心愧疚,他是真的下不了手,也許那會是女孩,他忍不住想。
……
“但願這孩子争氣些!
”甯國大長公主看着陸靜怡平坦的腹部幽幽道。
皇帝一直在吃避孕的藥物,為了讓陸靜怡懷孕,他們費盡心機才尋來那秘藥,這藥無論是對男女還是對孩子身體都有損害,若非陸靜怡堅持要親生骨肉以免養不熟,他們更想借腹生子,再不濟宗族裡過繼
一個也是可以的。
陸靜怡輕輕撫着腹部:“祖母放心吧,這定然會是個小皇子。
”就算不是,也必須是。
過繼來的的孩子,誰知道待他長大成人會不會想認祖歸宗,史上又不是未出過先例,一朝權在手,便追封生父生母,把養母倒撇到一邊去了。
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她也不想冒這個險,她不想辛辛苦
苦為别人做了嫁衣,日後還得因為不是親母子,所以就小心翼翼的維持關系,讓娘家也跟着戰戰兢兢。
甯國大長公主擡眸,望着她眉宇間的淩厲之色,心頭一澀。
這孩子在這事上也着了相,以目前局勢來看,從宗室裡抱一個無父無母親緣單薄的幼兒是最穩妥。
可她堅持己見,家裡本就對她滿心愧疚,隻好随了她去,但願這是位小皇子吧!